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更后改)
不過此事不急,因為漚竹子是件非常費時間和功夫的事情。
方長在山下竹林中,選那些春日里冒出來,剛由筍變竹子,枝葉將生未生者,斫下運回崖上,并砍為幾尺長段,扔進附近天然石坑內。他還用竹筒打通從一旁浣花溪,引來細細水流,防止其中干涸。
從扔進去之日開始計算,需要漚制三個月,才能開始制漿漂洗抄紙壓制焙干。
相比起來,筆墨硯反而是最簡單的,尤其是硯。云中山物產豐富,自然也有適合制作硯的佳石。一方好硯,講究細而不滑,澀而不粗,如此才能下墨發墨均佳,這對石質有些特殊要求。
寒退雪融、春暖花開之時,方長背著粗藤簍,拎著石斧,在山中慢悠悠轉了三天,于一處崩落斜坡上,發現了種適合制作硯臺的石頭,它們通體青褐,色澤純正,且堅硬細膩,以手撫之可感微潤。
背回半筐,他選其中一塊大小合適者,用之前制作玉刀那些磨石,以規畫圓,以矩成方,細細琢磨后制了只淺扁硯臺,用其外圓內方,形態端穩。
制墨也簡單,反正方長并不求最佳,只以松木燃燒取煙,搗碎過細篩,加上皮膠搗煉后壓制,做了些墨條。
筆并不急,雖然方長手中不缺細竹和膠,也不缺野獸毫毛,但反正現在也無紙,待紙成后再制也不遲。
天色漸晚,方長在空地上起了篝火,整治吃食。
劉阿牛恭順地臥在一邊等著,火光映的碩大牛頭明暗不定。
“這地薯可是個好物件,而且對生長位置不挑剔,以后若是有機會,可以將其推廣至山下,在那些難以耕種的邊角地方,可以種上些,能佐餐,亦能備荒。”方長用木棍撥弄著火中烤薯,對旁邊阿牛笑道。
“仙長好心思,此為有德之行。”
常年耕種,劉阿牛對于農事與糧食,很是了解,且有心得。身形雖然沒有好友劉阿黃那樣靈巧,但比起黃犬妖,阿牛卻更有慧根,對于方仙長隨口所說這事,理解很是深刻,評價很高。
“嘗嘗,熱乎的更好吃。”
阿牛張開大嘴,整個叼住,細細咀嚼之后咽下,道“確實美味,還要強于仙長上次送的那籃地薯。”
“喜歡就多吃些。”
“好的,仙長。”
然后方長屋里的地薯存貨,被劉阿牛一掃而空,大小都沒剩下。
“…”阿牛還沒吃飽,但看旁邊方仙長已經住手不再烤,開始從屋里往外搬水果,忽有愧色“小妖太過能吃,一時間沒收住,竟食凈了仙長積藏,實是有罪。”
“能吃是福。”
方長搖搖頭安撫住阿牛,笑道“本就是山間生長,收集也是為了食用,既然地薯沒有了,就吃些水果墊肚也好。”
阿牛默不作聲,輕輕點頭。
不過他內心已經暗自決定,明天自己去尋找草料進食,不能再吃仙長的儲備。
夜色更深,月亮爬上半天空,阿牛和方長道了晚安后,在崖邊尋到一個石環,臥在旁邊歇息,方長自己回了竹木茅屋中。
那個石環,之前曾被方長用來系長藤晾衣服。
但如今有了除垢術后,已經不用再考慮浣洗問題,石環自然也閑置下來。
清晨崖上,方長和阿牛架起鏵犁,正在耕田。
雙方都不是凡人凡牛,都是滿身神力,犁入地兩尺深,他們卻走得飛快,來回將這畝地犁了幾遍,待到土質非常松軟后,才收手停下。
犁翻地耕田效率遠高于鍬,只是需要前后一起用力才行,故而方長尋了阿牛做幫手,不過這并不是他主要目的。
“仙長,這崖上空間如此廣闊,為什么不開上幾十畝地?若是人手不足,小妖我有得是力氣,再耕上百十畝地,也是簡單事情。”
方長扶著犁,悠然說道 “沒什么必要,我又不是農夫,田地這種東西,乃是隨心所開,更是夠用便好。”
阿牛似懂非懂,低下頭,牛角朝前繼續用力前行,他身后泥土如同噴濺一般,被鏵犁翻開到兩邊,在田中留下道道耕痕。
一切結束后,方長將犁扛在肩上,笑道“阿牛,這番勞作,可有感想?”
“小妖愚鈍,暫時并未悟到。”
阿牛站在方長旁邊,側頭看了看方長。
“不急,不急,雖然機緣在此處,但還是要看心中靈光,將其把握住,方能踏出這一步,開始化形,這步哪有那么容易邁過去。”方長淡然說著,帶領阿牛朝回走,將青銅頭木杠身的犁鏵抗在肩上,準備放回工棚。
劉阿牛想了想,忽然問道 “仙長,小妖有個不情之請,是否可容留我在這崖上棲身?不需要在仙長院中,只需要在樹林旁過夜就好,平時我能照料田地,且自行覓食無需仙長投喂。”
方長扭過頭來,看了眼這牛妖,笑了笑,點頭道 “可。”
“多謝仙長準許,小妖這就回去一趟,搬來此處!”說罷,這牛妖便高興地撒開四蹄,朝下方跑去。
方長微笑搖頭,重新回屋取出幾包種子,準備去田里播撒。
其中以粟米為主,其次便是去年收割后留種的高粱。沒有耬車,一切全憑手感和天意,他自感覺無法提供對這些幼苗更好照料,只能一切全憑天意。
看緣分。
澆水簡單,旁邊就是浣花溪支流,方長只是挖了道淺淺溝渠連通進地里,掘開擋頭,便有流水漫進田中,并在新耕好松軟土地上,留下濕潤痕跡。
阿牛很快將家當搬了來。
他進山后,一直住在山洞中,安穩且避風擋雨。山中沒有牛妖沒有天敵,每座山峰的植物,想吃那個就吃那個,整日里倒是逍遙。
牛妖全身上下無幾件長物,比其剛上山時的方長,更簡陋一些。他的全部家當,不過是方長之前所贈籃子,以及一個黃銅鼻環。
在崖上尋位置住下,阿牛確實在履行諾言,他每日里顯示自己去覓食,而后便去方長這畝地旁整日整日帶著,除了伺候田地之外,便是一邊在思考。
阿牛在琢磨,面前這塊田地,以及方仙長所說內容,和自己化形到底有啥關系。
對于方長的話,他十分信服。
而且篤定有深意在其中,只是自己駑鈍,未曾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