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峨眉 二百五十、又是一年
“北海苦寒之地,奇珍異獸雖有,多是兇悍之屬,不似東南二海,物華天寶,萬類自由,日后如得空閑,小友或可去瞧上一瞧,或能得些收獲。”
元氣大手一拍,徐煙霞隨手將一頭狀似鰻魚的三四丈大小的兇獸拍飛,但見電光閃耀,略起焦煙。
此獸雖擾海船,徐煙霞也未將其打殺。
卻與陸玄說笑。
二人于海上馭船而行,已有月余時光,裹素洲遠遠拋在身后,早已不見了蹤影。
路上尚且能見不少漂浮冰山,
些許耐寒海鳥棲息其上,冰山下方,更多見海魚海獸隱藏。
許是苦寒氣候,北海海魚之中的魚獸多是皮厚體胖,多數更是身軀龐大,也因此地生靈較少,生存不易,未免多些兇悍。
雖然有徐煙霞這個熟悉海路的人存在,已經有意識的避讓路上遇到的冰山,仍舊不時會有兇獸撞擊紫竹船,好在此船堅韌,等閑兇獸也損傷不得船身。
只是海上日子未免枯燥,二人相處,除了平時修行,也不時說起一些舊事,算是閑聊。
徐煙霞見識廣博,去過不少地方,多數時候都是他在講述自身經歷,而陸玄也因前世見識,較之常人更能接受他的所說的一些事情,一來二去,二人頗為投機。
甚至徐煙霞有時忍不住說,陸玄得到自己的傳承,或許真是天意,畢竟二人如此合拍。
陸玄自家人知自家事,倒是沒有多說什么。
二人漸往前行,越往南去,海島開始多了起來,雖然還是少見生機,終究所見也不都是浮冰大海了。
這日,二人行至一處大島,收了紫竹船,略作休整。
雖是修士,已非凡胎,常年陸地生活,終究不適長時間海路,再說海路枯燥,未免影響修行,也許做些調整。
卻意外發現有大股船隊自南方而來。
只看那些海船,俱是百十丈長,約莫有十來艘,一眼望去,仿佛一座座高樓林立海面之上,場面實在不小。
如此大船,除非修士,不然也沒人能夠造出,這些海船自然也是修行所屬的海船。
見得這十余艘大海船,二人都有幾分驚訝。
裹素洲地偏苦寒,除非修行所需,否則幾乎沒什么修士會去,更別說如此一隊船隊了。
而臨近的葫蘆洲,多為妖蠻之地,也少修士,幾乎不見這么多海船。
東南二海,倒是有不少海船,可是太過遙遠,這個方向,這些船只也只可能是來自紫府洲了。
只是紫府洲的修士,怎么會去裹素洲?
二人相覷一眼,念頭一轉,想到了魔教返潮之事,莫不是已有了結果?
離開紫府洲三四年,發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正好有兩艘海船停靠在二人落腳的島嶼,似乎也是船上的人要稍作休憩。
見此一幕,二人來了興趣。
既然撞上了,打探一下消息也是無妨。
雖有想法,不過也沒輕舉妄動,畢竟不知這些海船之上的修士到底什么來了,其中又是否有高境界之人。
二人隱匿氣息,只做旁觀。
不過后續之事,倒是出乎預料的順利,沒有人會想到這北海荒僻的島嶼之上還有兩名修士存在,于是乎二人很快就有了收獲。
“竟是北方魔教弟子?”
不說陸玄曾經見過北方魔教弟子出手,對于其等功法氣息算是比較熟悉,就說徐煙霞,見識廣博,走過不知多少地方,四方魔教弟子都有接觸,對于魔教弟子修行氣機,也是非常了解。
粗粗一見,便分辨出了這些修士的來路。
只是不知這些人本就是在裹素洲修行,如今從紫府洲回返,還是紫府洲的弟子,退走裹素洲。
當然還有別的可能,只是不管什么緣故,紫府洲局勢當有變化發生。
而且按著時間,以及這些海船的行進速度,只怕一兩年前就已經從紫府洲出發了。
雖然還想知道更多消息,不過二人終究不好輕舉妄動,這十數艘海船之上不知多少北方魔教修士,要是出了點什么意外,引得群起攻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未免太過冒險,還是穩妥為上。
“彼輩俱是去裹素洲追尋燭龍蹤跡罷了,此外也不乏求援之意,北方魔教根基如今在裹素洲,因燭龍緣故,北方魔教算計不成,九嶷鼎未入手,如今也有些混亂,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二人隱于密處,也不欲再與北方魔教弟子牽扯,誰料耳畔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叫二人嚇了一跳。
心中一驚,二人急忙回頭看去。
且不說陸玄餐霞修為,只說徐煙霞,早年便是還丹境界,海外游走這些年,更是練就元神,離練就仙業也不遠了,能夠避過二人感應,湊到身前的,當是高人無疑。
而此地除他二人之外,也只有北方魔教修士,想到可能是北方魔教的高人摸了過來,心中如何不驚?
徐煙霞甚至險些出手,不過卻被陸玄按住,徐煙霞疑惑之下,回頭看向陸玄,就見陸玄一臉驚喜道:“老師!可是您來了?”
老師?哀牢山嚴真人?
徐煙霞一怔。
他未曾見過嚴白鳳,只聽過嚴白鳳名號,畢竟在他入道的時候,嚴白鳳就已經是玄門高人,世游地仙。
而他雖也是玄門正宗,諸派修行之中,也有不少好友,但是對于嚴白鳳這樣隱居山門,又不開宗立派的高人來說,也沒有機會拜見。
自然不熟悉嚴白鳳的聲音。
而陸玄不同,自家老師的聲音,如何能不熟悉。
果然陸玄這話一落,就見虛空之中,一名白衣道姑顯露身影,那俏麗清凈的模樣,不是嚴白鳳又是哪個?
“陸玄拜見師尊!”
見得嚴白鳳,陸玄激動之下,便是跪地一拜。
他已有許多年頭不曾見過嚴白鳳,陸玄也不知什么緣故,雖然按理來說與嚴白鳳相處時間不長,可見到師父,就莫名有一種激動,仿佛曾經離家久了,回家見到父母的感覺。
“起來吧,很不錯,這幾十年雖沒在我身旁,你的修行倒是沒有落下。”
嚴白鳳素來淡漠,但此時這話聽在陸玄耳中,莫名有一種溫暖。
“雖然鑄煉靈胎,貌若孩童,可你也不是真正的小娃娃了,莫做小女兒態。我此來是帶你回山的,你如今有此境界,也是時候隨我回山修行了。”
陸玄本有猜測,聽得嚴白鳳果然是來找自己,心中一時又是感動。
他原本還想著,自家流落裹素洲,師父是否惦記,不想確實沒忘了自己。
一番言敘,情緒平復。
這時一旁徐煙霞才過來見禮。
“飛云子徐煙霞,見過嚴真人!”
哪怕對于徐煙霞來說,嚴白鳳也是玄門前輩,需要禮敬的存在,自不敢失了禮數。
“飛云子道友的大名,貧道倒也是聽過,我玄門之中,資才能比道友者,少之又少,此番我這劣徒,倒是多虧了道友看顧,且受貧道一禮。”
嚴白鳳稽首。
“不敢!”
徐煙霞忙避過,隨即道:“我與陸道友也是機緣相遇,不過互相照拂罷了,當不得真人如此。”
言罷又有些感慨,他聽過嚴白鳳的名號,雖然當面相見,辨不出真人境界,可多少也有所聽聞,知曉嚴白鳳乃是仙真中人,早年便聽聞凝聚了上真道果,僅是未入紫府,尚未飛升罷了。
不過即便是上真地仙,要想從紫府洲趕到裹素洲來尋陸玄,花費時間也不會少,身為師父,能為弟子之事如此費心,也是難得了。
徐煙霞并無師父指點,所修俱是參悟前人傳承而來,這也是嚴白鳳說他資才少有的原因,也是因此,他對于擁有師父照顧的陸玄多少有些羨慕。
嚴白鳳不是喜歡說客套話的人,聽到徐煙霞如此回答,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再說,倒不是不記徐煙霞的好,只是不喜歡就此太過糾纏,況且對于修士而言,記不記好日后人心自見,也不必拘于形式。
轉頭又看向陸玄,道:“你也莫怪我不早來尋你,觀你如今模樣,靈胎當是那九嶷鼎中鑄就,此鼎乃是元帝至寶,你便是我弟子,被此鼎遮掩天機,我也難尋。此前得了你一份靈機,我才去峨眉借來了兩界乾坤辟魔神梭,到裹素洲去找你,只是不見,倒是聽了一些你在裹素洲做的事情,說來你之所為,相助裹素洲諸部牽扯北方魔教勢力,倒也算為紫府洲變局做了一場功德。”
“多得我也不必再說,你是老來入道,想也能明達事理,今紫府洲變亂,日后更有千三大劫將至,且隨我回山好生修行,如能成就仙業,多幾分自持本事,也免得日后落得個身死道消的結果。”
嚴白鳳也不打什么機鋒,只把來龍去脈都說了,叫陸玄清楚,也算是對弟子盡心了。
聽了嚴白鳳言語,陸玄心自感動,如此師父,哪里還有什么渴求,感念之下,又是一叩。
嚴白鳳不再看他,只對徐煙霞道:“未知飛云子道友可要雖貧道師徒一同回轉,兩界乾坤辟魔神梭,此去回轉紫府,卻要快過你自家手段,如是有意同回,貧道可送一程。”
“如此有勞真人。”
徐煙霞本就想著要回紫府洲一趟,如今聽得嚴白鳳千三大劫之說,心中更是動念,只是當下不好求詢,不過也想早些回去看看情況了。
嚴白鳳不是廢話之人,見徐煙霞回復,微微點頭,道袍一擺,一道流光化出,之間一枚尺許長短,兩頭尖,中間粗的玄色寶梭浮于掌中,寶梭之上,星光點點,一如黑暗虛空之中的點點星辰。
星辰流轉之下,若隱若現,似有似無,更見玄妙。
寶梭浮現,嚴白鳳屈指一彈,瞬化星辰流光,將陸玄與徐煙霞卷入其中,下一刻,就見寶梭一遁,直入虛空,不見了蹤影。
在這期間,十余艘海船之上,沒有半個人發現什么不對之處。
“大雪洶洶,又是一年,山下總算安定了幾分。”
哀牢山,銀裝素裹,石門峽溪流依舊,長青樹木卻壓了厚厚一層積雪,仿佛佝僂的白發老者,垂首靜立,顫顫巍巍。
秦韻心中略有幾分煩悶,知曉這時候不適合修行,云光卷裹之下,立身云顛,望著哀牢山四周風景,不由微嘆。
今年事情不少,保和帝亡故之后,新帝不堪,才有諸國起復,如今更受另外五國壓制,而今施浪國氣勢洶洶,蒙舍國國事也是愈發衰敗。
前番龜山靈蛇洞,蘇游還曾問起施浪國之事,提及僧人法明,欲求助秦韻,聽聞牽扯陸玄,秦韻沒有拒絕,不過還等蘇游等人來哀牢拜訪,倒不急于一時。
如今風雪卷席,滿地銀裝,戰事難興,**亂局也算暫歇,難得清凈。
此外北荒一行,也沒有多少收獲,回山之后,更不見師尊嚴白鳳,雖然猜測師尊出手救師弟陸玄去了,結果如何尚且不知,未免也有幾分掛念,心中難定,諸事堆疊之下,自然心亂。
正在秦韻借著天上寒風,定靜心神之際,忽然先是眉頭一提,隨即便露喜色。
云光一卷,瞬時朝著石門峽落下,不多時,便回到了哀牢山洞府之中。
急急朝著仙殿而去。
“師尊!”
入得仙府,未等看清內中情況,便先呼道,卻是有幾分急了。
“你年紀還在你師弟之上,在我座下修行也有近百年了,怎么還是如此毛躁?”
熟悉的聲音入耳,秦韻不驚反喜,定睛看去,就看到仙府之中,正坐三人。
上首自然便是師尊嚴白鳳,下方之人,二人俱不識得,也是玄門同道。
秦韻為陸玄之事操心不少,如今見得師尊歸來,未免要問,不過到底不失尊敬,先是上前對著師尊行禮,這才問道:“師尊,師弟可有消息了,這兩位道友又是?”
“你自家師弟,你也認不出來了?”
聽得嚴白鳳這話,秦韻微微一怔,隨即仔細打量殿中二人。
她之前只是有些著急了,所以沒有仔細觀察,這一看,當下就有了發現。
心中頓時驚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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