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0469 喋血宮道,遁地無門
時間倒退回一個多時辰之前,狄仁杰被遣回鳳閣外省。
這時候,皇城百司留直官員們大多數已經被召入鳳閣,各自議論紛紛,想要打聽今夜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會突然出現這么多不尋常的跡象,場面可謂紛亂至極。
狄仁杰步入鳳閣官署時,最開始并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只有一些日常交情不錯的朝士入前寒暄詢問。
畢竟眼下百司朝士多集于此,狄仁杰所任司賓寺也不是什么南省要司,眾人也只當他同樣也是被急召入此的尋常一員。
很快護送狄仁杰至此的政事堂屬官便進入了鳳閣衙堂,先以鑼鼓聲將眾人議論聲給壓下去,接著便開始宣讀政事堂書令。
書令內容自然是按照豆盧欽望意思擬寫,所言僅僅只是皇嗣不久之后便要出宮南面接見眾朝士,鸞臺侍郎楊再思負責統籌諸朝士于鳳閣等待迎拜皇嗣儀駕。
左威衛將軍劉仁景以本衛將士否則布置迎駕事宜,右千牛衛執失善光則負責布防則天門,余者諸衛悉在衛府待命!
盡管如此,當書令內容公布時,仍然引起全場嘩然。在場朝士當然明白,皇嗣之所以久居禁中、不見朝士,當然不是因為皇嗣天性愛宅,是有著更深刻原因。如今突然出面接見朝士,自然就意味著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至于狄仁杰在聽到書令完整內容后,臉上苦澀意味更濃,自知這一次將豆盧欽望召入事中是真的失算了。
豆盧欽望過往的表現實在乏善可陳,以至于狄仁杰都被其蒙蔽,認為豆盧欽望不過如此,卻沒有想到其人在得勢之后竟然會表現得如此強硬且固執,可謂翻臉無情,直接將狄仁杰都給排斥出后續事態進展的核心。
在經過短暫錯愕之后,在場已經不乏朝士大聲喝彩。
盡管他們仍然不知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但皇嗣南來面見朝士,對于許多仍然心懷李唐的大臣們而言自然是一個利好消息,許多人對于主持政事堂的豆盧欽望已經不吝夸贊,稱之為輔國強臣。
這就是豆盧欽望的老辣之處了,在朝士們還不清楚事變內情的情況下,先給他們拋出一個莫大的希望與驚喜。
如果接下來事情再發生變故,皇嗣并沒有如約南來,那么便可以將挾持皇嗣的罪名直接冠在弄事北門的代王頭上。巨大的失望之下,豆盧欽望便可以挾南省群情將不滿發泄于代王一身。
但在場眾人也并非全都懵懂無知,正當眾人還在消化皇嗣南來這一消息的時候,深知內情的夏官郎中姚元崇已經一步跨出,望著堂上政事堂官員大聲問道:“請問官使,圣皇陛下安否?皇嗣殿下是否已入政事堂?政事堂今日在直乃梁王,何以書令會由豆盧相公署發?”
接連幾個問題拋出,俱都直指核心,頓時也吸引了在場眾人的注意力。他們暫時停止了議論,全都望向宣讀書令的政事堂官員,皇嗣是否出宮南來、畢竟事關重大,豆盧欽望語焉不詳的聲明,總是顯得單薄。
政事堂官員這會兒也有點懵,不知還要如何回答,情急之下只能指著狄仁杰說道:“狄少卿與豆盧相公一同入署定勢,諸公疑問,狄少卿可答!”
他這里話音剛落,早知內情的姚元崇早已經拉了一把同樣陷入巨大震驚中的王方慶,沖入人群中,左右挾住狄仁杰,并將他推往堂中。
眼見姚元崇反應與動作都如此迅敏,狄仁杰也不免嘆息代王真有識人之明,所用都是才器翹楚之輩。他也順勢步入堂中,迎著眾人好奇目光大聲說道:“代王殿下已由玄武門入宮拱護圣皇陛下,前政事堂李相公率南衙忠勇入迎皇嗣殿下,豆盧相公新入政事堂代梁王行令!某則奉豆盧相公令,南來告事!”
他這一番回答,雖然也將謀事幾人都給彰顯出來,但也并沒有再如此前那般高呼誅殺武氏國賊。
實在政事堂眼下已經為豆盧欽望所把持,且其人已經刻意隱去殺武氏諸王的行動,如果他在此刻發出跟政事堂不同的聲音,無疑會讓南省人心直接分裂,政事堂提領南省的權威性也將遭到動搖。
眼下大事還未可稱成功,這種核心的分歧最好還是能夠關起門來解決,不可宣揚到人盡皆知。
狄仁杰拋出的訊息,頓時又在場中引起一片議論聲。目前所透露,已經顯示出這必是一場政變無疑。
剛剛被政事堂點名維持局面的宰相楊再思這會兒也快步上前,大聲對狄仁杰說道:“諸公等急公尚義,迎皇嗣回歸人間,實乃社稷柱石、國之雄佐!我等在朝諸士謹然受命,于此恭候皇嗣駕臨!”
楊再思雖然也不是什么強勢宰相,但既然位列政事堂,總有自己的立場與訴求。眼下圣皇與皇嗣都還沒有公開露面,他們政事堂權威自然得到空前的加強。他這里突然開口,也是避免狄仁杰透露出更多內情。
但如今的政事堂諸宰相權威本就不足,無論是豆盧欽望還是楊再思,那都是朝野聞名的老油子。往常混一混也就罷了,眼下卻是如此驚天大事,怎么能這么簡單就糊弄過去。
所以楊再思剛剛說完,剛剛轉任尚方少監的老斗士張柬之便走出人群,大聲喝問道:“皇嗣南來,究竟是奉圣皇所命,還是政事堂某公言?”
這個問題,提出的比姚元崇此前幾問更中核心,這場事變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性質?別大家樂呵呵在這里等著迎接皇嗣,卻迎來了圣皇陛下的定亂禁軍!
楊再思對此自然無從回答,他到現在還懵著呢。
狄仁杰也靜看朝士喧鬧聲越來越大,自覺到了一定火候,他才開口道:“夜中傳令,唯以簡約,實難繁言詳述。諸君所疑,眼下不便盛論,可舉能孚眾望幾公,與我入政事堂共論!”
聽到狄仁杰此言,朝士們才安靜下來,認可了狄仁杰這一提議,并開始各自舉薦人選。
狄仁杰自知若豆盧欽望一意孤行,他在政事堂窮爭也沒有意義,所以才作此折中之想,回到鳳閣將話語權進行下放,希望能夠通過朝士們的聲音,讓豆盧欽望認識到他想要把持南省與代王針鋒相對的想法并不現實,從而盡快解決掉梁王武三思,使事態回歸正軌。
當狄仁杰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姚元崇也一把拉過一臉忐忑的王方慶,低聲嚴肅道:“代王殿下此番以命犯險,奮起衛道,尤需羽翼為援。左丞若再錯失此節,則我等代王故佐將再無立朝之席!”
王方慶聽到這話,心中也是悚然一驚,接著便連連點頭,且將心中諸多雜念情緒按捺下來,決定代表代王一系作強硬發聲,在朝臣們還在議論推舉的時候,已經闊行至狄仁杰身側,大聲道:“方慶愿與狄公同往,并舉司禮卿歐公同行!”
狄仁杰聞言后便點點頭,現在是要協商解決問題,需要各方都達成一個共識。代王控勢北衙之后,當然有資格讓他的人入場發聲,否則無論達成什么樣的共識,代王都可拒不承認。
朝士們經過一番喧擾,最終選出七人,這其中單單跟代王關系密切的便有三人,分別是歐陽通、王方慶與麟臺少監鄭融。其他四人則分別是司衛少卿、觀國公楊嘉本,司屬卿武重規,司府卿韋巨源以及宰相杜景儉。
看到這樣一個結果,狄仁杰嘴角不免又泛起苦笑。他當然也明白這種政變上計就是決于中樞核心之內,一旦話語權再作擴散,勢必會帶來更多不可控的因素,現在的他,已經陷入了一個用更多錯誤去修補前錯的怪圈。
像是現在選出的這幾個人,單從官職來看,除了文昌左丞王方慶是循代王之勢在選之外。余者幾人,包括狄仁杰在內,統統是寺監出身,三省六部政務要員幾乎無一在選。包括宰相杜景儉,其更為時流所認同的身份并非宰相,而是本職司刑卿。
這說明,在朝士們潛意識心中,對于當下的朝局已經極為不滿,落實在行動上那就是對三省六部政務官的集體放棄!
至于這幾人身份,楊嘉本、韋巨源都是除了豆盧欽望,關隴人家仍然在朝的代表人物,楊嘉本因為出身圣皇母族的弘農楊氏觀王房、而且還是前宰相楊執柔之后的楊氏大家長,與武氏諸王關系密切、互動頻繁。
這樣一個班子,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譜。但狄仁杰苦于在禁軍中并沒有太深刻的經營,也只能寄望通過群聲議論去修整豆盧欽望所造成的錯誤。
這其中杜景儉仍在司刑寺還未到場,但狄仁杰卻擔心時間拖得越久,豆盧欽望對南衙的控制力更高,到時候他們只怕連政事堂都進不去,所以決定七人先行,傳告杜景儉直接前往政事堂參議。
這時候,被豆盧欽望點名控制局面的左威衛將軍劉仁景已經率領左威衛眾將士返回鳳閣,眼見狄仁杰一行離開鳳閣,下意識上前勸阻,卻被狄仁杰厲聲斥退。
劉仁景得令之后便直接返回衛府召集軍眾,并沒有得到政事堂的進一步指示,所以也不敢強阻狄仁杰一行。
可是已經入守則天門的右千牛衛執失善光得到的指示要更加明確,在則天門前直接攔下了狄仁杰等人,只說讓他們返回鳳閣外省,等待政事堂的進一步指令。
狄仁杰等人在則天門前進退不得,正極力交涉之際,皇城中街上又有一隊將士向北疾行而來,正是李昭德、崔玄暐等入坊護從太平公主返回皇城,與之同行的還有剛剛被解救出來的嗣雍王李守禮。
這一行人數有七八百眾,除了千騎百人,還有二王與太平公主府中親事護衛,加上右金吾衛與右監門衛兩衛將士拼湊而成。
桓彥范在鳳閣被豆盧欽望斥退后,已經察覺事態有變,所以在向唐先擇報信之后,便又轉往道德坊,與肅岳軍健兒將主趙長興于新中橋南匯合,彼此消息溝通,沖開左金吾衛的圍困將嗣雍王接應出來,轉往天津橋時,轉往天津橋時,在唐先擇授意下與李昭德等合兵一處。
及入則天門前,眼見爭執的雙方,太平公主使人上前問話,知悉原委后頓時大怒,張口厲聲道:“皇嗣出宮南來,乃家國大事!爾等在朝諸公既然難決,各歸所司,我乃圣皇嫡女、皇嗣女弟,入問家事,你這蕃奴膽敢阻我!”
聽到太平公主指罵,執失善光一時間也是心緒大亂,他雖然得豆盧欽望所命,不準閑雜人等越過則天門,但太平公主究竟在不在此列,則就實在不清楚。
局面還在僵持之際,李昭德便抬手示意千騎擺開沖陣。與此同時,桓彥范撥轉馬頭靠近李守禮,抬手指了指與狄仁杰一行站在一處的武重規。
李守禮見狀,眸光頓時一亮,抽刀在手大聲笑道:“此夜誅殺國賊,居然還有一魚漏網!揀取壯功,正在此時!”
說話間,他已經拍馬沖出隊伍,直向武重規沖殺而去,桓彥范自然率領數員隨眾而去。
武重規早已察覺到不妙,只是因為政事堂書令語焉不詳還存一二幻想,此時眼見雍王引眾向他殺來,一時間也是驚慌至極,轉身閃向身側的楊嘉本,口中大呼道:“逆賊加害,觀國公救我!”
李守禮這一冒失舉動,自然也讓在場眾人驚慌不定,楊嘉本下意識護著武重規向后退去,同時口中大喊道:“未知高平王所犯何罪,雍王竟要刀兵加害?”
“觀國公不要阻事,你兒慎交此前共我入坊困殺魏王,可謂快意!眼前賊子,觀國公助我殺之,成你父子壯義忠勇之名!”
喊叫間,李守禮已經沖殺入前。
楊嘉本在聽到他喊話后,動作頓時也是一滯,早間他兒子楊慎交離家之前還跟他稟告今日要往雍王邸宴樂,因此對于李守禮所喊的內容已經信了三分,躲避之間下意識拉住武重規,將之向前推去。
正在這時,李守禮也沖至近前,手中橫刀直向下劈,頓時砍在了武重規肩頭。武重規慘叫倒地,身軀伏地掙扎,而后路殺來的桓彥范一刀摜入其人后背,將之死死釘在了地面上!
眼見高平王橫死于前,狄仁杰等人一時間也是瞠目結舌。
崔玄暐已經望著狄仁杰大喊道:“狄公,事已至此,豈能再存茍且之想!豆盧欽望恃位弄權,與賊同污,竟斗膽包庇國賊武三思,此類惡賊,絕非能托國是的良選!公主殿下引眾如此,正為殺此二賊!”
狄仁杰見此異變,張張嘴已經不知該說什么,而這時候,李昭德已經下令千騎向則天門發起了沖擊。
此刻皇城東西朝堂之間,已經聚起了許多南衙將士,眼見則天門這里已經發生了惡斗,不免在各自將主率領下向此靠近。而聚集在鳳閣外省的朝士們在聽到外間喧嘩之后,這會兒也紛紛沖出觀望。
到了這時候,已經到了不作決斷則大事必崩的時刻,王方慶等人連忙向眾護衛保護中的太平公主喊話道:“皇城要司,絕非喋血之地!公主殿下乃至尊血脈,請發聲鎮撫群情!”
太平公主也沒想到李守禮居然這么莽,這會兒不免緊張得臉色有些發白,但在聽到王方慶等人的喊話之后,也當機立斷,分開掩護在身前的眾將士,面向南面聚來的人眾大喊道:“國賊戕害時政,社稷動蕩不安。我雖天家女子,感我父母養育之恩,猶能奮而進取!代王宗枝少壯,血肉為盾,于北門拱護二尊!在場諸君,無不俸料分享,國朝養士,用在此時!非我伍內,棄械不死!”
與此同時,政事堂中的豆盧欽望也不乏忐忑的等待外界傳訊,同時視線不斷的打量著被拘押在直堂一側的武三思。
經歷過最初的惶恐之后,武三思這會兒也意識到豆盧欽望并沒有殺他的勇氣與決心,反而恢復了幾分淡定,不斷的用身軀撞擊著身前書案,想要讓人解除堵住他嘴巴的絲團。
“梁王請安坐于此,今夜確有失禮,但絕非有意冒犯。我也是受代王等強人裹挾……”
豆盧欽望被武三思吵鬧得煩躁不已,但又不敢讓其人脫離他的視線,眼下南衙他的親信之眾還沒有大舉進入政事堂,局面仍有不定之處。
到了這會兒,豆盧欽望也說不準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唯今之計,只有將更多他能控制的南衙之眾召入此地,他才能感到幾分安全。
隨著時間的流逝,豆盧欽望也越來越有不妙之感。最基本的一點,如果李昭德他們已經接應到皇嗣,總該有消息傳回。可是到現在仍然杳無音訊,即便皇嗣沒有被代王把持住,可能李昭德也已經投向了代王一方。
又等候片刻,豆盧貞松匆匆入內,道是已經又召來兩百余名駐守明堂的左衛持殳士。
豆盧欽望粗粗一算,此處已經聚起了七百余名諸衛禁軍將士,而皇城那里應該也有所集結,于是便下令帶上武三思,返回皇城,以則天門為界限,與應該已經控制住內宮的代王進行談判。
可是他們一行剛剛離開政事堂,則天門處便傳來急報,道是太平公主正率南衙眾在沖擊則天門。
得知這一消息,豆盧欽望臉色頓時一變,頓足怒罵道:“女子禍國,世道受害還不夠深?南省那些朝士,竟連區區一女子都不能制?”
口中這么說著,豆盧欽望還是示意退回政事堂,先讓一名禁軍將領傳令則天門將士死守,同時又吩咐另一名將領率領百余眾持他手令前往景運門探路,打算由側門退出大內。
正當豆盧欽望還在思忖后計的時候,豆盧貞松已經神色倉皇的沖入堂中并疾聲道:“相公,則天門失守,公主殿下正引眾入此……”
“慌什么!公主區區一個女子,不過是趁法令不行的亂時雀躍當下,你持我手令,告訴公主我已經入宮面圣,她不敢害你!”
豆盧欽望聽到這話,也覺頭疼不已,太平公主此時沖擊宮門、平添變數,對他收集南衙人力是非常不利的。所以他打算將公主引往內宮與代王對峙,自己則暗中退回南省控制住局面。
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怪豆盧欽望天真,他仍然沒有意識到代王已經將他列作必殺的目標,覺得招引太平公主入局只是為了打亂他在南衙部署而已。
所以當豆盧貞松領命前往后,豆盧欽望便讓人控住武三思,幾百眾在夜色的掩飾下直往景運門而去。
事實也正如豆盧欽望所料,太平公主雖然臨事能有決斷,但終究心機尚淺,聽到豆盧貞松入稟后,下意識便相信了,正打算率眾前往大業門。
不過同行的李昭德等人乃是不遜于豆盧欽望的人精,在將豆盧欽望列作此夜必殺的目標后,當然不會這么簡單就被糊弄過去。
就算姑且相信豆盧欽望已經前往內宮,想必此刻也已經被代王收斬,那么他們也必須拿到政事堂章印等制敕信物,所以還是直撲政事堂。
抵達政事堂后,豆盧欽望混淆視聽的小伎倆自然無所遁形,就算沒有政事堂官佐反水告密,政事堂所存符印諸物統統不見了,豆盧欽望就算腦抽筋去見代王,也不可能攜著這些物事同往。
當得知豆盧欽望真正蹤跡之后,太平公主又率眾追擊,豆盧欽望一行已經穿過了景運門,且即將抵達光政門。
“此夜所爭者,乃唐家國運!是我唐家老臣捐命必爭之事,公主殿下冒入此中,已失為人妻女本分,切勿再執迷作亂!”
眼見逃無可逃,豆盧欽望也停下來,轉身面向太平公主并一眾逐漸靠近的南衙將士,語調自有一番壯烈:“如今二尊隱在,圣命不出,政事堂令便是唯一之法,爾等南衙徒眾,不遵宰相之命卻受一女子指使,可還有忠軍報國之念!”
語調雖然慷慨激烈,但卻與當下這個環境卻不匹配。若在太平公主沖擊則天門最初,豆盧欽望敢上前喊話,或者干脆端坐于政事堂,等待南衙將士匯聚于外,都能有不弱的說服力。
可是現在,在南衙眾將士眼中,豆盧欽望只是一個行蹤鬼祟、與梁王狼狽為奸,企圖外逃的一個賊臣。所以回應豆盧欽望的,也只是太平公主一聲斷喝:“射殺此獠!”
強矢傾瀉而出,霎時間,豆盧欽望與事變后至今都未能口發一眼的武三思,包括豆盧欽望臨時征集那些禁軍士卒們,俱都在光政門內中箭而亡。
及至打掃戰場,兩人插滿箭矢的尸體被拖至太平公主坐騎前,太平公主則翻身下馬,揮起手中馬鞭鞭打在豆盧欽望那已經滿是血洞的尸體上,同時口中喝罵道:“狗賊,狗賊!小覷我家無人,雖只女子,也能殺你!”
說話間,她又讓人將豆盧貞松押至此處,指著其人破口大罵道:“天家待你家,可有虧薄?我此前更有舍女結好之想,善心被如此辜負,豺狼心性,不死何為!”
隨著豆盧貞松的頭顱也離體而出,一路跟隨至此的李昭德等人對望一眼,各自從對方眼眸中看出一絲驚悸與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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