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諜影 第六十九章 玉帝:又來?
漂洋過海來看你。
當三藏和猴子萬里迢迢,花費數月時間飄過海面,踏足于南瞻部州的土地上時,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這次終究不是夢境。
佛經重得太真實了。
猴子吐著舌頭,看著三藏。
師父雙肩雖然空空,但壓力半點不小。
因為接下來,不是簡單的降妖伏魔,而是服人心。
在真正的大唐王朝里,傳播佛法。
能成功嗎?
猴子覺得懸。
這里的百姓,似乎并不需要佛法。
他們一路行來,經過一個個村莊,一座座城池,依舊有強盜匪徒,貪官污吏,欺凌弱小,不公罪惡的事情發生。
但大體上是太平治世,君賢臣明,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皇朝氣數庇護,神佛氣息少有,妖魔不敢輕犯。
這才是真正的人族氣象。
猴子對比了一下西牛賀洲和南瞻部州,對如來施以親切問候。
騙子!大騙子!哼!
不傳佛法,任務無法完成,傳了佛法,這里不會變成下一個西牛賀洲吧?
難辦。
猴子習慣性地想要抓耳撓腮,卻被佛經壓得肩膀一歪,險些栽倒下去。
不知怎么的,近來感覺那經書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何止是一座小山,簡直是千百座山巒疊加在一起。
“悟空,讓為師來吧!”
正齜牙咧嘴著,三藏溫和的聲音響起,伸手一探,將佛經拿了過去。
猴子不解:“師父,你怎么這般輕松?”
即便師父實力最強,降龍伏虎,金剛不壞,可在絕對的力氣上面,也比起他們大不了太多。
猴子感到無比吃力的佛經,沒道理對方半點壓力都沒有……
三藏道:“你為佛法所累,心中抵觸,不愿接受,自是承擔不住這真經之重!”
說著,小山一般的佛經,居然在三藏手中不斷縮小,最終化作一本金光燦燦的冊子。
“那師父你為何要讓我背?”
猴子撓了撓腦袋,疑惑脫口而出。
但不待三藏回答,猴子的臉色已是變了:“這是考驗?我沒有通過?師父,你不會要趕我走吧?”
三藏搖頭:“自然不會,但是悟空,你要問一問自己,到底為了什么,才與為師一同來此東土大唐?”
“我為了什么?”
猴子想到了沙僧、八戒和小白龍臨走時的拷問,他們在這一路的艱險磨難中,找回了自我,可他呢?
自始至終,他似乎都沒有一個明顯的目標,僅僅是跟隨著三藏,一路被師父保護,被妖怪抓走,時光飛逝中,身邊的同行者都有了各自的歸宿,他卻連佛經都扛不動……
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
猴子越想越是迷茫,越想越是痛苦,突然抱住頭,慘嘶起來。
“啊!師父,好疼!”
頭上的金箍開始收縮,緊緊禁錮住他的腦袋,雙耳之中似乎響起了無數聲音。
里面有佛音,有道音,也有天地萬物的聲音。
仿佛整個世界,壓在了頭頂。
“悟空!”
三藏面色一變,這才發現金箍竟是遠超想象,伸手抓了過去,想要將金箍取下。
可在接觸的剎那,一股莽莽巨力奔涌而出,直接震開了手掌。
那股力量,已經超出了佛門的上限,即便是如來還在,且處于巔峰狀態,都沒辦法做到這個強度。
“天道?”
“天道對妖族的禁錮!”
三藏露出驚色,終于明白了金箍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
竟然是天道對妖族的壓制,具現化了這個金箍!
從這個方面來看,猴子被金箍所禁,還能發揮出不在八戒和沙僧之下的戰斗力,真正的實力恐怕超出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只可惜,三藏的外力無法幫助猴子脫下枷鎖,他自己似乎也沒可能摘下。
果不其然,猴子對著金箍施以各種手段,卻是毫無作用,唯有疼得在地上打滾翻騰。
漸漸的,他氣喘吁吁,放空腦子,不再思考那些問題,頭上的疼痛頓時減弱,直至消失。
當猴子重新起身,氣質頓時變得溫順,再也不髭毛乍鬼,默默來到三藏面前,垂頭低聲:“師父,佛經還是我來背吧!”
三藏深深地凝視著猴子:“悟空,你要悟的,不該是這種空!”
猴子身子微微一顫:“師父,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三藏沒有多言,轉過身,自己帶著佛經,往前走去。
猴子追上。
師徒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直到這一日,遠處一片烏云向著這里隆隆而來。
那不是尋常的烏云,正中央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巨型漩渦,里面有數十尊強大的身影,或坐或立,或行走切磋,形成一幕奇景。
都是頂尖仙神。
三藏和猴子不禁駐足。
之前還贊嘆東土大唐不受神佛影響,打臉來得這么快嗎?
可不對啊,這些仙神不像是來傳道統的,反倒是像修煉。
在南瞻部州,人族王朝里修煉?
他們并不知道,那里正是龍后派出血修羅下界時,以兩百道源力開辟出的異度空間。
這是陽謀。
主動創造出一個參悟神魔逆境的洞天福地,請君入甕。
神魔逆境的目標,是諸界之道,合同并蓄,唯我獨一,而源力里則有諸天數據庫,吸引力極大。
朝聞道夕可死矣,利用仙神對于突破自身境界的渴望,拖延在這里,漫長到主線劇情都快結束了,還在如癡如醉的參悟。
以此法沖擊神魔逆境的時間,將相當漫長,別說以一日一月,數十上百年,都不見得能成功,在這個過程中,這些閉關的神魔,就相當于失去了戰斗力,讓輪回者得以大肆活動。
當然,站在諸天一方,也不虧。
借此機會,只要能成就幾尊鎮守,不僅接下來防守大世界,在主宰傳承的關頭,都能對大局產生幫助。
鎮守和巡狩的數目越多,主宰的傳承越是容易落在自己人手里,而不是被主神殿分化出去的邪神魔體所染指。
雙方各有得失,倒是看呆了三藏和猴子,直到一道呼喚聲從上方傳來:“兩位何不上來一敘?”
烏云一角散開,在一座靈峰上,正有兩位仙風道骨的道人在山巔對弈。
三藏看向左邊,認出那位是地仙之祖鎮元子,自己曾經在法會上還與他聊得很嗨,親手奉了茶。
而右邊那位則十分陌生了,只是一身氣息深不可測,竟似還在鎮元子之上。
“師父?”
身后傳來猴子遲疑的聲音,三藏敏銳地察覺到他不是在叫自己,側頭一看,果然見到猴子看向那右側的白須老者,露出淚色。
那正是菩提祖師,看著猴子,輕輕撫須:“癡兒!癡兒!”
但這個時候,猴子又搖了搖頭,金箍再度緊縮,劇痛令他的五官變形,喃喃自語:“不對,我不是他,我是佛門斗戰勝佛,我該老老實實地傳經,不要去想,就不痛了!啊啊啊啊!”
一路上,他聽多了妖怪的呵斥,知道自己不是那個蓋世無雙的齊天大圣,僅僅是佛門造化出一尊佛。
這也是之前產生自我拷問的根源,如果我都不是我,那存在著又有什么意義?
菩提祖師似乎洞穿了他的所想:“你怎知自己不是他?你若不愿屈服,便到我座下來!”
猴子眼神再度掙扎起來。
屈服?
還是反抗?
可反抗后得到的結果,又是我希望看到的嗎?
倒不如乖乖屈服,就這么下去,一直下去。
“悟空,做自己吧!”
就在這時,一只手掌撫在了他的頭頂。
是三藏的手。
他再一次抓住金箍,同樣遭到了天道的反撲,手掌上泛出燦爛的金光,卻在片片消散。
“師父,快放手!”
猴子大驚失色。
“悟空,做自己吧!”
三藏沒有放開,任由自己在金角銀角之難中重塑的金身手掌,被天道之力沖刷成白骨,然后愈合,然后再成白骨。
他屹立于猴子面前,如同遮風擋雨的港灣,巋然不動。
這份堅定深深震撼了猴子。
而山巔之上的菩提祖師,也出手阻止天道所成,不顧反噬。
“師父!師父!”
猴子大吼兩聲,舍棄了一切畏懼,翻身一躍,來到了菩提祖師座下。
他看到了一把戒尺。
太熟悉了。
當年傳道,菩提祖師就拿起戒尺,在他頭頂敲了一下。
現在一如當年,菩提祖師敲下,猴子義無反顧地迎上,三藏則抓著金箍。
三者合一!
一道燦爛到了無法形容的光輝突然爆開,距離最近的鎮元子都用袖子遮住了眼睛,無法直視,唯有隱隱發現,那猴子的神情徹底變了。
因為這戒尺敲下,是茅塞頓開,是暮鼓晨鐘,是徹底將三段輝煌,如畫卷般在眼前展開的契機!
第一段,是巫支祁。
與大禹爭雄,有理想創立妖庭的上古大妖。
亦是菩提老祖的大弟子。
第二段,是混世四猴。
妖族最后的氣數所鐘,逆天抗命,誕生于世。
可通臂猿猴和赤尻馬猴終于泯然于眾,唯有靈明石猴與六耳獼猴爭鋒于世,內外成圣。
第三段,則是他……
帶著金箍,每每都打不過妖怪,要去四處求救的斗戰勝佛?
“不,我是道果所化!”
猴子喃喃自語,終于明白了一切。
五百年前,齊天大圣雖然大鬧天宮,匹敵神魔,不可一世,道果卻未完善,還是有所缺陷。
于是乎,在與六耳獼猴的賭約中,六耳獼猴化身如來,坐鎮靈山,靈明石猴則將道果蘊化,成這猴兒,一路帶著金箍,承天地束縛,東行傳經。
帶著枷鎖起舞,讓道果以最為純粹的狀態下,走過一遍得天地氣數所鐘的傳經之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修行,超乎意料,又在清理之中。
西游是入佛,逆西游則是尋我。
現在回顧往昔,尋到了嗎?
“哈哈哈!”
猴子一躍而起,暢然大笑起來。
哪怕他還是被金箍所禁,那天道的力量如潮水般涌來,疼得他繼續齜牙咧嘴,卻依舊大笑著,狂笑著!
斗戰勝佛?
去他娘的斗戰勝佛!
天大地大,何處是我家?
何處都不是!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師父,俺老孫去也!”
三藏松開手掌,菩提收回戒尺,猴子對著兩位恩師拜了一拜,一躍而起。
金箍還未脫去,越發震動得厲害起來。
可猴子已經翻著跟頭,向著天上躍去,哪怕在金箍的束縛中,被迫落下,也不以為意,再度躍起。
一下一下,他突破了高山,在高山上翻騰,突破了云海,在云海上瀟灑,突破了天壁,在天壁處流連。
越翻越高。
越翻越高。
一路上的磨難與低谷,化作最寶貴的資糧,讓他無限拔升,身軀越來越偉岸,最后立定天地。
頭頂乾兮腳踏坤,萬千秋又萬千春!
額頭上的金箍此時已經被撐到了極致,終于開始顫抖,一道道細密的裂縫出現,
天道也不支了。
從全盛的壓制到搖搖欲墜,僅僅是一場看清自我的頓悟。
這就是大圣!
這就是超脫!
“天道,俺老孫就讓你心服口服!”
猴子大吼一聲,身形一縱,這回一個跟頭翻上去,直接跳出人界,躍到了天界。
與天道對抗,拿天庭出氣,絕對沒問題的。
拿天庭出氣,去打玉帝,絕對沒問題的。
于是乎,猴子恢復神威的第一件事,就是舉起粗大無比的如意金箍棒,對準南天門狂插而下。
一時間,無數慘嚎聲響起。
靈霄寶殿。
玉帝召集群臣,正在商議離恨天的戰事如何解決,那些神魔實在太過放肆了,簡直視天庭如無物,玉帝很生氣。
就在他準備再度證明自己的正統地位,不容侵犯之際,四大天王驚恐的聲音突然傳來:“陛下,那猴子又打上來了!”
眾臣齊齊變色,氣氛瞬間大變,太白金星有些不相信,特意確定了一下:“是哪個猴子?”
四大天王都要哭了:“還能有哪個猴子,是他,是他,還是他!齊天大圣又打上來了!”
真正要哭的是玉帝,他坐于帝位上,嘴唇輕輕顫了顫,用袖子遮住嘴,努力維持住了天帝的威嚴,悄悄地吐出兩個字:
“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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