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第一八五章其中有大陰謀
大明朝已經動亂很多年了,所以,大家都有些疲憊。
李洪基帶著人馬去了廬州,張秉忠帶著人馬去了長沙。
他們都似乎不愿意跟云昭做鄰居。
突然之間,襄陽周圍就多了很多無主之地。
負責剿匪的官員們匆忙向皇帝報喜,報喜之后卻不敢進駐這些地方,只說自己正在追擊賊寇。
敢于造反的人都跟著李洪基或者張秉忠走了,留下來的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
沒有了賊寇,沒有了朝廷,這些老弱婦孺們反而對未來有了那么一絲希望。
一伙青衣人騎著馬趕著大車來了南漳縣。
他們沒有驚擾那些倉惶逃竄的百姓,而是開始修補破爛的縣衙。
他們人手不多,因此,修補縣衙的工作進行的非常慢。
于是,就有一些青衣人去找那些驚魂未定的百姓,希望他們能幫忙修整縣衙,工錢不高,還是以糧食代替。
一些家中沒有隔夜之糧的百姓咬著牙去了。
傍晚回家的時候,他們真的帶回來了糜子跟小米。
于是第二天,就來了更多的人。
修補縣衙的活計不算重,而且還管飯,這就是一件油水很足的活計了。
多年以來,人們終于可以通過自己的勞動,換回來一些食物,這是好事。
瞅著孩子狼吞虎咽,妻子也敢喝粥了,一家之主總歸是有一些感慨的。
只是,縣衙很快就要修補完畢了,也不知道這樣的活計,還有沒有。
縣衙修補完畢之后,就有很多青衣人直接進駐了縣衙,他們依舊沒有去麻煩百姓,而是貼出告示,希望能招募更多的人開始修整殘破的縣城。
這一次,全縣城的人不論男女老少一起參與進來了。
就在有人質疑這些青衣人能不能支付這么多工錢的時候,數百輛大車進入了南漳縣,在百姓們親自動手下,將這些飽滿的糧食全部裝進了縣衙糧倉。
這些青衣人帶著招募來的百姓,推倒了那些搖搖欲墜無人居住的破房子,將里面能用的磚石,土坯木料,全部都挑出來,堆積的整整齊齊。
在讓招募來的百姓將大量的垃圾填埋進坑洼處,澆上水之后,就用夯錘夯結實,這樣的地塊很多,平平整整的,看起來很有秩序感。
深秋的日子里,南漳縣城里的人卻忙碌不堪,雖然忙碌,他們的臉上卻多少紅潤了一些,少了一些菜色。
兩個月的時間里,南漳縣縣城被整理的煥然一新,即便是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也鋪上了從廢棄的城墻上拆下來的磚石。
南漳縣今年的天氣很冷,還下了雪。
因為修整縣城的緣故,每家每戶多少都有了一些存糧。
不過,他們的活計依舊沒有結束。
也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好大一群人,這群人一看就是有錢的。
衣衫漿洗的干干凈凈,眉眼看著也干凈,就連探出來的手都是干凈的。
這些人到了南漳縣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買地,買那些被百姓們修整出來的空地。
有些人當地百姓是認識的,很多年前,這些人就離開南漳縣去逃難了,沒想到現在回來了,還變得這么有錢。
空地的價格不菲,問過相識回鄉人之后,買地的價格令人咂舌。
這些人買了地之后,連房子都不蓋,一群人卻在山根處合伙開了一座窯廠,第一爐青磚出窯的時候,這些本地人終于知道他們為什么寧可住在帳篷里,或者租住別人家里,也沒有立即動手蓋房子。
原來,人家要蓋的是青磚大瓦房。
此時,當地人已經認可住在縣衙里面的人就是官府,領頭的那個年輕人就是縣令。
同時,當一只上書藍田二字的石碑矗立在南漳縣邊界上的時候,本地人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從立碑的那一天開始,南漳縣已經屬于關中管轄了。
白日里的南漳縣人來人往,到處都是馬車拉著磚石亂跑,空地上的房子,也在每日一個變化的慢慢矗立。
到了晚上,縣城里終于安靜了下來,唯有縣衙里面依舊燈火通明。
南漳縣大里長陳平清一清有些嘶啞的嗓子對屋子里的青衣人道:“人口統計冊簿,土地統計冊簿,山林統計冊簿,塘堰統計冊簿,在三天內必須完成。
一個青衣人猶豫一下道:“有主的好說,如果原來主人逃難了,名下卻有這些物質,被我們當做無主物質給處理了,他們將來找到我們討要,該如何應對?”
陳平道:“貼告示三月,三月后,當做無主土地處理,我們沒有時間,也沒有人手去清查這些事情,這里開春早,我們不能耽誤春播,這才是我們工作的重點。
襄陽已經被張秉忠,李洪基,官府三方來回蹂躪之后民心全部喪失,社會已經崩潰,人員大量死亡,更談不到經濟活動。
首先,我們要開啟農業生產,來年春播是重中之重,田地里有了秧苗,百姓的心中就有了根,等這一季糧食成熟之后,南漳縣的百姓就算是安定下來了。”
青衣部屬道:“分配給我們的資源終究有限,大里長,你如此快速的消耗這些資源,我擔心你撐不到夏收。”
陳平咬咬牙道:“不管了,不論我們做什么,都沒有現在的局面糟糕。我們只有快速的讓百姓看到成效,才能談到以后。
繼續現在的發展速度,一刻都不要停,即刻從百姓中招收一百鄉勇,我們還要快速回復南漳縣的司法制度,去做吧。”
同樣的事情在襄陽所屬的五個縣里都在發生。
如襄陽這樣的大城市,如果沒有周圍的州縣支持,想要發展起來無異于癡人說夢。
因此,如今的襄陽城,成了雷恒的屯兵之所。
而發展,卻是從周圍的州縣開始。
冒辟疆站在雪地里瑟瑟發抖,原地跳躍一陣暖和一下身子之后就把韁繩套在自己身上,帶著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一起拖著沉重如山的車子前行。
跟以前當驢子的時候不一樣,這一次,他可是心甘情愿的,也因為被人當驢子用了好長時間,現在重新拖車,手法就很熟悉了。
這是沒法子的事情,馬車上拉的是種子,這東西極為金貴,不敢有半點閃失。
他在玉山書院如愿以償的爭取到了一個里長的職務,所以,在秋日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南漳縣。
牲口不夠,自然只能用人來湊。
傍晚的時候,滿身泥水的冒辟疆來到了自己所在的東灣村。
這是一座很大的村子,賊寇沒來之前,這里有足足四千多人,現在,只剩下不足八百人。
初來東灣村的時候,冒辟疆的一顆心是涼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用什么法子才能讓這座有著輝煌過去的村子重新煥發生機。
好在,南漳縣的大里長陳平是一個極為干練的家伙,一道道指令下來之后,他只需要全心執行就好,并在執行的過程中慢慢學習。
他借住在東灣村殘破的祠堂里,這是廖姓人家的祠堂,從規模來看,這里曾經出了不少的人才,一些殘破的進士及第的木匾亂七八糟的堆在角落里,只有牌匾上面斑駁的漆料還在默默地訴說往日的輝煌。
冒辟疆在藍田縣算是舊文人,所以,他從哪些牌匾上的字就能大概知曉廖姓人家中出名子弟的過往。
篝火明滅不定,疲憊的同伴已經擁著棉被沉沉睡去,冒辟疆卻無論如何都沒有睡意。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古人誠不我欺也。”
從一些村民口中得知,早在八大王來襄陽的時候,廖氏就已經被八大王抄家,抄了一個底朝天,不僅僅殺掉了族長,也殺光了在家的男丁,至于婦孺——則被押送軍中充作營妓。
好不容易等到王師歸來,廖氏逃亡男丁匆匆回到村子,卻被左良玉的兵丁捉住,拷問糧餉,可憐廖氏才遭了大難,哪來的糧草供應王師大軍。
左良玉部屬得不到糧餉,就用酷刑折磨廖氏男丁為樂,不到三天,就盡數死去。
當李洪基打下襄陽之后,身懷破家大恨的廖氏遺孤,不再相信官府,也不再相信張秉忠,而是一頭加入了李洪基的造反大軍中。
當云昭一聲令下,命李洪基離開襄陽的時候,廖氏遺孤也跟著離開,至今生死不知。
既然廖氏遺孤已經參加了李洪基的造反大軍,他自然就是反賊,所以,屬于他的家產需要充公,包括他們家的祖宗祠堂,以及所有的土地。
這其實就是云昭要的結果。
冒辟疆知道,自從他仔細研讀了藍田《土地法》之后,他就明白,在云昭治下,不許出現田產超過千畝的大地主,或者說,云昭不允許他的治下有大地主存在。
他這是要從根苗上破壞宗族法度。
現如今,李洪基去了廬州,張秉忠拿下了長沙……下一步,這兩個人只能一個向東,一個向南。
想到這里,冒辟疆怵然一驚。
他終于明白云昭為什么不一口氣滅掉李洪基跟張秉忠了,并且還恭敬地伺候崇禎皇帝了。
其中——有大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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