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方長走過來,等待許久而有些焦灼的老領班,立刻便迎上來:“方先生,您可算來了,這里的人都齊了,在外面賣藝的人也都叫了回來。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我們怎么過去?”
方長看了看周圍的人群,見之前在城里見到的雜耍班子成員們,果然已經回到了這里,正帶著自己的家人,和周圍的村民們一樣,用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
旁邊的村落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隨著里面人的離開,頓時生氣全無,失去了雞鴨豬牛的禽窩畜欄、拆去門板后空蕩蕩的門洞、沒有了轱轆的水井,再加上屋舍頂上隨風蕩動的茅草尖,一切都顯得很是蕭瑟。
不過周圍幾村村民們聚集的這塊地方,仍然蕩漾著希望,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烈一些。自從老領班召集了每個人,告訴大家有了個土地肥沃的新去處之后,大家出于對老領班的徹底信任,已經相信了這件事。這兩天夜里,頗有許多人家睡不好,想象以后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
“既然人齊了,那就跟我來吧。”
方長說完,轉身便朝著有山河圖那座山谷的方向走過去,后面村民們也緩緩啟動步伐跟上。
路途不遠也不近,過程中沒有人說話,都是默默趕路,連孩童們也識趣地沉默下來。
到了山谷處,方長率先停下,看見眼前濃重的迷霧,隊伍有些躁動不安,老領班低聲問了方長兩句,而后說道:
“大家互相抓好,帶好娃娃一齊進去,千萬不要松手落下人。”
眾村民見他發言出聲,頓時有了主心骨,互相抓好,見方長和老領班徑直向前走去進了迷霧之中,也一鼓勁走了進去。
“哇。”
前面的人驚呼出聲,緊接著整個隊伍都感覺自己眼前豁然開朗。
這群推著車趕著牲口,帶著老人孩子的村民們,發現自己這些人已經站在了一片平坦的曠野之上,腳下土地肥沃,旁邊是潺潺河流,遠處還有草木繁殖的大山。前面不遠處,老領班正和那位外來人背手并排站在一起,掃視著這片地方。
“你們的口糧夠不夠?”方長問道,“若是不夠的話,我來幫你們。”
“多謝,但不勞方先生了,我們來之前已經備足了口糧,只要今年這片地還能有收成,便能順利到第二次收獲。我們還帶了菜和雜糧種子,各自播下去也不至于沒東西吃,而且山中物產豐富,怎么也餓不死人。”
“那就好,你們接下來準備做什么?”
“趁著天色還早,趕緊將窩棚打起來,讓老弱婦孺有個住的地方,同時搭灶做飯,一齊開伙。接下來,讓一半人手去燒荒開地,另一半人挖土和泥脫坯,先將房子建造起來。”
旁邊的村民們,度過了最初的驚愕之后,紛紛開始查看周圍地形。發現腳下土地之肥沃后,個個欣喜不已。他們朝方長和老領班這里投過來的目光,也充滿著敬佩與感激。
方長收回目光,接著說道:“外面那座迷霧山谷,如今已經封閉起來,再無人能進來。不過,須得給你們留下出入的方式,免得需要什么必要物資時候獲取不到,或者時間久了所有人都是親戚,導致年輕人無法成家。”
想了想,他從身后的背包里面掏出來個石牌坊,引起了周圍陣陣驚訝聲。
上面雕刻的很是jing致,花鳥魚蝠團團簇簇,而且上面沒什么字樣。方長把牌坊放平于地,從懷中抽出玉刀,輕輕在預留的位置上劃過。看似柔軟的玉質小刀,在灰白的石頭上卻留下了深深地痕跡。
得益于如今天下廣興教化,雖然柳條梁上的幾個村莊甚是窮苦,但里面識字的人還不少。看見方長在石頭牌坊上刻字,不由得念了出來:
“柳…梁…村,聽起來不錯?”
各自品咂了下后,眾人對這個新名字一致稱贊,然后繼續驚訝地看方長的動作。只見方長揮手,讓想上來幫忙扛石牌的男丁們退到一邊,而后宛若舉木柴一般,將牌坊掄起來,砸進地里放穩當。
而后他對兩邊的石柱拍了兩下,才對周圍村民們說道:
“這方天地也有日月顯化,與外面世界一般無二,每當十五月圓那天的正午,若天氣晴朗,使一人站在這牌坊陰影里,連喊三聲‘芝麻開門’,便可重新開通這里到那座山谷的通道,能通行六個時辰,再喊三聲‘芝麻關門’,便可將通道關閉,千萬記牢——我去也。”
說完他就走了。
走的干干脆脆徹徹底底,所有在場的村民們都沒反應過來,便當場消失。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之后,還是老領班先反應過來,帶著所有人朝方長消失的地方齊齊行了個禮,接著便招呼大家開始安排事務,選擇地方用帶來的材料搭建窩棚,讓老弱婦孺們住進去,順便琢磨應該在哪里安村。
而從山河圖里面出來的方長,站在迷霧中看了眼身后隱于半空里的寶圖,只見上面的人們俱都活動起來,正在勞作,他點點頭,又從背包里面掏出些桃核,隨意地拋灑在四周。
過上幾年,再到春暖花開的時候,這里的桃林應當也已經成了氣候,定然是碧淺紅深、灼灼其華的景象。
方長回來的不算急,不過時間卡的恰到好處。
仙棲崖上似乎不受世間事情影響般,只是默默地隨季節變得更為繁盛。山林一片翠綠,中間鳥鳴陣陣,田里的禾苗開始拔莖,碧玉塘里的片片荷葉也重新冒出來,只是尚未遮滿整個水面。
他去工坊里面取來工具,將崖上整個打掃一遍,清理的干干凈凈,把清除的雜草灰塵倒進灰坑里,而后將藥田菜畦打理了一番,然后他在第二天早上,取來了去年晾曬好的靈茶,在大銅壺里面燒開水,拎了本介紹稼檣的農書看,坐在石桌邊上等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