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靈清秀的臉龐上,浮現一抹難以置信的神色。
隨即,痛苦與絕望迅速布滿臉龐。
當她喝完這杯本該和解的酒,所聽到的,卻是靳西風近乎毀滅性的話。
如一把把鋼刀,狠狠地扎進了她的心臟!
她身軀僵直得動彈不得。
雙眸中,流淌出近乎鮮紅的質問。
她雙眼通紅,用嗓子眼發出一聲疑問:“為什么?”
“問的好。”
靳西風放下了紅酒杯。
動作平緩地點燃了一支煙。
深吸了兩口之后,靳西風抬起頭。直視靳靈充滿質問的雙眸:“這些年來,不論父親和老三如何針對你,打壓你。我永遠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我明知你犯下叛國罪惡。在父親要把你推出去,扛下本就該你扛的苦果時。我仍然沒有拋棄你。想挽回局勢。”
“你知道我做這一切,會讓本就不夠和諧的靳家,變得支離破碎嗎?”
“但我依舊選擇保你。理由只有一個。你是我妹妹。”
“可你開槍殺了我父親。殺了養育我多年的父親。從你開槍的那一刻開始。你的身份,不再是我妹妹。”
“而是我的敵人。”
靳靈臉色蒼白,布滿復雜之色。
她沒有痛恨,也沒資格痛恨什么。
從她槍殺父親的那一刻開始。她本該知道,她沒資格被原諒。
從楚云親手殘殺靳寒那一刻開始。她本該知道,她與靳西風只剩下恩怨,連情仇都談不上。
而從她誕在靳家那一刻開始,她本該知道。她與她,絕無可能。
可當她大仇得報,心中再無深仇大恨之后。她向往美好與溫暖的種子,悄然發芽了。
她相信了靳西風的謊言。
并幻想著這一切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
她本該知道。
連她當年所遭遇的痛苦,都只有通過復仇才能釋懷。
大哥被自己害得家破人亡。他又怎么可能當做什么都沒發生呢?
又怎會,原諒自己這個罪魁禍首呢?
靳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自嘲地苦笑:“我的確不配被原諒。”
“你該下地獄!”
靳西風充滿惡毒地怒吼。
然后,他拿出了麥克風。口吻逐漸恢復平靜:“進來吧。”
房門開了。
一道人影緩緩走來。直至完全映入靳靈的眼簾。
“二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站在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最為忌憚的楚云。
一個冷酷而殘忍的劊子手。一個連先生都不敢輕視的強者。
“楚云?”靳靈神情微變。“這一切,是你們布下的局?”
“別誤會。我對你們之間的故事不感興趣。”楚云緩緩說道。“我感興趣的,只有先生。”
“所以靳西風負責套話。而你,負責行動?”靳靈改變了稱呼。
當她神志清醒之后,她猛然發現,靳西風的謊言有多么拙劣。若是在復仇之前,靳西風即便演得再逼真,也絕無可能令她相信。
那時的她,復仇心切,充滿求生欲。對世間萬物,都充滿戒備之心。
“差不多。”楚云淡淡點頭。
靳靈冷笑一聲:“或許你們只是在自尋死路而已。”
“不重要。”楚云緩緩說道。“有些事兒,重點在于必須去做。生死如何,不是關鍵。”
說罷,楚云目光冰冷地掃視了靳西風一眼:“我遵守承諾,只要你能套出有用的信息。我留她一命。”
“帶她去吧。”靳西風反悔了。“如果你不敵先生。可以拿她要挾。我看的出來,先生很重視她。”
這一點,楚云也看出來了。
否則先生不會親自現身,來靳家營救靳靈。
“我沒你這么卑劣。”楚云皺眉。
如若不敵,是他技不如人。
楚云殺人,從不行旁門左道。
“強者應該保持對弱者最基本的尊重。楚先生,我記得這句話是你說的。”靳西風緩緩說道。
楚云淡漠道:“我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但我依舊認為,你是一個令人惡心的弱者。”
靳西風并不生氣。
他只是平靜地點了一支煙,沉默起來。
楚云轉身要走。靳靈卻豁然站起身來:“我和你一起去。”
楚云掃了靳靈一眼:“你找死?”
“我只是想見他最后一面。”靳靈神色平靜道。
楚云口吻冷漠道。“哪怕你流露出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都會被我視作通風報信。”
“然后。你會死。”
靳靈沒有反駁什么。
她已決心陪楚云走這一趟。
“走吧。”
楚云臨走前,冷冷掃了靳西風一眼。
沒言語。
哐當。
二人上了車。
靳靈被安排在了副駕駛席。身上的一切通訊工具都被楚云沒收。以二人的身體距離,哪怕靳靈想要跳車逃離,楚云也能瞬間將其擊殺。
“我答應過靳西風。會放你一馬。”楚云啟動轎車,目光平靜道。“只要你老實待著,我不會為難你。”
靳靈沉默著。
視線落在窗外的夜景。
很美。但這一切,從來沒有屬于過她。
她這一生凄苦悲涼。唯一給予過她溫暖的,是靳西風。
但今晚,將她推下地獄的。還是靳西風。
這大概便是所謂的天道輪回吧。
她不怪任何人。因為這條路。本就是她自己選的。
“我終于知道那夜在靳家。為什么到了最后關頭,靳西風還要保我。不肯讓你靠近我。”
靳靈唇角泛起一抹詭異之色。
“為什么?”楚云面無表情地開車。神情冷峻。
“他不想讓我死在你手里。”靳靈緩緩說道。
“嗯?”楚云疑惑地看了靳靈一眼。
她的回答,看似廢話,卻明顯藏有深意。
“他想親手殺了我。”
靳靈說罷。嘴里涌出顏色黑暗的鮮血。
那滿嘴涌出的鮮血,甚至是腥臭的。令車廂內充滿惡心的怪味。
楚云掃了靳靈一眼。
神情并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他只是抬手按下了車窗。然后伸手拿了一瓶水,遞給靳靈:“你殺他父親。他想殺你也很正常。”
“所以我并不怪他。”靳靈抿了一口水。神色黯淡。“反而有點可憐他。”
楚云安靜不語。
“我一死。他在這世上就再無牽掛了。”靳靈緩緩說道。“一個人無牽無掛了。孤苦伶仃地活在這世上,豈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