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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滄州行【二】

飛翔鳥中文    異明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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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州隸屬于河間府,位于直隸中東部,東臨渤海、北靠京津,與山東半島隔海相望。

  這地理條件乍聽起來似乎不錯,但在當時卻屬于窮鄉僻壤之列,比之河間府是大有不如。

  尤其前些年連著遭了幾次風災,更是讓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也虧得今年大熟,家家戶戶糧谷滿倉,否則這提前到來的冬天,說不定又會奪去多少窮苦人的性命。

  卻說九月二十八這日,因連下兩天的雪,本就不怎么興旺的州城里,愈發的顯得行人稀疏。

  某處胡同口。

  兩個婦人正抄著手,在門洞里閑話家常,忽見一個衙役飛奔而來,到了胡同口也不停步,小跑著直奔巷子里第二家門戶。

  “這又是怎得了?”

  其中一個婦人往隔壁拋了個眼神,壓著嗓子問:“不會是徐書吏真要沒了吧?”

  “早該死了!”

  另一個婦人憤憤道:“病成那樣子,還要辦什么五十大壽,街里街外苛斂了個遍!”

  “噓!”

  先前那個婦人忙掩住了她的嘴,惶恐道:“姓徐的便是死了,他那女婿可也還坐著吏目呢,是咱們這等然敢得罪的?”

  “呸,不過是給老東西做了續弦,有什么好囂張的!”

  被堵嘴的婦人兀自憤憤不平,卻也再次降低了嗓音。

啪、啪啪啪  就在此時,那衙役已經拍響了徐書吏的院門。

  “誰啊?”

  好半晌,才聽一個干澀的嗓音自院內回應。

  “徐爺,三老爺有命,讓您趕緊去衙門候著——說是京城派了上差來,要調查沈立的案子,屆時肯定要問到您老頭上。”

  “京城的上差?”

  院里的嗓音猛地拔高了些,卻依舊透著干澀:“是什么上差?”

  “好像…好像是什么監來著。”

  “宮里的太監?”

  那聲音除了干澀之外,又透出些惶恐來:“難道是皇上親自派人來查案了?”

  “好像不是宮里的太監,小的實在記不清楚了,反正您趕緊去衙門就是。”

  那衙役又催促了一句,聽里面再沒有動靜傳出,更沒有要開門的意思,便小聲嘟囔抱怨著,原路折了回去。

  等這衙役回到州衙,就見那班房、吏房里早已是座無虛席。

  想尋通判馬興毅回稟差事,卻又聽說知州、同知、通判三位堂官老爺,眼下都在后衙議事。

  沒奈何,只得去尋吏目孔楽鵬——也就是徐書吏的女婿分說。

  且不提他如何回稟。

  卻說州衙后堂,知州蒲友仁、同知項文山、通判馬興毅共聚一堂,面上都透著凝重之色。

  尤其是知州蒲友仁,按著頜下三縷短髯,眉頭幾乎皺成了個川字。

  他皺著眉頭遲遲不肯開口,通判馬興毅卻有些按捺不住,拱手道:“敢問知州大人,可知這山海監究竟是什么來歷?”

  同知項文山也在一旁發出了疑問:“是啊,國子監、欽天監倒是聽得多了,這山海監卻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竟還跑到咱們滄州,翻起舊賬來了。”

  “咳、咳!”

  聽他二人接連發問,蒲友仁這才晃過神來,努著勁兒干咳了兩聲,搖頭道:“具體是什么來路,本官也不太清楚——只聽說這山海監,是從廠衛里調撥人馬組建的。”

  “從廠衛調撥的人手?難道又是一個西廠不成?!”

  聽到這里,馬興毅忍不住脫口驚呼。

  對面的項文山也是面露惶惶之色。

  雖說西廠和東廠、錦衣衛相比,只能算是個短命的臨時衙門,但這臨時衙門在朝野間掀起的腥風血雨,比后兩者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他二人提起西廠,蒲友仁先是一愣,隨即再次搖頭道:“應該不至于,當今圣上極少用閹人參政,又怎會重蹈成化年間的覆轍?”

  頓了頓,他卻又道:“不過咱們也千萬要小心行事,莫被這什么山海監抓住把柄——咳咳咳。”

  說著,他又發出一長串的咳嗽聲。

  好容易止住,蒲友仁捂著胡須苦笑道:“只是我這身子骨近來實在有些不中用,此次迎奉上差,怕還要多多仰賴二位了。”

  這老東西!

  早不病晚不病,偏這幾日就病了,也不知是不是早就聽到了什么風聲。

  馬興毅心下暗罵一聲,又忍不住憂心忡忡的道:“咱們再小心,怕也擋不住人家雞蛋里面挑骨頭——我可聽說了,因那沈書吏的怪病,京城里死了好幾百人呢,他們這來勢洶洶的,不得找個替罪羊才好交差?”

  此話一出,蒲友仁和項文山卻都默然無語。

  馬興毅疑惑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后頸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涼意。

  這兩個賊廝鳥,該不會是想拿老子當替罪羊吧?

  不成!

  必須想法子先下手為強才是!

  三人各懷鬼胎,這事情自然也就議不下去了,蒲友仁見狀干咳一聲,吩咐道:“勞煩二位先去前面轉轉,看還有什么需要鋪排布置的,免得在上差面前鬧出笑話來——老夫回去用些藥,再與二位一起出城迎候。”

  項文山和馬興毅起身拱手應了,又目送蒲友仁從后門離去,這才并肩出了內衙。

  “項大人。”

  步出約有十幾步遠,馬興毅就忍不住挑撥道:“您往日與知州多有齟齬,這要是知州大人在上差面前…”

  “馬通判這話從何說起?”

  項文山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板著臉呵斥道:“我與浦大人雖有些意見相左,但都是出自公心,哪來的什么齟齬私怨?”

  說著,將袍袖一甩,擺出副胡言亂語不堪與聞的樣子。

  馬興毅不覺有些尷尬,心下腹誹著,正要往回找補幾句,忽聽后院夾道里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是你?怎么是你?!”

  這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項文山和馬興毅猶豫了一下,還是循聲趕到了后院夾道。

  可那夾道里卻已是人去樓空,只余下一個碎裂的茶壺,似在證明兩人方才并未聽錯。

  “這…”

  馬興毅遲疑著指了指那茶壺。

  項文山搖頭道:“迎接上差要緊,就別管別人的家事了。”

  馬興毅一想也是,這性命攸關之際,自己哪還有功夫理會蒲友仁的家事?

  當下急忙同項文山一起到了外面,將迎接上差的布置又仔細檢查了兩遍,補上了幾處疏漏。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知州蒲友仁才終于姍姍來遲。

  奇怪的是,就這么短短的時間里,他的病情似乎又嚴重了不少,為了遮掩病態,甚至還在臉上涂了些脂粉。

  這老東西可千萬別病死了!

  馬興毅方才都恨不能,要了他與項文山的性命,可此時卻又急忙祈禱起來——蓋因蒲友仁要真死在這當口,黑鍋怕就只能由他與項文山分攤了。

  “走吧,去城外迎候上差。”

  隨著蒲友仁一聲令下,百十名書吏、幫閑、衙役、白役,便簇擁著四頂官轎,顫巍巍的出了州衙。

  三更結束,話說沒有本章說的日子,真是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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