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世祖 第18章 劉皇帝打個噴嚏,朝廷都得震三震
從泰山歸來后,劉皇帝安分了許多,也不得不安分,整個帝國也因為各項事務,紛擾了將近一年了。
當然,這其中除了對封禪帶有自我批判總結的因素,也因為實在是折騰不動,
也不好折騰了。
一場水疫災害,波及廣泛,幾乎導致整個河南、半個河北元氣大傷,這些都需要時間來慢慢休養恢復。
緊接著,又是中原、淮南、江南的糧食減產,造成了一定范圍內的饑荒,雖然沒有餓死個幾萬人,
出現大面積的流民,但多少給朝廷添了些麻煩。
在劉皇帝封禪泰山的同時,大漢是生了些病的,但哪怕只是感冒傷風,也需要用心調養的。大概是也是出于這樣的考慮,劉皇帝不得不少事守靜。
雖然嘴里一直在說,不斷表示,他奉行垂拱而治,國家有太子幫忙盯著,朝政有趙普等宰相幫忙處置,他可無憂,安居龍庭納福。
而這些年,尤其是二次北伐之后的這些年,
劉皇帝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可以肯定地說,在劉皇帝在位的這二十五年中,
就屬最近的三年,
他最為懈怠,對朝政的干涉也最小,基本將大部分的朝政事務權力都下放到政事堂。
哪怕是封禪的事,劉皇帝都顯得漫不經心的,沒有過多參與,一切都由趙普等人在下面安排到位后,再行下詔。至多在中原大災后,面對趙普對籌備事宜的請示,稍微表了下態。
若不是因為開寶十年的大災,劉皇帝的存在感或許還要更低,不會那么積極地下詔發聲,鼓勵官民。
當然,會有這樣的情況,一在于北伐之后的國家戰略政策調整,當大方向定下后,有趙普那干人操持著,也不需要劉皇帝再多費神勞體,可以把注意力放到他感興趣的地方。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則在劉皇帝自己,不論身心,都已是疲憊之極,再加上目標逐漸模糊,也喪失了當初的激情,
這人也就難免懈怠了。
哪怕過去的那些年中,符后提醒過他,劉皇帝也不時地警示自己,但是,這種類似于“墮落”的變化,還是在悄然之間發生著。
對于一個帝王來說,尤其是一個已經取得莫大成就,建立了直追秦皇漢武功業的帝王來說,要永遠堅持昂揚向上的jing神,保持砥礪前行的態度,實在太難了。
對劉皇帝來說,從帝王生涯的角度看,過去二十五年的風風雨雨,實在有些漫長了,即便放眼歷代帝王,這樣的在位時間,也不算短了,是排得上號的。
在這樣漫長的時間中,哪怕是劉皇帝,也難免沉浸其中,變得遲鈍,變得保守,變得麻木,變得固執,變得墮落。
不提過去的三年,哪怕開寶年以后,哪怕制定了一個打造盛世的目標,劉皇帝也已經與過去的那個圣主明君走遠了。
事實上,劉皇帝已然算是克制的,大漢皇權在他的經營下,已然固若金湯,而他則切實地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凌駕于一切之上。可以說,劉皇帝要放縱一些,是可以把整個大漢帝國當作自己后花園,予取予求的。
只不過,劉皇帝這個人,實在缺乏情趣,沒有太多感興趣的東西,也沒有那么多玩物喪志的機會,再加上頭腦大部分還是清醒的,也懂得克制,這才沒有徹底走向墮落的深淵。
到如今,能夠挑動劉皇帝情緒的,大概也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權,如果是兩個字,那就是皇權。對劉皇帝而言,只要皇權鞏固,大局能夠掌握在手中,隨時能夠彈壓一切局面,那么其他人或事,也就沒有那么關心。
但是,或許是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或許是厭倦了退居幕后的乏味,又或許是對自己的懈怠不滿了,在開寶十一年的夏季,劉皇帝變得積極了許多。
這份積極,并不是體現在個人生活上,而對朝政,再度關心起來了。與過去幾年中,被動地等待著宰相、部司大臣中主動覲見奏報,又或者是內閣將重要公文奏件刪選整理后再呈到他面前,并不一樣。
劉皇帝開始主動過問起軍政事務,并且要進行直接批復,遇到問題,也是直接找相關臣僚職吏詢問。一天之中,劉皇帝有大概三個時辰的時間,花費在閱讀奏章、處置國務上,哪怕是一些具體瑣碎的事務,劉皇帝也開始表現出關心了。
這樣的變化,也給朝廷帶來不小的震動。對于一般的用心實事、盡職本分的官僚而言,并沒有太大的反應,甚至為皇帝陛下再度勤政起來感到欣喜,畢竟趙普那個宰相,可不好伺候,雖然劉皇帝同樣不好伺候,但至少他是皇帝啊。
而朝廷之中,從來不缺乏一些“機敏”的人,更不缺乏揣測圣心的人,而專注于劉皇帝身上的目光則從來沒挪開過。
朝廷內部,人心的變化,也就開始了,很多人都難免去猜測,劉皇帝這般表現,是不是要重新收回下放的治權,再進一步,是不是意味著劉皇帝對趙普不滿了?朝廷中樞的權力結構是不是將有變化了?
經過很多人的琢磨,得出結論,這是很有可能的!
在趙普當政的這些年,大漢取得了大量的建樹,對外擊敗了遼國,將之趕到漠北,疆域再度得到擴張,膨脹到幾乎肚子要脹破的程度。對內則主導了一系列的政治、經濟改革,為大漢的擴張與劉皇帝的武功買單。
但同樣的,也出現了不少的問題,比如財政危機、邊境不穩、大災大難等,最重要的,在對權貴的抑制方面,充當著先鋒的角色,使他得罪了太多人。
從去年中原大雨水開始,就已經有不少針對趙普的攻訐了,那個時候,也就是劉皇帝堅定地支持著趙普,才壓下了那些異聲。
但誰又能肯定,劉皇帝對趙普就徹底放心,對他的信任到了沒有保留的程度?這一點,稍微了解劉皇帝的人,都不會這么認為。
于是,朝廷中又起流言了,這個東西,似乎永遠也禁止不了,上邊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下邊就可能是滿城風雨。
而對趙普來說,也確實有些尷尬,因為連他自己心里都沒底,劉皇帝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是對自己的權力忌憚了?還是對自己本身不滿了?
但迷惑的是,仔細回想了自己近段時間的表現,沒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也是經常去找劉皇帝奏事請安。若有不滿,那在封禪的時候,自己可被劉皇帝欽點進行獻,那是何等的榮耀。
如果不是近期,那就得回溯得久些,那值得考慮的可就更多更復雜,也更燒腦。但不論如何思考,趙普也難得其解,至于去試探詢問劉皇帝,趙普還不敢。
于是,在開寶十一年的夏季,在東京朝堂,趙普突然有種“大權旁落”的感覺,下邊部司的官僚,有不少人都開始越過他乃至太子,直接向劉皇帝奏事。
這本身沒什么不正常的,部司大臣,也有面圣奏事的權力,只是與過去的朝廷中樞以趙普為核心的常態有些不同罷了。只是過去,當大臣們找到劉皇帝時,如果不是特殊情況,劉皇帝的答復一般都是找太子或者趙普。
朝廷中的風聲,總是難免傳到劉皇帝耳中,當了解過后,劉皇帝反倒有些無語,他突然插手朝政,可不是針對趙普,又或者要把處置政務的權力都收上來,畢竟力不從心了。
這樣的變化,只是基于自身狀態的一種調整罷了,哪里能夠想到下邊的人,包括趙普在內,會有那么多的聯想。
原本劉皇帝是沒有想太多的,但了解到那些風聲后,他開始了思考,趙普在朝廷中究竟是得人心多還是失人心多?倘若自己真要收回下放的治權,那些大臣們就是希望還是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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