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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斯人猛于虎也

  眼見那一群豪奴,簇擁著幾輛板車漸行漸遠。

  趙紅玉這才急忙退開半步,狐疑的追問道:“那是誰家的仆人?你又怎么會與他們結仇?”

  別說,這小妞雖然兩天沒洗澡了,身上卻沒什么異味,反倒還挺好聞的。

  王守業悄悄聳著鼻子,一邊眺望那逐漸遠去的隊伍,一邊隨口答道:“這橫行霸道,還能是誰家的?嚴世蕃府上的狗奴才唄!”

  “嚴世蕃府上的?!”

  趙紅玉聞言,卻立刻脫口驚呼起來:“你…你和嚴世蕃府上的奴才結仇了?!”

  那聲音顫抖的都失真了。

  王守業剛開始還以為她是在害怕,可仔細打量,才發現趙紅玉兩眼爍爍放光,竟似是說不出的驚喜與激動。

  “怎么?”

  王守業不由奇道:“難道你也和嚴府的人有過節?”

  趙紅玉先是搖頭,繼而又把臻首點的小雞啄米似的,最后迎著王守業疑惑的目光,攥著小拳頭立誓似的道:“我跟嚴世蕃沒仇,可這狗賊欺君罔上、陷害忠良、魚肉百姓,人人得而誅之!我雖是個女子,也恨不能為天下除此大害!”

  這跟打了雞血似的…

  當初得知未婚夫與人孝期私通,貌似也沒見她激動成這樣。

  王守業無語半晌,才擠出一句:“不想你還是胸懷天下的。”

  趙紅玉被夸的俏臉一紅,倒又生出些嬌羞扭捏來,偏轉了美目,微微搖頭道:“我也是聽人說的多了,人云亦云罷了,哪里就稱得上…稱得上什么胸懷天下。”

  胸懷天下或許有些夸張,但肯定不小就是了。

  跟著,她又忍不住好奇的追問:“王大哥,你究竟是怎么跟嚴府結仇的?你來京城也才五六天吧?”

  一雙杏核眼滿懷期盼的忽閃著,都快趕上天邊的星星了。

  “其實也沒什么。”

  王守業裝出一臉淡然,道:“上午在道錄司的時候,這廝擅自闖入陰陽庫里,說是奉了嚴世蕃的吩咐,要借些奇珍異獸回去擺喜宴——要知道,那可都是皇上寄放在道錄司的東西!”

  說到這里,悄悄打量了一下趙紅玉,見她果然又攥緊了粉拳,一副義憤填膺的小模樣。

  王守業這才又繼續道:“我見他甚是囂張,便借酒裝瘋絆了他個跟頭——他臉上那些傷,就是這么來的。”

  “原來如此!”

  趙紅玉恍然的點了點頭,隨即想起那褚管事滿臉膏藥的狼狽樣子,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急忙用手背掩了,欽佩的望著王守業道:“不想王大哥你還有這副俠義心腸——那狗奴才后來沒對你怎樣吧?”

  “呵呵。”

  王守業輕蔑的一笑:“他是私自擅闖,我是奉了上命差遣,這官司就算打到金鑾殿,我也不怕他!”

  趙紅玉的眸子越發明亮了。

  王守業卻忽又泄了氣,無奈道:“不過這話也就是說說罷了,真在街上撞見這狗奴才,還不是要東躲西藏的?方才真要被他瞧見,還不知要生出什么禍事來。”

  “我其實沒什么的,只是聽說嚴府上下都是荒淫無恥之輩,萬一連累了你…”

  說到這里,王守義用力搖了搖頭,一副不堪設想的模樣。

  “王大哥,真是對不起,我…我方才還誤會你了。”

  趙紅玉聽完又是羞慚又是感動,星眸閃爍,再看向王守業時,便多了幾分親近與…仰慕?

  要知道,昨天自己答應幫忙打探趙班頭的消息時,趙紅玉都沒有流露出類似的情緒。

  沒想到為求自救的無奈之舉,竟還會帶來這種意外之喜。

  話說…

  教訓個狗奴才就這樣了,真要是當街給嚴世蕃來個抱摔,她會不會心甘情愿的給自己做小?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正習慣性的發散思維,忽聽街對面有人憤聲喝道:“身為當朝次輔,本該正本清源,還天下蒼生一個朗朗乾坤!他徐階卻怎得如此自甘墮…”

  話說到半截,忽又戛然而止。

  兩人循聲望去,就見個頭戴方巾的書生,正被同伴捂著嘴,死命往小巷里拖。

  “咦?”

  王守業正在好奇,徐大腿究竟是因為事情,被那書生痛斥為自甘墮落,旁邊趙紅玉突然指著對面叫道:“那不是順義坊張家的大公子嗎?”

  張家大公子?

  王守業忙定睛細瞧,死死捂住那書生的,卻不是張汝原還能是哪個?

  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不過細一想倒正常的緊。

  當初張汝原讓人冒雨搶修那游廊,就是為了給進京趕考討個好彩頭,如今在京城撞見他,也在情理之中。

  略一猶豫,王守業立刻給趙紅玉使了個眼色:“走,咱們跟上去瞧瞧。”

  有道是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更何況當初被拉去張家做苦力時,王守業就曾立誓,若有一日發達了,必要讓張家上下在自己面前奴顏婢膝。

  眼下雖還沒到真正發達的時候,可預先去收點‘利息’也是好的。

  卻說他領著趙紅玉橫穿馬路,追到那小巷之中,就見張汝原正與那書生激烈的爭吵著,看樣子大有割袍斷義之勢。

  “咳!”

  王守業一聲干咳,兩人這才發覺他與趙紅玉的存在,當下忙都收了聲,狐疑且警惕的打量著二人。

  王守業趨前幾步,笑著拱手道:“一別數日,張公子可還記得在下。”

  張汝原聞言一愣,忙也拱手還禮,可卻實在想不起眼前之人究竟是誰,于是歉然道:“恕汝原眼拙,未知尊駕可否示下臺甫?”

  “南新莊王守業。”

  “王…”

  聽到‘王守業’三字,張汝原目光一凝,下意識的脫口問道:“你不是被錦衣衛的人帶走了么?!”

  此事在漷縣本就算不得什么秘聞。

  更何況錦衣衛還曾派衙役去張家找人,于情于理張汝原都不可能不過問此事,所以他會有這等反應,也實屬正常。

  “托張公子的福。”

  王守業再次躬身一禮,笑道:“王某被帶到京城之后,立下些微末功勞,如今在東廠謀了份從七品的差事。”

  話音未落,張汝原與同伴已是霍然變色。

  尤其剛才痛罵徐階的書生,臉上霎時間退盡了血色,那直綴下瘦骨嶙峋的身子,也抖的篩糠仿佛。

  可即便如此,他兀自憤然道:“東廠的人又如何?他徐階有臉做,難道還不許…”

  “熙載兄!”

  張汝原急忙喝止了他,又躬身向王守業陪笑道:“我這同伴只是一時失口,絕無非議朝廷重臣的意思——還望王兄念在鄉黨情誼上,不要同他計較。”

  “鄉黨情誼?”

  王守業哈哈一笑,點頭道:“想當初我大病初愈,只為了能給張公子討個好彩頭,就被令弟驅策著,冒雨趕了二十幾里路——這番情誼,王某自是不敢忘的!”

  這回張汝原也嚇的面色煞白。

  他倒不是怕王守業本身,而是怕剛才的事兒,被對方抓住不放大題小做!

  小巷里一時靜的呼吸可聞。

  “哈哈哈…”

  這時王守業卻忽又哈哈大笑起來,上前在張汝原肩頭擂了一拳:“說笑而已,張公子怎么還就當真了?”

  跟著,又向一旁那‘熙載兄’道:“書生意氣雖不是什么壞事,卻也要量力而行,再說即便仁兄在這里罵出花來,于徐閣老也是絲毫無損的。”

  王守業真要是小題大做,倒的確能報一箭之仇。

  可這也忒沒底線了。

  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王守業是絕不會如此行事的——方才那話,也不過就是想戲弄一下張汝原罷了。

  不過這番轉變,顯然讓那‘熙載兄’有些無所適從。

  他猶猶豫豫的拱了拱手,口風卻依舊有些生硬:“我只是不明白,徐閣老這般身份,卻怎得還要把嫡親孫女送入虎口。”

  “熙載兄!”

  張汝原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再次喝止了同伴,正色道:“敢問王大人眼下在何處落腳?”

  王守業也不知他打聽自己住處做什么,但自己一東廠番子,難道還怕被個讀書人惦記不成?

  當下不以為意的道:“我眼下就在東廠住著呢,張公子在京城若遇到什么難處,就派人過去說一聲,也沒準兒我就能幫上什么忙呢。”

  不等張汝原回應,他又好奇的向那‘熙載兄’打聽道:“這位相公,方才說徐閣老送孫女入虎口,卻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還不知道?”

  那書生卻有些詫異,指著街面上道:“方才那招搖過市的,怕是半個京城都傳遍了!”

  方才?

  難道是…

  王守業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徐閣老要把孫女,嫁給嚴世蕃的兒子?!”

  “不!”

  誰知那熙載兄卻搖頭道:“不是娶,是納。”

  “納?”

  “嚴世蕃的兒子,要納徐閣老嫡親孫女做妾!”

  我去!

  這也忒下本了吧?!

  王守業登時驚了瞠目結舌。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緊,最多再有一兩年的功夫,徐階就要發動全面攻勢,把嚴家父子斬落馬下。

  這時候把嫡親孫女,送給嚴世蕃的兒子做妾,無疑是為了麻痹嚴黨,好騰出時間從容布局。

  純理性的來說,這稱得上是一招妙棋。

  可問題是…

  虎毒還不食子呢!

  斯人猛于虎也!

  王守業震驚感慨之余,也暗暗把徐階的名字,從自己的大腿名單中劃去——這樣的大腿,且不說抱不抱的勞,主要是心里膈應的慌!

  今天冇了。

飛翔鳥中文    異明1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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