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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六章:躁動的人們

  長安城東市。

  往來的車馬絡繹不絕,筆行、酒肆、鐵行、肉行、雕版印刷行等,還有賃驢人、雜戲、琵琶名手、胡姬舞者…各色手藝,相聚一堂。

  東市是長安城中手工業生產與商業貿易的中心地之一。

  這里店鋪毗連,商賈云集,工商業十分繁榮發達。

  東市內生產和出售同類貨物的店鋪,分別集中排列在同一區域,叫做行。

  堆放商貨的客棧,叫做邸,邸既為商人提供存放貨物的地方,又替他們代辦大宗的批發交易。

  東市的工商業不僅分門別類,更多達二百二十行,而且各行業的經營,都有相當的規模。

  長安朔方商會分會館,就坐落在東市東北角的未名湖畔。

  今早,五艘飛艇從北面鋪天蓋地而來時,不少去過朔方的商賈就開始朝這里匯聚。

  駐守長安分會的主事叫甄有財,是馬周挖掘的能人,本身能力出眾,尤擅經營之道。

  不過,這種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在這個時代比普通力工還不如,因此一直沒有出頭機會…

  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

  甄有財當年在不少酒樓混跡過,從普通店小二干起,一路經歷過門面、賬房、后廚、柜臺…等各種崗位工作。

  對于經常在酒樓出現的人物,他都會長個心眼,倒也不是為了攀高枝還是阿諛奉承什么,只是單純的劃定一個不能惹的人物名單,說直接一點就是怕死。

  有一次,馬周與幾個文人起了爭執,因他們嘲笑馬周一個文人寄居武將家中,落了文人的臉面等等,事因不去追究。

  甄有財當時就對馬周有所耳聞,知道他也是窮苦人家出身,雖然名氣不小,但肯定斗不過對方,因此便提醒了馬周一句。

  當時馬周還不甚在意,直到甄有財將那幾個人的來路、靠山、家庭情況,以及過往與誰有過什么過節,后來如何如何報復等等,詳之又詳的娓娓道來。

  馬周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雖然狂妄,但在長安這種天子腳下,他就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寒士,哪里是那些二代們的對手。

  若是沒有甄有財提醒,或許他活不過三日,但知道對方手段的馬周,還是有自救之法的。

  后來的結果,嚇了甄有財一跳,馬周先發制人,一篇文章送到某個大人物手中,直接就治了那幾個文士的罪名…

  “甄主事,甄主事…”

  “啊,哦,洛川兄。”

  “怎么,昨夜望春樓酒勁還沒過去?”

  “呵呵,洛川兄說笑了,就是想起一些往事,讓諸位見笑了。”

  分會議事廳內,甄主事端坐上首,回憶起與馬周唯一的一次交集,心中不免生出感慨。

  就是半年前,有人找到當時已經是酒樓掌柜的他。

  天空中紅云翻滾,數不盡的雷蛇交錯纏繞,蓋頂的紅云盤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

  少陰與少陽位置,兩只血紅色的巨大豎瞳,噴薄著毀天滅地的冰與火,席卷大地。

  紅云下方,一處原本猶如人間仙境的山門,轉瞬間被毀于一旦。

  與天道相比,就算是人仙也不過一合之敵。

  更何況,這只是一個以制符為主的普通宗門。

  此時,紅云旋渦的正下方,一個不屈的少年指天怒吼。

  少年的視線中,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在他面前先后倒下,那是陪伴他成長的師門長輩,還有對他疼愛寵溺的師兄師姐…

  或許是少年的怒吼聲再次觸怒了天道,紅云翻滾之間,形成一尊巨大的怒火雷龍。

  雷龍張開血盆大口,眼里閃爍著智慧的豎瞳,尖嘯一聲,俯沖向少年…

  “啊!”

  蘇云在被雷龍吞噬的瞬間驚醒。

  伸手擦掉額頭上密布的細汗,眼里一絲不甘的神情中,卻是深深的無力與懊悔。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天了。

  對于自己為什么沒有死,而是在另一個世界得以重生,蘇云一無所知。

  只記得臨死的那一剎那,身體內所有的靈氣瞬間轉化為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少陰與少陽的位置,在瞬間完成轉換。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現在這樣…

  起床走到桌子旁,蘇云端起茶壺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他忍不住蹙眉。

  “這個地方的水和茶葉實在是太…”

  無奈的搖了搖頭,蘇云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早上五點半。

  全然沒有睡意的蘇云,走到書桌旁坐下。

  看了一眼房門,傾聽了一會兒屋子里的動靜,見沒有吵醒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蘇云才低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鉛筆盒。

  鉛筆盒有些老舊生銹,上面是一只灰色的狼和幾只白色的小羊羔。

  蘇云對此視而不見,打開鉛筆盒,將里面的材料取了出來。

  一桿牛毫筆,一盒朱砂粉末,以及三張與鉛筆盒差不多長寬的黃紙。

  這一點點東西,就花了蘇云兩百多塊錢,幾乎把前身的小金庫掏空。

  但與蘇云要做的事情比起來,區區黃白之物并不算什么。

  蘇云將材料平放在桌上,起身將一旁的窗簾拉開,順手將玻璃窗往外推開。

  微風輕拂,遠山霧靄繚繞。

  蘇云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皺了皺眉頭。

  與青符宗相比,這座小山的空氣質量實在太差勁了。

  一念及此,更加堅定了蘇云制符的決心。

  雖然他一身修為盡失,并沒有辦法調動自身靈力制符。

  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發現晨極紫光還能夠為他所用。

  或許無法用來提升自己的修為,因為蘇云如今還沒有開辟丹田,無法儲存紫氣。

  不過,僅僅是調動紫氣,他還是能夠做到的。

  眼看太陽就要升起,蘇云重新走到書桌旁坐下。

  慢慢運轉宗門傳承的青符心法。

  同時,右手伸出,以五字執筆法立起筆桿,輕點朱砂…

  遠山的清風吹散了晨霧。

  一縷冥冥中難以感應的光芒瞬間籠罩大地,喚醒沉睡了一夜的萬物生機。

  就在這寶貴的一刻,蘇云右手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在黃紙上落下了第一筆。

  蘇云沒有睜開眼睛,這張符他已經畫過無數次,而且,他也沒有多余的紫氣用來打開天眼,普通人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朱砂紋路閃爍的青色光芒。

  第一張黃紙很快被蘇云畫滿了古怪的紋路,就在他想提筆接著畫第二張的時候,體內的紫氣為之一滯,接著以神秘不可測的方式消失無蹤。

  蘇云睜開眼睛,扭頭朝窗外看去,幾只雀兒劃過天空,嘰嘰喳喳,第一縷朝陽將小山照得金光發亮,院子里傳來大公雞的啼叫聲。

  “前后不過三個呼吸,唉…還是太短了,只夠畫一張最簡單的離塵符。”

  蘇云搖了搖頭,拿起畫好的符紙反復打量。

  雖然他沒有靈氣,無法打開天眼,但長年累月積攢的經驗告訴他,這張離塵符可以用。

  蘇云會心一笑,拿著符紙推開臥房的門走了出去。

  院子的東南角,是這個家的廚房。

  灶爐旁邊有一個大水缸,主要用來盛放日常飲用水,蘇云就天天看外公直接生喝里面的水。

  蘇云也喝過兩次,總覺得這個所謂的山泉水味道怪怪的,還比不上宗門澆花的小溪水。

  走到大缸旁,蘇云看了一眼外公的臥房,聽到老人家綿長的呼嚕聲,蘇云呵呵一笑。

  單手提起見底的水缸,迅速將符紙貼在大缸底部。

  若是蘇云這個時候擁有天眼,他一定會看到。

  以符紙為中心,空氣好像被瞬間引爆,一層層連綿的波動迅速彌漫開來,圍繞水缸形成一個青色的防護罩,顯然這張離塵符的效果不錯。

  蘇云滿意的拍了拍手,拿起一旁的扁擔和水桶,開始新一天的鍛煉。

  小青山下溝村,位于閩省南山縣東南角的一個偏僻小山村,總人口還不到三百人,大都是留守的孤寡老人和兒童。

  原身的蘇云,高中還沒畢業后就回到了這里,一開始是因為外公身體不好,他作為彼此唯一的親人,理應回來照顧。

  后來外公身體漸漸調養好了,蘇云也沒打算繼續回去復讀,不為其他,就是單純的窮。

  國家早就已經九年義務教育了,可是,誰又能想到,有人連買教科書的錢都沒有?

  蘇云的外公叫趙大膽,不是諢號,身份證就是這個名字。

  年輕時候的趙大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走山漢,每次進山總能有收獲,那個時候山里的野獸還很多,普通人進去,那也是十去七回,至于沒回來的三個:

  或者被自己人的陷阱害死,或許是被什么毒物毒死,或許干脆被獵物反殺…

  唯有趙大膽,雖然也曾險象環生,甚至摔斷過腿,但依然活得堅挺。

  后來,十年的時候,趙大膽救下了一對被關牛棚的父女,帶著他們躲進了深山老林。

  故事可能有些老套,趙大膽與那個女子日久生情,竟然在山里生了一個女兒。

  只是,好景不長,十年轉瞬即逝,那對父女后來被家人找到,雙雙回城。

  丟下趙大膽和那個沒有出身證明的小女兒相依為命。

  對這些往事,蘇云全當聽個笑話,對于他來說,現在只有兩件事。

  一是完成前身的使命,讓外公安享晚年。

  二來,蘇云遙望天際那顆明滅不定的啟明星,他還想著回去…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下溝村的村民吃慣了小青山的山泉水,所以村子里幾乎沒有水井,大家都是引山泉水來用。

  有條件的人家會在山上修一個水槽注水,然后用水管連接家里的水龍頭。

  這樣用起來就跟自來水沒兩樣,而且還不用浪費電抽水。

  沒條件的,就只能像蘇云這樣,上山一擔擔往山下挑,來回有二里地。

  像院子里那個大水缸,蘇云要來回三趟,滿滿六桶水才能夠裝滿。

  自去年輟學回來照顧外公開始,蘇云就這樣挑了一年多的水,身上都是結實的腱子肉。

  唯一的不好,就是肩膀有一條明顯的肉繭。

  裝滿大水缸,蘇云拿起葫蘆做的水瓢,舀起被離塵符凈化過的山泉水喝了一口。

  “嘖嘖嘖,這才是人喝的水!”

  蘇云滿意的笑了一聲,轉身開始生火做飯。

  小米粥用砂鍋熬煮,再弄幾碟外公腌好的咸菜。

  這咸菜對蘇云來說,是個意外驚喜…明天的離塵符就貼咸菜缸吧,對身體有好處。

  看了一眼缸里發酵完美的酸豆角,蘇云口水狂涌,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這種特殊的美味。

  或許是因為水質被凈化的關系,今天的小米粥氣味特別清香。

  原本還在呼呼大睡的趙大膽在睡夢中抽了抽鼻子,竟然不自覺的吧唧了一下嘴。

  別的老人都是睡眠很淺,可趙大膽卻不同,還跟個年輕人一樣,總是睡到天光大亮才起來。

  “外公,起來吃飯了。”

  蘇云的聲音從院子傳到屋內的時候,趙大膽剛好睜開惺忪的雙眼,聞著空氣中彌漫的米香味,滿是滄桑的臉頰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

  簡單洗漱過后,趙大膽走到院子的青石桌旁坐下,看了一眼鍋里還在沸騰的小米粥,忍不住探頭聞了聞:“今天煮的粥好香啊,小蘇,手藝有長進吶!”

  蘇云為他添了一碗米粥,笑著說道:“或許是五叔公的小米種的好吧。”

  “切,那小子要真有這個本事兒,三層樓都蓋起來了,怎么可能還住瓦片屋里。”

  趙大膽說著,端起小米粥美美的吃了起來。

  蘇云是融合了記憶的,所以,對爺孫倆這樣的相處方式還算習慣。

  趙大膽沒什么文化,卻從小教導蘇云,食不言和寢不語的古訓。

  院子角落的雞王伸長脖子朝安靜吃飯的爺孫倆看來,滴溜溜的眼睛里滿是期待之色。

  按理說,這爺孫倆吃剩的米粥會攪拌一點麥麩作為它的食物,不知道為什么,它特別期待今天的早餐…

  可惜,讓它失望了。

  那個養了他六年的臭老頭,竟然端起砂鍋,拿著大勺子將米粥吃了個干干凈凈。

  “嗝!好吃,小蘇,你今天煮的米粥特別甜。”

  趙大膽將砂鍋放下,狠狠打了個一個飽嗝,黝黑的雙頰仿佛都紅潤了幾分。

  蘇云笑而不語,他還沒有吃完,有不說話的權利,便也省得解釋太多,露了馬腳。

  趙大膽也沒有再問,而是起身走到大水缸旁,拿起葫蘆瓢舀水涑口。

  咕嚕嚕兩下,水沒有吐出來,而是直接被他喝了進去。

  “奇了怪了,這水也感覺特別的甜。”

  蘇云一直偷偷觀察著他的反應,聞言,笑著打趣道:“我看是您太餓了,吃什么都香。”

  趙大膽將葫蘆瓢湊近鼻尖聞了聞,沒有聞到什么特殊的氣味,點點頭算是承認了蘇云的說法。

  “對了,外公,今天您還去鎮上嗎?”

  離下溝村最近的一個鎮叫霞美鎮,要翻過一座大山,出入非常不便。

  蘇云忽然想買幾味中藥,打算熬一點藥湯打熬自己這具新的肉體,為淬體期做準備。

  趙大膽嘆了口氣,似乎思忖著什么,皺眉道:“是要去一趟的,不過,可能去了也是白去,現在的人都喝品牌酒,對咱家這種自家釀的果酒根本沒興趣。”

  自從國家開始嚴打后,趙大膽就沒進山打過獵了,后來轉行學人家釀酒,其他的酒釀得一般,唯有一種酒得了真傳。

  說起來別人可能覺得是忽悠,但這酒真的是趙大膽偷偷觀察山里的猴子釀酒學來的,所以這酒又叫猴兒酒,屬于果酒的一種,度數很高,一般人喝個二兩就差不多了。

  蘇云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您如果去的話,記得叫上我,剛好,我也想買點東西。”

  趙大膽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后,忍不住又舀了一瓢水喝了起來。

  這時,院門口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傳來。

  蘇云動了動耳朵,沒有回頭去看,就已經知道來人的身份。

  “大哥,小蘇在不在?”

  來人先是看到正在水缸旁喝水的趙大膽,喘著粗氣問道。

  趙大膽沒好氣的瞥了來人一眼,朝正在吃飯的蘇云方向努了努嘴。

  蘇云沒辦法,轉頭朝來人看去,起身招呼道:“七嬸娘早,吃過了嗎?”

  “吖,早早早,我吃過了,呵呵…吃呢啊!”說著就自顧自推門走了進來。

  蛋黃的長裙,蓬松的頭發…老年版!

  噸位級別的身材,加上那頭酒紅色的泡面頭,幾乎是農村阿媽的標配。

  這位是七叔公的老伴兒,劉春華,今年五十又三,在十里八鄉都算是有點名氣的媒婆。

  靠著給人做媒,硬是供一兒一女上了大學,可惜,這么多年過去了,也見兩個孩子回來過,更沒有接老兩口進城享福的打算…

  “小蘇呀,不是嬸娘嘮叨,你也老大不小了。”

  “嬸娘,我今年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十八…當年嬸娘十八就生了你小叔咯。”

  “年代不一樣了,現在十八歲的人還在讀書呢。”

  “你還想回鎮上讀書?”

  劉春華詫異的問道,一旁的趙大膽明顯露出一絲期許之色。

  然而,蘇云接著搖了搖頭,讀書頂個屁用,老子還有漫漫修仙路要走,不比讀書香!?

  見趙大膽失落的嘆了口氣,劉春華先是尷尬的笑了笑,又道:“既然不打算再讀書,那為什么昨天的相親不去啊,人家姑娘在縣里的奶茶店等了你兩個多小時。”

  劉春華言語頗為懇切,雖然對蘇云放鴿子的行為有些不滿,但絕沒有責怪蘇云的意思,只是委婉的表達他這樣有點不厚道,畢竟,她都已經幫忙約人家姑娘出門了。

  蘇云聞言,有些迷瞪,想了想,才回憶起來,這個約定是在他來之前,前身答應劉春華的,自己這些天一直在適應新環境,哪里有心思關心這個。

  想了想,蘇云歉意的說道:“嬸娘,這次是我不對,昨天忙著忙著就給忘了,不過,您真的不用再給我介紹了,我真沒打算這么早成親。”

  “那可怎么辦,你之前還答應得好好的,今天人家姑娘都跑我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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