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殿外時,他不由露出笑容,長出了一口氣。皇帝雖然只是贊了一個“很好”,但名字為萬歲所知,卻未嘗不是升官晉爵的良機啊!
裁汰冗員的本意是沒有錯,但依著古代的通信速度和辦事效率,官員只能比后世的比率高,這才是正常的。
想著通過減員來節省財政開支,但你達不到增效,反倒是適得其反。
朱由校輕撫額頭,思考著,很是煩惱。同時,他也知道鹽政是個相當復雜的工作,涉及到民生和社會穩定,改革起來不能太過操切。
除了鹽,還有茶,還有煙酒。如果能把這些商品的國家專賣制度捋順搞好,大明朝廷會缺錢?
小小一粒鹽,卻能撐起半個帝國,這不是夸張之語。但在明朝,實際情況卻是令人感到沮喪的。
盡管折騰了一年,清屯充餉、開海禁、賣鏡子,還有更狠的抄家,大明財政困難的情況已是大大緩解,并有不斷向好的趨勢。
但斂財不是朱由校的最終目的,他更不是守財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他的長遠考慮。
可怎么取呢,又是從哪些“民”身上收取,而不損害到要用之于“民”呢?
在冥思苦想中,朱由校的肩膀上多了一雙溫柔的小手。李成成走過來貼心地給皇爺按摩著,盡管手法并不專業。
朱由校輕輕拍了拍李成成的手,緩緩說道:“差點忘了約人的事情。你收拾一下,隨朕出去散散心吧!”
陳子龍、夏允彝、徐孚遠接到沈浪的邀請,便帶著新學中結識的兩名生員,一同趕去赴約。
站在這座不算氣派的宅院前,在京師住得時間較長的生員王季重又回首望了望紫禁城,不由得有些驚咦。
“這位沈浪沈公子,怕不是平常人。”王季重伸手指了指,說道:“能在這皇宮附近有宅院的,身份地位不簡單哪!”
張以太點頭贊同,猜測道:“或是祖上余蔭,家世不凡。”
陳子龍笑道:“交友交心,是富貴還是貧賤,又有何妨?若只論沈兄之才,我等卻是欽佩不已的。”
門口的仆人看到幾個駐足,已迎上來詢問,得知是家主所邀,殷勤地把幾位請進宅院。
宅院從外面看不氣派,內部也甚平常,全沒有高門大戶那種富麗堂皇的裝修布置。但簡單卻是干凈整潔,也有廊檐曲折,倒顯得幾分清雅。
來到廳堂,朱由校已經笑著迎了出來,拱手致禮,“諸位仁兄光臨,蓬蓽生輝呀!”
“沈兄,有禮。”陳子龍等人拱手還禮,又把王季重和張以太介紹給朱由校。
眾人寒喧已畢,入到廳內落座,下人奉上茶水后,開始隨意攀談起來。
“我等在新學大開眼界。”陳子龍很是感慨地說道:“又得徐大人指導教授,方知這世間奇妙之物,奇妙之事。”
朱由校對此不意外,任何一個初次見到世界地圖或地球儀,用望遠鏡觀測天上星體運行,或是接觸到燒杯燒瓶做化學實驗的人,都象是有了新玩具的孩子,用“奇妙”來形容,真的是很確切。
就象徐光啟,接觸到傳教士郭居靜后,知道了中國之外還有那么大的世界,聽說地球是圓的,聽說麥哲倫環繞地球,聞所未聞的事情立刻就吸引了他。
但這也只是起初的興趣,如果不能產生深入追求和研究的心理,也會就止為止。就象孩子時間長了,也會對新玩具厭倦一樣。
所以,朱由校要繼續引導,把物理化學等科學與為國為民聯系起來,化成經世致用的學問。
“陳兄說的這個新奇,在下也經歷過。”朱由校笑著說道:“但深究新奇背后的原理或真相,才算是再進一步。”
夏允彝哈哈一笑,轉頭看了看王季重和張以太,說道:“如何?某就跟你們說過,沈兄是有大才的,看事情的角度都不一樣。”
王季重笑著頜首,卻也只是禮貌,心中并不認同,開口說道:“聽陳兄、夏兄和徐兄說過杯子裝水被紙片擋住的奇異,在下也試過,確實很是奇妙,不知沈兄可研究出其中的原理或真相否?”
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倒是有些心得,也搞出那么一樣東西,或許對百姓有點用處。”
哦,王季重沒想到朱由校這么不謙虛,對自己的詰難這般輕易地回答,不由得面露驚咦。
夏允彝挑了下眉毛,笑道:“那快讓我們見識一下呀!”
“是啊,是啊!”徐孚遠覺得沈浪要是能折服王季重和張以太,他們好象也有面子似的,在旁急著道:“化理論為實踐,應可堪稱經世致用了吧?”
眾人也紛紛出言附和,朱由校稍顯無奈地起身,請眾人去后院一觀。
后院有一口井,以前是用老式轱轆吊桶提水的。但現在卻變了模樣兒,上面是遮塵擋雨的頂棚,井口上架著用大竹筒套小竹筒的怪模怪樣的東西。
“老盧,壓點水上來吧!”朱由校很隨意地招呼著盧劍星。
盧劍星恭謹地應了一聲,上前一手按手柄,一手從旁邊的桶里舀了水倒在大筒的活塞上,然后迅速壓動手柄。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手柄上下活動,片刻后,從出水口便淌出水流,嘩嘩地流進大桶里。
朱由校在旁解說道:“原理是一樣的,只不過變換了一下方式,能把低處的水抽出來。但也有局限,高度不能超過八米,哦,大概是六步。”
有些經驗的后世人估計都認識這個取水的玩藝兒,在農村還時常有見,老輩人通常稱之為“洋井”或“壓井”。
其實,就是“吸取式抽水機”,或叫活塞式抽水機。
夏允彝湊近井口,透過縫隙往下看了一眼,叫道:“這井還挺深呢,能把水提這么高,當真厲害呀!”
陳子龍則上前對盧劍星拱了拱手,客氣地說道:“能否讓在下也試試?”
盧劍星點了點頭,示意陳子龍上前接手,還交代著“別壓得太猛,塞子過了又得重壓”。待陳子龍開始壓動手柄,水也流得平穩,才松手退開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