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1719 第六百三十八章 婆羅洲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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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新十三年七月,長達數年的北方邊界勘定工作終于完成,新版的大楚地圖算是徹底展現在人們的面前,囊括了整個遠東地區、整個東西伯利亞以及大半個南洋的大楚,就仿佛延伸出了一個巨大的懷抱,將整個華夏漢地囊括其中。
“陛下拓地億萬,當為三皇五帝以來的最偉大之大皇帝!”
“祈求陛下于泰山封禪,一定帝業之萬年繼統!”
“陛下萬歲,大楚萬歲,當為盛世之天下為賀!”
站在堪稱巨大無比的輿圖面前,大臣們瞬間開啟了歌功頌德模式,并且準備給寧大皇帝安排標準的明君圣主才有的待遇全套的泰山封禪典禮。
寧渝對這玩意并不感興趣,說白了這依然是儒家文化里的一套東西,無非就是向上天彰顯他這個皇帝干得還不錯,順便也給天下人瞧瞧,這是他作為皇帝的功績可是寧渝需要嗎?他根本就不用這些東西來鞏固自己的權威。
“朕非受命于天,而是受命于萬民。”
寧渝這一張口就震驚了所有的大臣,這古往今來的皇帝都是想著各種法子給自己塑造金身,恨不得讓自己形象更加神圣化,所謂的受命于天,便是告訴大家伙,我這個皇帝是老天爺讓做的,你們不要想著搶,以此鞏固自己的統治。
可是寧渝這句話否定了自己法理權的天然性,而是將它真正的同萬民聯系起來,“朕受命于萬民,只有百姓們的日子過好了,朕才能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皇帝,這跟泰山封禪沒有任何關系。”
“昔日唐玄宗于泰山封禪,可是后來卻爆發了安史之亂,不正說明了一點,泰山封禪無非就是求得自己一個心安,可是于國事無一絲一毫之利,還不如把這個費用節省下來,用來改善百姓的民生,你們也要同朕一般,少務虛名,多做實事。”
“陛下圣明,臣等不勝慚愧。”
崔萬采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瞎建議的大臣們,隨即便拱手行禮道:“啟稟陛下,如今北境已經全入我手,伊麗莎白女皇也派人前來,要同我大楚勘定邊境,臣以為可派遣使團前往便捷。”
寧渝對這件事自然是十分清楚,因為論起對伊麗莎白的了解,恐怕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倆人好歹也是在一個被窩里滾過的,對于伊麗莎白的心思他自然很清楚無非就是看到大楚日益強盛,擔心將來哪一天大楚會再次西進,到時候她恐怕連一絲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自從伊麗莎白在革新七年的時候宣布繼承俄羅斯皇位之后,便帶著自己手底下的孤軍,主動配合復漢軍的攻勢,一路掀翻了俄人在西伯利亞的諸多據點,甚至還直接收編了東西伯利亞總督戈洛文前任東西伯利亞總督沙里耶夫在政變中身亡,帶著人一路打到了葉尼塞河以西。
面對浩浩蕩蕩西征的伊麗莎白大軍,俄軍一方面的確打不過,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了內戰的影響,不過由于緬什科夫元帥在兩年前就因病去世,因此安娜女皇才緩過氣來,她依靠著保守派貴族勢力,一方面收復過去的失地,而另一方面便派遣大軍同伊麗莎白在葉尼塞河呈現拉鋸態勢。
這一次伊麗莎白之所以派人要求來勘界,目的自然不僅僅只是為了勘界,同時也是在給他這個老情人傳遞信息,要求得到大楚的支援,能夠幫助她復國。
當然,在寧渝這種人眼里,自然不會為了兒女私情去影響國家利益,因此他的態度也十分明確:可以勘界,但是談別的另說。
“俄人的保守派與改革派的分裂在這次內戰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對于我大楚來說是一件好事,為了保持這種戰略優勢,朕認為不可讓讓他們以整體的方式結束內戰,至少兩個俄羅斯帝國應該并存下去”
寧渝面無表情地說道:“勘界之事可以讓外交部右侍郎劉鼎言去,他對俄人那一套熟悉,不過要記住一點,我大楚土地雖然遼闊,可是沒有一寸是多余的,此番楚俄勘界之事當好好把握其中分寸。”
“是,陛下。”
一名四十出頭的中年官員出列道,他正是剛剛上任的外交部右侍郎劉鼎言,此番出使也是因為他懂得俄文,也是長期對俄的外交專家。
說起來,朝廷當中也不乏有人覺得大楚兵威強盛,當直接出兵一路打過葉尼塞河,最好是能夠進逼烏拉爾山,將整個西伯利亞吞進肚子里可是這種天真的發言,很快就被樞密院的人給駁斥了,倒不是因為打不過,實在是因為漫長的后勤線,幾乎可以拖垮任何一個帝國。
大楚自從進行國防軍改革之后,后勤工作也算是徹底從軍中主官手中剝離,由此大量的軍需轉運節點也開始建立,特別是像西安、伊寧還有恰克圖,都成為了西征的主要供應中心點,大量的物資從內地一路轉運過境,為前線的軍隊提供保障。
可是即便有后勤轉運節點,即便國防軍在前線的總兵力只有三個師,可是在漫長到無法想象的距離中,依然讓人十分抓狂,因為這三個師的物資供應成本等同于內陸的三十個師,光是槍炮、彈藥、被服、糧食以及藥品的運輸清單,就足以讓人感覺到頭大。
特別還有一點,光是打下來也不夠,如果無法繼續堅守下去,那么到頭來也沒什么用,因此從寧渝到樞密院,對于西伯利亞的態度更多還是將它作為一個戰略屏障,通過伊麗莎白的方式,來持續分裂俄羅斯。
對于大楚君臣而言,他們的真正戰略重心,始終溫暖濕潤的南方,能夠養活大量人口的南方........
婆羅洲,坤甸。
碼頭上停留著大量的船只,其中絕大部分都來自于大楚,只有少量的船只是來自英國或者法國的商船,這些船只通常都會滿載著婆羅洲上的出產的香料、水果以及木材,駛向廣州或者是上海,從而獲取大量的利潤。
自從巴達維亞易主之后,荷蘭人的勢力便從南洋快速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新的南洋霸主大楚,而相對于過去赤裸裸的荷蘭統治而言,如今大楚對南洋更多是一種從經濟到文化的滲透式進入,最直觀的一點就是在目前的婆羅洲上,華人的數量已經全面壓倒當地的土著,并且還建立了像坤甸、三發等許許多多典型的華人城市。
“要我說,朝廷就應該早一點在婆羅洲建立郡縣制度,咱們這樣心里才有底!”
碼頭上此時正有幾個穿著豪奢的商人正在一邊走一邊閑聊,其中一人留著一頭頗為干練的短發,他對著身邊的人口吐白沫道:“眼下南洋就是一個聚寶盆,你看看有多少好東西被運到了大陸.......這一船船的,嘿!”
旁邊一名穿著綢衫的中年人卻搖了搖頭,他摸了摸自己手上碩大的綠寶石戒指,不緊不慢道:“老兄,你以為朝廷是傻的嗎?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化為郡縣,就是因為朝廷眼下要好好盤剝婆羅洲,至少得讓它多下幾顆金蛋,如果化為郡縣,可就不能再隨便干了........聽說坤甸那邊又發現了新的金礦,估計這一次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下南洋哦!”
“下南洋”如今已經成為了大楚的一個熱詞,伴隨著報紙一路傳遍了整個國家,無數人都以為南洋那里到處都是金礦,隨手就能撿到拳頭大的狗頭金,只要去了就能發家致富在這種原始的財富刺激下,無數來自大楚的貧民們都義無反顧地沖向了南洋。
就像原本還只是一片荒地的坤甸,過去的時候只有數百名華人,可是到了革新十三年,這里的華人已經超過了萬人,他們帶著改變命運的心情,留在了這片土地上,為可能會出現的財富兢兢業業地奮斗著。
在這個過程中,的確有人撿到了狗頭金,從而一朝發家,也有人從其他行業里找到了靈感,成為了富商,可是也有人死在了前來的道路上,死在了充滿危險的南洋,甚至死在了同伴的手里。
當然,更多的人選擇停留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他們辛辛苦苦地開墾土地,種植莊稼,并且從這片土地里獲得財富對于普通人而言,這樣的生活比起內陸而言,也要強出許多,因此倒也沒有人為之抱怨。
“三分天注定,愛拼才會贏。”
這一句閩南商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可是隨著廣泛的傳播,卻成為了坤甸這邊膾炙人口的一句人生格言,人人都相信自己可以憑借自己的雙手,來改變生活。
“阿公,有客人來了。”
一名穿著用破布拼成衣物的小孩,正一蹦一跳來到一座并不算很大的竹屋前,他對著竹屋里叫了一通,而在小孩的身旁,則站著一名氣度儼然的青年,他微笑地望著面前的一切,只覺得面前處處都透著幾分簡樸。
過了片刻之后,竹屋的門打開了,一名身著麻布衣衫的中年漢子從中走了出來,盡管臉龐黝黑,身形消瘦,可是依然無法隱藏住整個人身上的那股鋒芒,卻是讓門前等待的青年眼前一亮,他連忙走過來,微笑拱手行禮。
“可是岳大帥當前?”
那中年漢子頓時面露驚訝之色,他正是當初從西北逃亡的岳鐘琪,只是在遭遇了年羹堯的背叛之后,并沒有繼續往西北走,也沒有返回四川,而是孤零零地一路逃到了廣州,后來趁著機會潛逃到了婆羅洲,才安頓了下來。
然而如今卻有人識破了他的身份,卻不由得讓岳鐘琪有些驚訝,心里更是涌現出一絲殺機,他望著面前的這個青年,凝聲道:“你是如何認得我?”
那漢子卻是爽朗一笑,輕聲道:“實不相瞞,我是影子的負責人寧千秋,至于為何知道岳家軍?完全只是一場巧合罷了,當初在西北戰亂中,我們都以為岳家軍已經身故,只是一直沒找到尸身,后來也就放棄了追查,直到去年的時候,影子在婆羅洲布置的探子里面,有一個人曾經見過岳將軍,又不巧撞見,這才核實清楚。”
岳鐘琪心里頓時一驚,當年雖然貴為大將軍,可是如今世易時移,他一身的武藝也折去了七八,就算是反抗只怕也逃不出此地,便索性放棄了逃跑,只是返身道:“你們且等一會,我收拾下東西就跟你們走。”
寧千秋輕聲笑道:“岳帥不必客氣,這次我過來也絕非要帶走岳帥,實在是有一事相請,這才來見岳帥。”
“哦?你們影子能耐這么大,居然也有事情需要我幫忙?”
“呵呵,岳帥實在過譽了,影子里的人可不是什么會法術的神通之輩,大家也都是普通人罷了,有些事情自然也有力有不逮之處。”
寧千秋也不待岳鐘琪多說什么,徑自便往院子里面走,而岳鐘琪卻臉色微微一變,他快步上前攔在了寧千秋面前,沉聲道:“有什么時候直接跟我說好了,內子體虛,實在受不得驚嚇.......”
“呵呵,恐怕還真沒多少人知道,短短數年時間里,岳帥不光躲到了婆羅洲,還在這里找了名女子成親,生了一個兒子.......”
寧千秋并沒有真正進去,他一邊說著一邊卻帶上了門,然后才一臉意味深長地說道:“岳帥想安安穩穩的在婆羅洲生活,我們原本不該打擾,可是眼下實在有一樁難事,需要岳帥出手。”
“你說吧。”岳鐘琪的臉色自然有些不好看,自己的底細全被人摸清楚了,可是他卻恍然未覺。
寧千秋微微一笑,朝著竹樓外的院子里走去,只見那里已經擺放了許多幾把竹椅,還有一張小小的桌子,上面放著茶水,一旁則站著幾名其貌不揚的漢子,很顯然都是寧千秋帶來的影子下屬。
岳鐘琪臉上帶著幾分謹慎,坐在了寧千秋對面,靜靜地觀察著對方,對于此人的大名,他當年也沒少聽過。
什么血手閻羅?什么冷血殺人狂?凡此種種,卻是將寧千秋身上附加了一層讓人望之生畏的光環。
寧千秋卻沒有想那么多,他似乎就像真正前來探訪親友一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微微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些許笑容。
“婆羅洲真是一個好地方啊,難怪岳帥會在這里安居.......”
“你到底要說什么?”
“像這么好的地方,在成為我大楚的疆域之前,多多少少還是要清理一下.......”
寧千秋睜開了眼睛,他盯著岳鐘琪冷峻的臉龐,眼神里充滿了玩味,仿佛一條毒蛇盯上了自己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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