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第一次排演,所以舞臺之上并沒有進行任何的布景。
道具也都沒有準備。
但是此時李世信和趙瑾芝微微向上做抓舉動作的手臂,以及二人輕微搖晃擺動的身體,清晰的向排演廳里的眾人傳達了這是在公交車上的場景。
在男人一句“同志你認錯人了,我不姓李,我姓祖”的回復之后,妻子的情緒繃不住了。
看著面前這個跟自己成家立室,結婚生子,同床共枕,朝夕相伴過,哪怕是化成灰自己的認識的男人,妻子噙在眼窩里的眼淚,在公交車的擺動助力下,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對不起了同志,看樣子的確是我認錯了人,我可能是眼瞎。”
對著那默不作聲的后腦勺,她擦干了眼淚,自嘲的笑了。
“三年前啊,我家的一個長輩說給我介紹個對象,說他做搞物理研究的。在我的印象里,搞物理的人都透著股呆氣兒,而且除了做學問之外什么都不會。當時我就想,要是找個除了物理定理之外什么都不會的人過日子,那得多無聊?”
“第一次見面,看到他穿了件干凈的白襯衫,笑起來兩排白牙,臉上掛著倆酒窩,介紹人走了之后連句話也不會問,我就知道我沒猜錯。可是我還是喜歡上他了,不為了別的,只為我問他搞物理有沒有趣的時候,他說那些我完全聽不懂的東西時候,眼睛里的光真亮,笑的真干凈。”
“后來呢,我發現這個人雖然生活技能確實低了點兒,但是還挺有意思的。處對象的時候,我讓他幫我爸澆花,他竟然問我一盆澆多少毫升水。我教他做飯,他每次都不厭其煩的問我半勺醬油大約多少毫升,一勺鹽大約多少克......”
說著這些瑣碎的往事,妻子抹干了哭紅的眼睛,對著男人的背影,樂了:“同志,你說逗不逗?”
因為剛才站位的變幻,此時的李世信,已經從背對觀眾變成面對觀眾了。
他仍然沒有說話。
但是臺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雙掌攥得已經沒有了血色,緊緊閉著眼睛,眼淚和鼻涕已經浸透了口罩,哭的不成人形的男人!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隨著一陣聳動,公交車到站了。
男人回過頭,深深的看了眼同樣泣不成聲的妻子,然后逃也似的下了車。
舞臺上,照著妻子的燈光熄滅了。
男人終于摘下了口罩。
女人沒瞎,也沒認錯人。
在所有觀眾的淚目之中,李世信扶著充當公交站牌的道具,緩緩的蹲了下去。
他緊緊的閉著眼睛,因為太過用力,使得整張臉上的五官都聚到了一起。滾滾的淚水流進咧開的嘴中,和鼻涕口水混雜在一起,一滴滴一串串的滴落。
他干嚎著,除了劇烈的喘息之外,沒有任何的聲音。
激動的拉起了剛剛收工準備下一幕的李世信雙手,就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謝謝你們創作出這樣的作品。謝謝你們,向大眾講述我們馬蘭的故事!”
看著嘉賓的這個反應,劉文強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仍然大馬金刀端坐在椅子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淚流滿面的王金典身上。
“看我干啥?”
“臺長、咱節目,李老能上嗎?”
面對劉文強故意的揶揄,王金典面頰一陣抖動。
瞪著眼睛,就抬起屁股,走向了排演廳外。
“你是欄目導演,用誰不用誰你問我?莫名其妙!”
看著一面抹眼淚一面走出去的副臺長,劉文強樂了。
似乎沒有停歇意思的掌聲中。
排演廳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