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五城兵馬司的人,如何采買家禽家畜。
卻說王守業和張四維,押著那木床原路返回,離著衙門還有老遠,就見一輛雙挽馬的板車,正堵在大門前。
起初,王守業還以為是哪家施工隊在運貨,可等離著那大門近了,卻又聽里面人聲鼎沸的喊著號子,似乎是在往外抬什么東西。
他好奇的催馬上前,探頭向里一張望,就只見二十幾個錦衣衛前呼后擁,已然將一尊火劫晶抬到了門洞里。
“先停一下!”
王守業見狀,急忙翻身下馬,快步攔在了眾人身前,喝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怎得把這火劫遺蛻抬…”
“王守備。”
沒等他問完,人群中就擠出了勾管楊同書,他先將王守業請到一旁,這才開口解釋道:“方才宮里傳了旨意,讓送一尊火劫遺蛻進宮,這事兒可不敢耽擱。”
送進宮里?
把這玩意兒弄進宮里做什么?
眼下都還沒確定,這火劫晶有什么弊益之處,萬一在宮里出了問題…
“聽說是應藍道行藍神仙所請,可能是藍神仙想拿來當煉丹爐用吧——畢竟這東西不是凡火燒制的,說不定會有什么特殊效果。”
當煉丹爐用?
別說,這腦洞還真有點意思!
甭管有沒有特殊效果,起碼賣相就不是一般煉丹爐能比的。
卻說目送那火劫晶被裝車運走之后,王守業不禁就生出了急迫感。
今兒藍道行能弄個火劫晶當煉丹爐,明兒說不準,就會有誰惦記上那兩顆羅漢樹。
不成!
得加緊時間破譯出那些符篆才行。
可羅漢樹就種在院子里,時時刻刻都有人看守著,自己又怎么才能不露痕跡的,記錄下那四個符篆呢?
難道要把事情揭破,直接開啟全民官修煉的年代?
就算真要開啟全民修真,起碼也要等自己先打下根基再說吧?
否則萬一落個泯然眾人,自己豈不是白穿了?
“王守備。”
正苦想著損公肥私的法子,身邊突然傳來了張四維的聲音。
王守業這才發現,那涌泉木床已經被抬進了西跨院里,而張四維則捧著兩冊《老子想爾注》,向他提出了邀約:“咱們去共同參詳參詳?”
這其中一本,是從渡劫道人的行囊里翻出來的,另一本則是半路上,讓人在書店里現買的。
所謂的參詳,也并非真的要研讀這《老子想爾注》,而是要對照一下,看道士這一本和普通的《老子想爾注》有何不同。
這是在路上,早就商量好的事兒,自然不好再臨時反口,
于是王守業暫時收斂了心緒,同張四維在前院一眾家具中,尋了個還算干凈的書桌,鋪開兩本《老子想爾注》,逐字逐行的對應起來——這自然是為了避嫌。
因遇到有那道士自行標注的地方,張四維還會整段的謄錄下來。
兩人審閱的速度十分緩慢、枯燥。
但王守業卻半點不敢分神,生怕錯過了什么玄機。
然而一直翻看到中午,兩人還是不得不遺憾的承認,這就是一本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道家經典。
“得,白費半天功夫!”
王守業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上,他的古文造詣比一般蒙童強不了多少,被迫讀這種通篇晦澀的經注,簡直就如同受刑一般。
若不是有成仙得道的契機吊著,他怕是早就半途而廢了。
相較之下,張四維就顯得輕松多了,甚至還有余力寬慰他道:“至少那道人的注解,頗有些精妙之處,也或許這就是他渡劫的契機所在。”
見解精妙又有什么用?
還不是形神俱滅了!
這眼見到了飯點兒,王守業原本打算叫上張四維、楊同書,一起去附近的酒樓小酌兩杯來著。
誰知剛換好了便裝,還未等出門呢,嚴府的人就尋了過來,說是張國彥已經醒了,希望王守業能親自護送他去嚴府,為老夫人診病。
這倒真是奇了。
莫說張國彥已經醒了,就算沒醒過來,送他去嚴府又能廢什么事兒?
竟還要王守業這堂堂守備親自出馬。
“這是小閣老親自吩咐下的,只能偏勞王守備了。”
嚴世蕃親自吩咐的?
難道他還存了別的意思?
這還真是躲都躲不開了!
仔細想想,自己接連被徐階、嚴世蕃找上,多半還是僧道渡劫事件帶來的影響。
之前的佛光舍利、鬼指病都還能說是個案,但這次的僧道集體渡劫事件,卻赤裸裸撕開了凡俗與神鬼仙佛的界限。
連帶的,王守業這個‘異人’的重要性,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了。
雖然不愿和嚴世蕃扯上干系,可眼下卻也不好得罪他——君不見連徐階這等老狐貍,都只能靠出賣孫女避其鋒芒么?
沒奈何,王守業只得向張四維、楊同書告了罪,隨著嚴府的人回到了東跨院。
經過一上午的忙碌,這東跨院的客房,基本已經改造成了辦公的格局,唯獨張國彥養病的西廂還維持著原樣。
王守業隨著嚴府的家奴,進到西廂房時,就見周吳晟正與張國彥促膝長談,似乎頗為投契的樣子。
不過看到嚴府的人,張國彥的臉色就立刻沉了下來,緊閉著嘴巴再不肯多說半句。
這真是奇哉怪也。
跟嚴家的走狗聊的如此投契,怎么一見嚴家的狗腿子,就直接翻臉了呢?
“王守備。”
這時就見周吳晟急忙起身相迎,等來到王守業面前,卻又抬手指了指門面,示意要出去說話。
王守業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便權且隨了他的意,轉身又出了西廂。
剛一出門,周吳晟立刻又換了面孔,轉頭向嚴府家奴交代道:“這酸丁是個混不吝的,我好容易才把他哄住了,諸位一路之上盡量不要理睬他,免得再有什么反復。”
那嚴府管事拱了拱手:“多謝周大人了,我們這就和王守備一起,把他送回府里。”
聽到‘和王守備一起’幾個字,周吳晟的臉色就是一僵,可憐巴巴的陪笑道:“那在下…”
“我方才不是已經謝過您了么?”
一句話,又讓周吳晟憋成了豬肝色,那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后是郁郁的退到了廊下。
要說這廝倒也怪可憐的。
王守業是真想把這差事給他,只可惜實力不允許啊。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