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殤
這是純粹的意識交鋒，在受到沖擊的一瞬間，羅杰就落入下風。
寒鴉劍主的意識強大的如同鋼鐵洪流，那里凝聚著他的信念，由無敵鑄造的信念。
“放棄吧，羅杰。”
“我需要的只是你的身體，你雖然沒有繼承三足烏的傳承，但你的信念意志和我的記憶極為契合。”
“這可以讓我最大限度的發揮出那把武器的威力！”
“當我變得更強，我承諾會為你尋找一副新的身體，更強大的身體。”
“你不屬于這個世界，你終歸是要面對那個存在的，也許你還不清楚反抗一個世界有多么困難，但有了我的幫助，你的成功率可以大上很多。”
“我們并不是只能成為敵人。”
寒鴉劍主的意識鋪天蓋地的涌來，羅杰也沒有退縮，迎難而上。
但很快兩人的差距便顯現出來。
寒鴉劍主的強大是全方位的，每一面都沒有死角。
但即使面對驚濤駭浪，羅杰也如同風暴中的孤島一樣，可以始終保持著自身的信念而屹立不倒。
不得不承認，在意識的交鋒中，羅杰還可以勉強應對一下，如果是現實世界，他恐怕會敗得更快更慘。
慢慢的，勝利的天平開始向寒鴉劍主傾斜，他一點一點的蠶食著羅杰的意識空間，緩慢堅定。
“你還在等待什么？”
“等待事情出現轉機嗎？”
寒鴉劍主說道，“這種劇烈的對抗會徹底磨滅你的全部意識，你會失掉最后一點自我，從此徹底消失。”
“如果沒有反抗，我會為你的意識留下一點種子，等待時機成熟…”
“不用再說了。”羅杰打到了寒鴉劍主的話。
“我不習慣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其他人。”
“就算失敗死亡，也是出于我自身的選擇。”
“更何況，我未必會敗。”
“因為我并不是一個人！”
話音剛落，在羅杰的身后突然出現了一座巍峨的高山，山頂上是錯落有致的城堡。
吊橋流水，城堡里有隱隱約約的人影閃過，而在此之上在更虛無的地方，則是一座隱約的木質小屋。
那或許便是獵人小屋的原型。
當凱爾莫罕的虛影出現，當羅杰的意識和獵人小屋相連，下一刻天翻地覆。
他的意識能量突然暴漲。
似乎在一剎那，有許多人的意識和羅杰相連，這些人和羅杰擁有同樣的信念，秉承同樣的準則。
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身份。
狩魔獵人。
在黑夜中急行，在怪物的咆哮中廝殺，他們接受殘酷的青草試煉，將學派的徽章掛在胸前。
劍術法印。
這些意識的力量或許薄弱，但是當他們聚在一起，卻爆發出無可匹敵的威勢！
羅杰向前踏出一步，整個意識空間似乎都跟著顫抖起來，緊接著是第二步。
寒鴉劍主的意志依然強大，如鋼鐵般不可摧毀，但他面對的，不是一個人。
眾志成城。
感受著來自獵人小屋和凱爾莫罕的支持，羅杰信心暴漲。
這才是他敢于和寒鴉劍主交鋒的底牌。
在現實世界，他的力量沒辦法擊敗對方，但是在這里，當和獵人小屋聯系在一起，他便感覺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就是什么力量？”
“你明明和我一樣，是從一個強大世界脫離的一小部分，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你會擁有如此完備的規則？”
“那個世界…你逃離的那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寒鴉劍主一臉震驚。
讓他感到吃驚的不是來自凱爾莫罕的支持，而是他通過獵人小屋感受到的規則力量。
他的力量來自于銀龍存在的那個小世界，是那個小世界規則的一部分。
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羅杰此時身上所展現出來的東西所代表的真正含義。
步步緊逼。
哪怕鋼鐵一樣的意志也無法抵抗眾志成城的烈焰，再繼續僵持下去，寒鴉劍主的意識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
他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目光微垂，寒鴉劍主看向羅杰的眼神中一片復雜。
“羅杰，我同情你。”
他嘆了口氣。
“由小及大，我所面對的只是一位五階，而限制你的存在…”
“我無法想象。”
“并不是所有枷鎖都可以破除。”
“你的未來一片黑暗。”
他突然萌生了一股退意，“我要離開了，如果早知道禁錮你的東西是這種層次的存在，我絕不會進行任何嘗試。”
“能告訴我你的來歷嗎？”
在離開前，他最后問道。
“說實話，我根本不清楚你說的是什么，我從來沒有感受到所謂的枷鎖和限制。”羅杰回答道。
“那是因為你還太弱，還沒資格感受到那種聯系。”
“你，是一個世界的孩子。”
“而孩子，終歸會回到母親身邊。”
“你跑不掉的。”
“那你呢？”羅杰反問道。
“你會看到的，我的選擇！”
寒鴉劍主的意識收縮，從羅杰身上發現的事情，讓他改變了原本的主意，獲得一具可以使用的身體和給沾惹更強大存在的麻煩。
寒鴉劍主很清醒的做出了選擇。
但羅杰顯然不打算就此放棄。
離開了意識空間，沒有獵人小屋的幫持，在現實的世界里，他完全不是寒鴉劍主的對手。
所以他必須在這兒，將寒鴉劍主重創。
就算不能殺死他，至少需要保證他沒有能力干預自己返回陰影世界。
“你還不能走！”
羅杰的力量繼續向前推進。
“我說過，我們并不是只能成為敵人的。”
“我們擁有類似的經歷，都是逃離者，我承認在這里你的力量無比強大，這并不代表什么。”
“因為我隨時都可以…”
話音未落，寒鴉劍主臉上的表情卻突然凝固。
他略有僵硬的抬起頭。注視著氣勢沖天的羅杰。
“你…”
“我小看了你！”
“你的強大讓我別無選擇。”
羅杰一臉嚴肅的回答道。
寒川山頂。
滋滋！
建角睜開眼看到嫣紅的血液在雪地上化開，就像冬日里盛開的紅梅。
他看到了一只蒼白的手掌，手掌上握著一頂黑劍。
而在他身前站著的，則是一臉呆滯的羅杰。
作為持劍人，他并不是被完全的磨滅了意識，歸根結底這具身體是屬于他的。
在寒鴉劍主操控身體的時候，建角的意識被擠到一個狹窄的空間，他什么也不能做，也無法感受到任何事物。
就像是一個旁觀者。
那種孤寂和無助超過任何限制。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段時間，但對于建角來說，卻仿佛過去了很多年。
所以在重新擁有自由之后，他甚至顧不上去查看自己斷掉的手臂，兒是深深的，略帶滿足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
“能夠以自我的意志選擇死亡，也成了一種奢侈！”
吐出一口氣，建角的目光落在羅杰臉上。
“我說過，欠你的命，我遲早還給你！”
他露出一個灑脫的微笑，然后毫不猶豫的將羅杰手中的宿命之劍抵在自己的胸口上。
沒有任何留戀，建角邁步向前。
可就在這時，身后卻傳來一股陰冷的氣息，失去了守護靈的力量，建角只比普通的修行者強出一些。
但身后襲來的那股力量，不僅將他的身體凝固住，就連思維也幾乎被凍僵。
“你打算做什么？”
八咫名流毒蛇一樣的聲音從建角耳邊響起。
建角的脖頸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握住，身體的力量被完全禁錮，除了能夠思考和說話，他幾乎什么也做不了。
“八咫名流！”
建角嘆了口氣，“羅杰應該殺死你的。”
“哈哈，真的只差一點，只差一點我就被他殺死了！”
“但這就是命。”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活到最后的總是我。”
他的手掌一點點收緊，建角斷臂上的鮮血凝固。
在將寒鴉劍主的意識扯入其中的時候，羅杰在剎那間對自己的身體發出了最后一道指令。
揮劍。
然后他整個人的意識就和寒鴉劍主一樣來到了那個特殊空間。
寒鴉劍主并沒有完全占據建角的身體，他才是靈劍計劃的真正核心。
他就是黑月。
建角目睹了這一切，他并不清楚羅杰在意識空間之中的戰斗，但他知道如果失去自己這個持劍人，那寒鴉劍主的力量將會大打折扣。
這等同于在無形中為羅杰創造了許多生機。
他不清楚提升的比率有多大，但為了那個承諾，建角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最后一次嘗試。
但現在，他的自我毀滅被意外打破！
“撿起地上的那把劍！”
八咫名流冷聲命令道，但聽了他的話，建角卻不為所動。
“你不會以為那個女人離開寒川之后就安全了吧？”
“父親做很多事都被太多的規則束縛，他不該答應你的，但沒關系，我早就做好了準備。”
“也許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你心愛的女人。”
“和孩子！”
“所以撿起那把劍！”
建角低頭吐出了一口怨氣，“名流，你的姿態可真丑陋！”
“閉嘴，你沒有資格說我，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人生里都經歷了什么？！”
“撿起那把劍，否則…”
“否則什么？”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在風雪中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片刻之后飛舞的冰蝶匯聚，一道妙曼的身影出現在兩人身前不遠的地方。
“建角大人，我回來了。”
結城奈緒滿身鮮血，一部分是她的，一部分是追其她的敵人的。
八咫名流先是一愣，可很快臉上便涌現出一絲狂喜。
“哈哈，沒想到你會自己跑回來！！”
“愚蠢的女人。”
看到結城奈緒建角卻什么也沒說，因為從結城奈緒的目光中，他已經讀懂了一切。
“我想你應該知道該做出什么選擇了吧？”八咫名流冷聲說道，他將身體藏在建角的身后，同時小心的看著遠處的結城奈緒。
他傷的很重，身體已經在崩潰邊緣。
可就在這時，身后突然卷來一陣風雪，在風雪飄落的瞬間，斑駁的雪花匯聚在一起，每一片冰晶都像精心打磨的利刃，以極快的速度打進八咫名流的體內。
而這時他才發現，遠處的身影一片恍惚，然后化作一團飛雪。
“很意外嗎？”結城奈緒的聲音從八咫名流的身后傳來。
她纖細的手掌從名流身上的傷口貫入，擊穿他的內臟，從胸口探出！
“這一天我等了好久！”
結城奈緒的聲音里是刻骨銘心的仇恨，名流其實已經是強弩之末，用建角作為威脅還可以勉強周旋一下。
但結城奈緒早已經設下圈套，用幻術迷惑他的感知，然后從背后發動突襲。
在正常情況下，這種拙劣的計劃沒辦法騙過八咫名流，但是現在，卻成了送命的鐮刀。
“死吧！”
沒有發動任何陰陽術，結城奈緒身后的翅膀揮動，她的雙手上覆蓋了一層冰甲，邊緣處鋒利。
每一根手指都如同利刃一樣。
八咫名流的身體被整個撕開，而他之前受的傷也徹底爆發，身體全面崩潰。
鮮血飛濺將結城奈緒的面孔染得一片血紅，她瘋狂的發泄著，對八咫名流的恨意似乎超過了一切。
直到許久之后，狂躁狀態的結城奈緒才停了下來。
她抹掉臉上的鮮血，抬頭露出了一個微笑。
“建角大人，我們可以離開了！”
“噗！”
但回答她的卻是一陣利刃割裂肉體的聲音。
宿命之劍刺穿了建角的心臟，將他整個人掛在上面，口中的鮮血溢出，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結城奈緒捂住嘴，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但她卻拼命地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我很高興。”
建角露出一個微笑。
“你沒有阻止我。”
對比結城奈緒，此時建角所擁有的力量幾乎和普通人無異，但當他把宿命之劍刺入胸膛的那一瞬間。
結城奈緒卻什么都沒有做。
只是任由這一切發生。
“您的任何選擇，都代表我的意志。”結城奈緒帶著哭音回答道。
“無論生死，我都愿意支持您，跟隨您！”
她朗聲說道。
“活下去，答應我活下去。”
“這是命令！”
鮮血噴涌，身上的生機以極快的速度流失。
建角嘆了口氣，“我不死，你永遠都不會安全。”
“另外，這也是我欠他的。”
他最后看了羅杰一眼，然后低下頭，嘴邊掛著一縷微笑，永遠的閉上了眼。
冰蝶飛舞。
結城奈緒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