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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萬壽劫【六】

  張四維畢竟也有差事在身,因此只是攀談了幾句,就匆匆告辭離開了。

  王守業對這人說不上是有惡感,畢竟相貌堂堂談吐不凡,且又明顯釋放出了親近之意。

  但因為他悄沒聲頂替了張居正,王守業總還是覺得有些不得勁兒。

  人心隔肚皮,且行且看吧。

  卻說出了朝陽門的門洞,王守業站在廣場上眺望了半晌,卻沒能尋見紅玉和李高的蹤影。

  正納悶不已,就見有兩人快步迎了上來,等離近了仔細一瞧,卻不是紅玉和李高還能是誰?

  不過紅玉此時卻又換做了男裝打扮,又搭著眼下夜色正濃,也難怪王守業沒能認出來。

  “老爺。”

  來到近前,紅玉舉起一直拎在手里的包裹,向王守業比了比,道:“我剛才回家,把您的官服取來了。”

  想想方才議事時,個頂個都是冠冕堂皇,唯獨自己一身便服,也確實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于是王守業便領著紅玉,到了對面無人的門洞里了,打算先換上官服,再去料理那些遺蛻。

  結果打開包裹一掃量,卻發現除了東廠番服之外,那件過肩飛魚袍也在其內。

  “之前那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言語間對老爺頗有不敬,我尋思著,穿上這身飛魚服興許能少些麻煩。”

  五城兵馬司聽起來像是個大衙門,其實主要管些防火、緝盜的瑣事,論職權還遠不如順天府。

  那所謂的副指揮使,更不過是個區區從六品的卑賤武職,比王守業這東廠百戶還低了些。

  但按例,這十幾個正副指揮大多由外戚擔任——譬如那裕王的岳父,就是五名指揮使之一。

  雖說大明朝的外戚,向來不怎么值錢,嘉靖朝尤其如此,但他們畢竟頂著皇親國戚的名頭,難免養出些驕嬌二氣。

  之前王守業拜托五城兵馬司的人,沿街搜索其它渡劫者的時候,就被帶隊的副指揮使皮里陽秋好一番刁難。

  后來還是拿出‘事關天子壽誕’的大帽子扣上去,才讓那廝不得不依命行事。

  這事兒王守業都已經拋在腦后了,不想紅玉看在眼里記在心頭,還特地為此回家取了飛魚服來。

  當下心頭一熱,攬住她的腰肢,就狠狠啄了上去!

  話說…

  她這眉宇間的英氣,襯上男裝是別有一番風味,改天有機會,倒不妨…

  “王守備、王守備?!”

  正想入非非,外面突然傳來幾聲呼喊,嚇的紅玉急忙搡開他,低頭拿出那飛魚服,驚魂未定問:“老爺是要寬衣換上,還是…”

  “正好起了夜風,直接套上吧。”

  分辨出是那周經歷在呼喊,王守業不慌不忙的平伸了雙臂,任由紅玉將那大紅飛魚袍攏在身上。

  簡單活動了一下,覺得沒有什么不適之處,這才施施然出了門洞。

  那周經歷顯然早得了準信,一直就侯在門洞外面。

  見王守業自里面出來,他滿臉不耐的迎上去,剛要埋怨幾句,冷不丁瞧見王守義身上俺飛魚服,到了嘴邊的抱怨,硬生生就又咽了回去。

  “勞煩周經歷久候了。”

  王守業微一拱手,笑道:“不過咱們這差事四平八穩,也無什么為難之處,無需急于一時。”

  那周經歷匆匆還了一禮,卻是迫不及待的道:“我急著尋王守備,倒不是為了咱們的差事,而是剛聽到一樁奇聞,想向王守備求證。”

  奇聞?

  眼下難道還能有比萬壽節當日,僧道集體渡劫更稀奇的事兒?

  “不知是什么奇聞?”

  “邯鄲縣考生張國彥,王守備可認得?”

  張國彥?

  王守業自然是認得的,難道是這混不吝的秀才,又‘誹謗’了哪位當朝重臣?

  想到這種可能,他先就撇清道:“當初診治鬼指病的時候,這張國彥也被順天府送到了我那里,因此也算是識得,但卻沒什么深交。”

  周經歷又追問:“那不久之前,有兩個書生被雷劫波及,以致當場殞命一事,王守備可曾聽說?”

  這個卻沒什么好否認的。

  王守業點頭道:“我雖沒親眼瞧見,但事后卻曾查看過那兩個書生的死狀。”

  “如此說來,他們當時果然已經死了?”

  這問的…

  王守業挑了挑眉,反問道:“難道他們又活過來了不成?”

  “只活過來一個,據說就是被那張國彥救活的!”

  半刻鐘后。

  一直到目送周經歷的馬車,狂奔著消失在夜色之中,王守業心下還有些莫名其妙。

  莫說心臟麻痹的死者,突然復蘇的事兒古已有之,就算張國彥真有起死回生的本領,總也該先把正經差事處置完了,再去順天府尋他吧?

  反正張國彥正在等候鄉試張榜,又不可能突然長翅膀飛走。

  可這周經歷倒好,沒問幾句就急驚風似的,丟下這一攤子事兒直接揚長而去。

  也或許…

  是他家里有剛死了什么人?

  又或者父母妻兒重病不起?

  咂咂嘴,暫時把這事兒拋諸腦后,王守業轉回頭,就帶著紅玉、李高二人,去巡視各處遺蛻的挖掘進展了。

  六件遺蛻里,兩顆‘羅漢樹’扎根頗深,兩座晶化地窖深達一丈有余,想要從地里刨出來,怕還需要不少的時間。

  剩余的冰雕道人、雷劫青磚,倒還簡單些,前者被套了繩索,連拖帶拽弄上了馬車;后者則是砸開了四周的石磚,用撬棍啟了出來。

  裝車之前,王守業特意檢查了那雷劫青磚,發現電量和最初似乎沒有什么區別,看來似乎很有可能是‘恒定效果’。

  也或許…

  可以用這玩意兒做核心動力,鼓搗些未來黑科技?

  卻說讓李高隨行帶路,送走了冰雕道人、雷劫青磚,王守業就又尋到了那‘羅漢樹’附近。

  只見七八個兵丁,正小心翼翼的刨著樹根,兩個哨官卻蹲在那和尚的本體前,比手劃腳的爭論著什么。

  直到有兵丁提醒了,那二人才察覺到有上官駕臨,急忙手腳并用的離了那羅漢樹,屈膝跪地連連告罪。

  王守業倒不在乎什么失禮不失禮的,指著那‘羅漢樹’好奇道:“你們方才爭論不休,可是發現了什么非同尋常之處?”

  “這…”

  兩個哨官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就稟報道:“方才小的瞧那和尚臉上,似乎有些符篆文字,可李三非說是我眼花了,因此我二人才吵了起來。”

  符篆文字?

  王守業心下一跳,險些就喜形于色。

  他現在最苦惱的,就是不知道該如何修煉、強化自身的能力——似童子參那般靈物,畢竟是可遇不可求的。

  若這和尚臉上真有什么符篆文字,也說不準就是自己的仙緣到了!

  退一步講,就算不是什么修煉法門,起碼也是和神佛仙道有關的符號,先記下來,日后總能派的上用場。

  “符篆?”

  想到這里,王守業不咸不淡的道:“容本官過去瞧個仔細。”

  說著,向二人討了燈籠,主動湊到那羅漢樹前,對準和尚幾乎嵌進樹心里的面孔,仔細的觀察起來。

  頭兩眼,倒的確瞧出幾個形似篆文的輪廓。

  然而越是想瞧的仔細了,那和尚臉上的細小木紋,就顯得越是雜亂無章、混沌不堪。

  片刻功夫,竟看的王守業頭昏眼花起來。

  他正想抬手揉揉眼睛,緩解一下視覺疲勞,然后再繼續觀察,眉心處就突然涌出清涼之意,兩只眼睛也一下子疲憊全消。

  又來?!

  王守業下意識就想閉上雙眼,免得重蹈覆轍,再流出血淚來。

  但隨即他又硬生生忍住了,因為就在那護膜融入雙目的同時,那和尚臉上的篆文,也陡然變得清晰起來。

  是三個…

  不,四個符篆!

  那些符篆線條十分繁瑣,拆開來起碼有二十幾畫,但看上去卻是一氣呵成,并無任何起承轉合之處。

  不過這樣看上去,倒也有一種別樣的美感,讓人情不自禁就…

  “老爺,您可是瞧出什么來了?”

  直到耳畔突然傳來了趙紅玉的聲音,王守業才猛地驚覺,自己恍惚間竟全然忘了‘血淚’一事。

  他急忙閉上雙目,又伸手扶住紅玉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向后倒退著。

  直到那眉心處的清涼感徹底消失,王守業這才又試探著睜開了眼睛,讓紅玉幫著查看是否有什么異狀。

  “多了許多血絲!”

  紅玉細一端詳,立刻驚道:“方才我幫老爺換衣服的時候,好像還沒有…”

  “噓!”

  王守業急忙做了個噤聲手勢,同時心下暗自慶幸不已。

  這神神鬼鬼的東西,果然處處都是陷阱!

  錯非是紅玉見自己看的入神,忍不住好奇的打探,自己這對招子怕是非看瞎了不可。

  不過最坑爹的是…

  冒著致盲的兇險看了這半天,現在回想起來,那些符篆卻是模模糊糊的,壓根就記不真切!

  晚上還有兩更。

飛翔鳥中文    異明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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