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舟又問“方大哥,你以后準備告訴他這些么?”
聽到這個問題,方泰和并不遲疑,他點點頭說道“嗯,等我年老彌留之際,我會把一切告訴這孩子。”
對于這點,范舟并不意外。
雖然方大哥這些年所干的不是好事,全然說不上正,但對方從始至終,行事也算的上“直”。
范舟應了聲后接著詢問“噢,這孩子名字是什么?”
朝后仰靠,輕舒了一口氣,方泰輕拍著手中襁褓,溫柔笑道 “他原本名字并不清楚,甚至連他姓什么都無法知道,所以,我只好用方姓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方長,希望他能活的久一些、長壽一些,平安到老,不要像江湖上這些人…”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們不做聲,將桌面上食物掃空,范舟朝著旁邊不遠處,正在擦桌子那位店小二喊道 “小二哥!”
“來嘞!”
“結賬,再給我來十個煮雞蛋。”
“好嘞客官稍等!”
范舟會了賬,又將雞蛋塞給方泰和,讓其在路上吃。他還有事,方大哥也要趕路,雙方相熱÷書不久,便需要再次分開。
“方大哥,此次一別不知道何時再次相見,您只需要記得,江湖上,永遠有個弟弟小舟。”
聽到這這話,方泰和灑脫的哈哈一笑 “我必定會記得,小舟。不過不用那一幅生離死別的樣子,我也不會走遠,就去旁邊興慶府里住著,如果哪天想我,可以來找我敘舊——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提到接下來的路,范舟感覺年輕的自己,連話語中都洋溢著青春和希望 “當然是繼續在這江湖上闖蕩,接下來我準備去南方看看,聽說那邊山好水好、稻飯羹魚,別有一番景致,那邊官府管的也松快不少,是江湖人的好去處。”
“珍重。”
雙方就此作別。
老者范舟從夢中醒來時,天光未亮。
屋中只有自己,秋夜涼風從門縫窗縫溜進來,讓屋里覺察不到多少溫度。
枕頭早已經濕透,那是自己睡夢中涌出的淚水。
“呵呵,老了,真是老了,或許這就是‘夜深忽夢少年事’罷…”范舟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自言自語了幾句,睡意全無。
他從床榻上支起身子,拽過一邊衣袍披在身上,嘆了口氣,開始回憶。
方大哥隱居的地方,其實就在旁邊鎮子,他后來還去拜訪過幾次,只是最近這次再去時,方大哥已經去世。
聽說是得了急癥走的,連句遺言都沒有。
但是對此,范舟卻很是羨慕。
方大哥后半身過得挺自在,而且上有遮風雨之瓦,下有容身之地,還有個孩子給他送終,遠比江湖人舒坦遂心。
只是不知道,那個孩子如今怎么樣了…
上次去那個鎮子時,聽說其已經賣了家產離開,說不定也進了江湖…唉,不去想,自己如今風燭殘年。
呵呵,這幅樣子,又能管得了啥事兒…
范舟干脆將衣袍放在一邊,把枕頭翻個面,繼續躺下睡。
方長和土地公一起,在范舟夢里,于他身旁看完了全程。
此次算得上收獲頗豐,從老者的回憶里,他知道了原身義父的過往,知道了那個上門拜訪過幾次那位黑衣人的來歷,還知道了原身父母的一些線索。
在土地廟前,方長拱手對旁邊土地說道 “此次多謝土地公援手,在下已經得知所需情況,事情已了,就此告別。”
“上仙莫要客氣,此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慢走。”聽到方長所說,土地公趕緊回道。
而后土地拄著標配的拐杖,目送這位高人拐過不遠處拐角,才輕輕一頓杖尾,回自己府中歇息。
對于那個商名字,方長倒是有印象。
從懷鳳府路過時,曾經見過這兩個字的招牌,只是大門緊鎖,里面應該是空無一人。
靈覺中,他剛剛已經得到了這次下山前,所預感到的機緣。
結果還不錯,一切挺順利。
他準備接下來,繼續回云中山崖上,等待下一次機緣。方長有預感,下回為此事下山時,便可了結原身這份執念。
他掐算水平不高,涉及自身更是朦朦朧朧,只有機緣到來時,才會突然清晰起來。
不過此時,還有點事。
無法就此離開。
方長沿著街道,朝著某個方向行去。
入夢前,他觀察過這位范姓老者,見其今日有災劫將至。
既然范舟提供了線索,也算得上是有惠于己,那便出手,助其了結了這次災禍罷。
此時接近清晨,但報曉雞未曾鳴,正是人們睡得最深時。連每日早起經營的攤販們,都還在熟睡中。
當然,也是做事好時機。
不遠處有一伙人魚貫而來,他們打著火把,黑衣蒙面,手中鋼刀在火焰和月色下閃著寒光。
方長靠在樹上,看著他們。
然后他從懷中摸出自己那把直背玉餐刀,在手中旋轉著。它小小的、窄窄的,和前方那些人手中鋼刀比起來,不管是個頭還是材質,都像個玩具。
“去。”
手一揚,將小玉刀朝空中拋出去,方長輕聲微喝。
溫潤顏色在空中一閃而逝。
幾乎與此同時,在凌晨時分黑衣蒙面,鋼刀舉火的那伙人,幾乎同時驚叫出聲。
“啊!”
“誰!”
“是誰!!”
一片混亂,他們趕緊伸手去提褲子。
慌亂中大部分黑衣人,都選擇伸出雙手完成這個動作,很多火把和鋼刀掉落在地上。
火把將地面映亮,也照出了他們這番反應的原因——
許多短布條在地面上散落著。
它們在片刻之前,還是一根根完整腰帶,只是在同一瞬間被切成了幾十段,這些腰帶斷的很是徹底,再也沒法接起來。
始作俑者完成任務,迅捷地來到所有人面前,停了一下,讓刀刃沖著他們,似乎是讓這些人看清本體,而后這枚小玉刀颾地不見。
“是哪位朋友當面,還請現身一見!”
領頭的黑衣人反應迅捷,只用單手便抓住了褲子,未掉落手中鋼刀,他緊張地看著黑暗中,坐等玉飛刀所來方向出現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