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仗劍大河東去 第九十一章 給誰
這一場酒,喝得既喜且慶。
但是和昨天晚上一樣,誰都沒有多喝。
縣祝衙門的獨特性就在于,它不單單只是獨立于朝廷文官武將之外的另外一個官員系統,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還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另外一個系統。
其他的朝廷官員、吏員,只要下了值,喝酒是很正常的,喝多了大不了呼呼大睡,但縣祝衙門這邊就不行。
嚴格來說,官方修行者這條線上的所有人員,都是沒有真正的假期的,就算休沐,也要處在時刻待命之中。
這是由敵人的獨特性而決定的。
周昂出錢,衙門里的仆役負責出去采買了酒菜來,等到下了值之后,眾人就在衙門里一番吃吃喝喝,然后各自散去。
時令已經是五月,天氣正在越來越熱,喝了酒之后步行回家,走著走著就越發覺得身體燥熱,如果不是在意形象,周昂甚至忍不住像跟萬歲坊的其他人一樣,從現在開始打起赤膊來。
當然,酒畢竟沒喝多,還不到影響思考的程度,回去的路上,所有的嘈亂都消失了,正好可以讓他安靜地一邊走路,一邊想些事情。
居然能從官方手里拿到一顆開竅丹,這是他事先不曾想過的。
高靖是真心要給,其他人至少是目前看來,都沒有什么要嫉妒的樣子,貌似某種程度上是可以證明了,自己上輩子的那一套職場哲學,并不是適用于所有的組織和所有的情況的。
那這當然就是好事了。
只是事情來得突然,周昂一時半刻間還沒想好,這顆開竅丹要送給誰。
首先他得對加入官方組織感興趣,其次他得對從此進入神秘的世界有興趣,而且最好將來也不會后悔,最后呢,他應該有一定的修煉天賦。
第一點無可改變,雖說是給自己了,但其實只是把人情送給自己了,開竅丹最終落到誰的肚子里,他將來就肯定是要加入翎州縣祝衙門的。
第二點不好辦,因為沒有辦法在他服下丹藥之前就把事情說透,甚至服下丹藥之后,都沒辦法說透,因為資質所限的問題,服下丹藥卻無法完成“開竅”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而官方這邊的做法,是一旦失敗,還是允許你回歸正常人的生活的。正常人當然不該知道太多,知道的太多反而是壞事。
第三點就……只能靠蒙。
鄭師叔或許有實力看穿一些東西,師父更是行,但我不行。
周昂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開竅那時候,鄭桓師叔說過的什么三萬六千竅、一萬兩千竅之類的,但周昂完全不知道那些該怎么去觀察和判斷。
甚至,因為鄭師叔不肯說,他到現在連自己是什么情況都還沒搞清楚呢。
而除了這三點之外……最好的最好,當然是那個服下開竅丹,成為修行者的人,跟自己的關系越好越好。
首先第一個人選,肯定是大兄周曄。
他的年齡不算大,還處在合適的年齡段,而且他相當聰明機變,如果他也能成功地成為一名官方修行者,想必會和自己配合的相得益彰。
而在這個年代,這樣子的社會氛圍之下,再沒有比這種血親兄弟更可靠更值得相信的存在了。
但是想了想,周昂還是把大兄給否定了。
自身成為修行者,或者說修持之人,已經有一個來月了,有鄭桓師叔來,和自己那個不知道現在在哪里的師父在,自己應該算是見識過高人了,但這些天來的經歷,尤其是加入縣祝衙門之后這短短二十天的經歷,卻也讓自己見識到了神秘世界的萬般兇險。
當初自己是因為有狐妖在隱隱威脅,而且初步見識到了神秘世界的一角之后,也的確對這些事情很感興趣,所以后來遇到機緣,才毫不猶豫地一步邁過去了。
但是大兄這里,就不必了。
而且不能了。
若神秘世界和修持的力量,能給家人帶來榮耀,帶來幸福的生活,那么有我自己就已經足夠,就已經可以給與這些。
若神秘世界帶來的是兇險,則到我這里就打斷,全部落到我身上,也就夠了。
有大兄在,母親與妹妹就不至于無人可托。
有大兄在,周家就還在。
所以,周家現在一共倆雞蛋,就還是別盡往一個籃子里放了。
倒是如果大兄現在有兩個兒子的話,可以提攜一個出來——可惜,大兄不但只有一個兒子,而且就算是把女兒也考慮進去,他倆的年齡也太小了。
鄭師叔說過,開竅最好在十七歲之后,十七歲的時候,人已經元神長成,且骨骼健壯,抵抗天地靈氣改造的基礎,就比較好了。
在此之前的年紀,人自己還沒有長成,兇險會很大。
也是這個理由,小妹也排除在外吧!
她還是更適合找一個家境平實的夫婿,過安靜平和的一輩子。
也就是說,周家的人,全部被排除在外了。
那剩下的……周昂第一時間想到了陸家父子倆。
尤其是陸進。
他那個身板,肯定是沒得挑,就是不知道在修持上來說,是不是有天賦了。
不過也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浪費一顆開竅丹而已。
心里這么想著,等到一路走回萬歲坊的時候,周昂心里已經初步有了計劃。
進坊門的時候,坊卒照例點頭哈腰,甚至比之前還要越發的恭敬,這種情況,是從那天晚上自己曾帶人來萬歲坊里捉拿玉蘭宗的雷震等人之后,就開始了。
周昂沒有在意,一邊屢次克制自己想要把胸口的衣服拉開一點的沖動,一邊緩步往里走,拐過一個巷子口,遠遠地看到似乎有人站在自家門口。
旁邊還停著一輛牛車。
等走近了,他很快看見,那居然是蔣耘,還有他的夫人。
周昂有些訝然,轉瞬就想到了:難道太守府和郡祝衙門聯手發布的安民告示,已經貼出去了?還是……
周昂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也一眼就看到了周昂。
當下兩人快步向前迎了幾步,在幾個路過的街坊的注視下,那蔣耘激動得面色漲紅,遙遙拱手,道:“子修兄,耘拜謝了!”
說完了,他認認真真地兜頭就是一個大禮。
而他的夫人,也是隨之屈身一個萬福。
離得那么遠,周昂攔都來不及,只好匆匆一避,然后快步過去,“伯道兄這是作甚,嫂夫人快快起身,你們這是做什么?”
待周昂來到身前,蔣耘剛好直起身子,卻是一把抓住周昂的手,激動得身體有些顫栗,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帶著些哭音地道:“子修兄,大恩不言謝。以后若有什么差遣,請盡管直言,耘但能有所助,絕不推諉。”
周昂哈哈一笑,還沒說話,蔣家夫人忽然又哭著道:“本以為是發了急癥,不曾想到,居然是有奸人謀害。若無先生,我們夫婦恐怕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此事,更談不上為孩子報仇。是先生,為我那一雙兒女,報了這大仇!”
說到這里,她已是語帶哽咽,道:“請先生,再受我一拜!”
說話間,她竟是再度斂衽,屈膝一禮。
這要是現代社會,還能伸手拉一下,但這個年代,雖說大唐國的社會習慣,并不崇尚把女子圈在家里,女子的社會地位也并不算低,但男女有別、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卻也是依然存在的。
因此,周昂連拉都不方便拉,只好趕緊避讓一下,擺手道:“嫂夫人快別這樣。伯道兄,嫂夫人,你們以后便稱呼我一聲子修就是了。請到家里稍坐。”
說話間,他向里延客。
但這個時候,蔣耘卻婉拒了,他道:“我們夫婦得聞消息,第一時間就想到,應該是子修你在做這件事,一時情緒激蕩,決定要第一時間過來向你道謝。只是,今日心緒不定,實在不宜登門做客,就不叨擾了。謝過了子修,我們還是想,先回去祭奠一下兩個孩子。”
周昂聞言當即停下,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好。也好。”
蔣耘聞言退后一步,拱手,道:“改天,待此事一了,定當再來答謝。”
周昂也拱手為禮,“伯道兄客氣了。”
蔣耘拱拱手,轉身招呼牛車來,夫妻兩個上了車,一仆人趕著馬車走了。
只是,這一番舉動,不但驚動了路人,也早已驚動了院子里面的周蔡氏和周子和。等周昂進了家門,兩人不免追問。
剛才一路思考,沒注意到坊門口是不是貼了告示,這時候周昂就只能順著高靖下午宣布消息的時候大概提到的內容,把這件事簡略說了說,周蔡氏這才明白。
片刻后,他道:“誰能想到,想要買個院子,竟叫你查出一樁大案子來。不過,此事做得好,做得好啊!”
周昂聞言只是笑了笑。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但到了第三天,周昂下了值出衙門,卻在門口碰上了周曄,而且看樣子,他應該是在門口專等自己的。
“子修,來,為兄剛買了一套宅院,你來陪為兄去看看。”
“啊?大兄你怎么又買宅院?”
老婆帶著我家小朋友從他姥姥家回來了,所以……我盡量抓時間寫,盡量多寫。
帶娃的日子又要開始了,求幾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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