兼濟大明 第一零三章 生存的本能
“眼下的局勢,就是這樣了。”于康抬起手中的熱雞蛋在青紫色的眼眶上一邊滾,一邊指著地圖說道。
“奇怪……”陳憲皺起眉頭,抬手指向圖上某處,問道:“按照之前柳大人的說法,在這處州只有陶得二率領的區區兩千叛軍,卻能夠占了景寧、慶元二縣。”
“是啊,這又有什么奇怪的?”于康撓了撓頭,解釋道:“葉留宗的大軍扼守在浦城、景寧一帶,隨時他們隨時可以北上麗水,又能夠南退自保。”
“我奇怪的是,你我這等剛來的人,都能看出來閩浙的要道已經被徹底封死了,而福建那邊更有鄧茂七和葉宗留的大批兵馬四處劫掠,眼下想要剿匪,第一要務便是要打通閩浙關隘。”
“對啊!”于康點了點頭。
“并且如今單是在麗水便聚攏了萬余官兵,卻遲遲按兵不動,柳華領了三省兵馬剿匪一年,豈會不知這個顯而易見的道理?”陳憲瞇起了眼,嘴角微微一揚道:“或許是有人在從中作梗吧。”
于康若有所思的望著地圖上的慶元、浦城位置,正想要說話,卻突然聽到門外親兵的腳步聲傳來。
“該是求助來了。”陳憲淡淡的說道。
果不其然,陳憲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親兵在門外喚道:“將軍,柳大人求見!”
柳華訕訕的跟著親兵行進了廂房之中,先是拱手向于康行禮,之后也不待人招呼,便自顧自的在桌前坐了下來,目光瞟了瞟同桌的陳憲,欲言又止。
“這位陳行之乃是家父特意為我請的先生,柳大人有事但說無妨。”于康擺了擺手,笑道。
“陳行之,這名字……”柳華聽到這名字只覺得有些耳熟,旋即卻又苦笑一聲,心中暗嘆——剿匪一年,未取寸功,自己怕是離入獄都不遠了,還胡思亂想些什么。
想到這里,他喟然一嘆,滿臉嚴肅的望向年輕自己十余歲的總兵,徐徐道:“于將軍,這匪……不好剿啊!”
“愿聞其詳!”
“老夫在這東南剿匪雖然并無寸功可言,但卻明顯察覺到諸位將軍對于軍令陽奉陰違,如此才造成了今天的這般局面……”
“張韶?”陳憲側頭望了望這個清癯的老者。
“唉——”柳華幽幽一嘆,轉眸望向陳憲:“確實是本官手腕太過軟弱,竟因此選擇了最為笨拙的圍而不剿之法,再加上各地官兵的陽奉陰違,便使得這葉、鄧二匪不斷壯大。”
“本官……有罪啊!”他說到這里,雙眸之間已經有淚光閃動。
“柳大人。”陳憲打斷了柳華的自怨自艾,微笑著望著他:“不知大人可愿意配合于將軍,將這些匪類一網打盡?”
“自然愿意!”柳華當即表明態度,他自知自己在東南渾渾噩噩了一年,早已經失了圣眷,若是眼前這人當真能夠平定了叛軍,自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否則……怕是在劫難逃了!
“哦!”陳憲仿似在征詢意見一般的笑瞇瞇瞥了一眼于康,方才開口說道:“柳大人,據我所知,您的麾下不可能盡數不聽命,比如同是文官出生的延平守城御史張海、青田御史金陽,哦,武將也是有的——都督同知鄧洪……”
張海和金陽和他同屬文官,那金陽更是他的同鄉,自然會全力支持與他,可是鄧洪……這陳行之又是如何得知的?
柳華怔了怔,旋即一咬牙:“他們自然會隨我一起全力配合于總兵的剿匪大計!”
柳華走后,于康愈發愁苦了起來,他用力的撓著腦袋,只覺得這東南不僅僅被叛軍攪的一團亂麻,竟是連軍政兩界都是亂七八糟。
“行之,咱們接下來……”他在屋中轉圜了兩圈,又頹然的坐了下來,方才開口問道。
陳憲搖了搖頭,淡淡道:“等。”
“等什么?等誰?”于康接連發問。
陳憲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聲音平淡:“等那個被你奪了總兵位置的人過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怕是早就布置好了剿滅景寧、慶元二縣叛軍的戰略。”
“等等,行之!”于康騰的站起身來,上前一把拽住陳憲的肩膀,焦慮問道:“他若是不來呢?你怎會知道他早就布置好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衛清清突然眼眸一凝,下意識的摸到了自己腰間的劍柄,旋即卻又悄無聲息的松開了。
“天這么晚了,加班費可是很貴的……”陳憲無奈的轉過身來,指了指門外高懸的月亮,苦笑道:“若是不來,咱們便請他來這總兵行轅坐一坐。”
于康皺眉繼續問道:“可是,若是那張韶沒有布置好呢?”
“放心吧!”陳憲瞇眼笑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邁步出了門去,愜然說道:“他的布置只會多,不會少。”
“為什么……”于康怔怔的愣在原處,滿臉不解。
陳憲在這縣衙中的居所,位于最北面的罩房內,緊挨著后廚,逼仄黑暗不說,還有些潮濕。
若不是柳華差人送來了全新的被褥,恐怕按照陳憲這種享樂性格,幾乎是難以入眠了。
進了門,陳憲點燃桌面上小小的燭燈,昏黃的光,便讓這間狹小的房間變的略微溫馨了些。
“陳先生……”衛清清小心翼翼的抬眸望了一眼陳憲,若有所思的問詢道:“您怎么知道那柳華會來?”
陳憲抬手取下了額上的方巾,笑了笑道:“因為這是生存的本能,也是驅使人類一步步走到今天……乃至主宰未來的本能。”
“本能嗎?”衛清清靠在門上,一雙眼茫然的看著房梁上懸掛著的那只蜘蛛。
“飽暖思**,保暖是生存的本能,**是欲望的本能,乃至于像跟隨白蓮教反叛的那些窮苦礦工、農民都是因為本能的驅使……”
“哦……”衛清清若有所獲的應了一聲,右手隨意的蘸了蘸茶盅上的一滴水,食指輕輕一彈,那屋頂的蜘蛛便再也瞧不見了。
“唔——”陳憲吁了口氣,走到床前,整理起了被褥。
“這是干什么?”衛清清詫異的問道。
“男女授受不親,我還是睡地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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