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都在饞我的身子,可就是吃不到~
“南天門到了！”
金光萬道滾紅霓，瑞氣千條噴紫霞，當清風明月穿梭無窮霧氣，親眼目睹這座碧沉沉，明幌幌的巨門時，都不禁露出震撼之色。
這座天門，自天庭初立時便屹立于此，無數歲月中，有仙人飛升，當過此門，朝拜玉帝，得紫綬金章，才算是位列仙班。
清風明月也曾跟著鎮元子赴蟠桃宴，如今再至，依舊下意識地屏息凝神，不敢有半點怠慢。
“來者止步！”
而他們剛剛踏足南天門，一位威武的神將，已經率領天兵圍了過來，正是廣目天王。
他本就是南天門的守將，此時面對兩位仙童，看了看押解的救命毫毛和他們所捧的人參果，臉色緩和下來：“原來是五莊觀的兩位仙童，此來所為何事？”
清風稟告：“奉家師之命，敬奉人參果于陛下，押妖孽入天庭！”
廣目天王看著九頭鳥的模樣，有些驚奇：“鬼車？”
明月道：“師父說不是鬼車，是一異種變化而來。”
“請出照妖鏡，一看便知！”
廣目天王伸手一招，一面寶鏡現于掌心，鏡光洞徹，就是一照。
鏡面上泛起水波般的漣漪，片刻后出現金光，露出一個似犬非犬，又有多頭的妖族，被七星鞭捆得結結實實，無力反抗。
廣目天王仔細打量，腦海中過了一遍各大妖族，緩緩點頭，予以評價：“不愧是地仙之祖，慧眼如炬，果是異種！”
異種我不認得 沒毛病。
清風明月臉皮還不過關，聞言有些尷尬，就見廣目天王揮了揮手：“押下此妖！”
立刻有天兵來此，將這金毛異種押了下去。
清風一怔，沒想到對方的交接如此簡單，問道：“天王，這是要去哪里？”
廣目天王道：“先去那斬妖臺等候，待得陛下下旨，立刻斬了六陽魁首，碎剁其尸，絕去后患！”
清風趕忙道：“稟天王，我師父有言，此妖氣數未盡，殺不得。”
廣目天王笑道：“冒瀆天威者，氣數不可護也！”
這意思就是冒犯了天庭的威嚴，即便有氣數，也無法保護，照殺不誤。
氣數庇護，本就不是無敵，以天庭的位格，尋常氣數，一沖就散。
就好比凡世中，一個行善積德的好人，得罪了皇帝，哪怕萬民請命，也依舊是照殺不誤。
這樣的行為難免對皇權造成沖擊，可天庭又豈是普通皇權可比？
何況對方還是妖！
早已退出歷史舞臺，淪為陪襯的妖。
廣目天王就像是摁死了一只小螞蟻，對于這妖孽毫不在意，目光落在盤子的人參果上，眼中閃過渴望與羨慕。
渴望的是人參果，羨慕的是那些有資格吃人參果的大能。
“天庭的大勢，名不虛傳啊！”
而盤子上，黃尚端坐，小臉粉嫩嫩的。
從一開始，就這么光明正大地觀察著南天門，廣目天王和照妖鏡。
他曾經設想過許多來天庭的可能，倒是沒料到，有被當成人參果送上來的一刻。
對于這三界正統，百聞不如一見。
其勢浩大磅礴，無邊無際，剛剛清風明月那么乖順，倒不是心理素質不過關，而是被大勢壓制，不得不如此。
同樣，位于南天門的廣目天王，和下界的廣目天王，也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此前靈山大雷音寺中，廣目天王率領數萬天兵，得佛門大勢支持，曾與金翅大鵬雕交鋒。
那一戰水得很，金翅大鵬雕被關傻了，廣目天王也別有目的，倒是發揮出了不俗的戰斗力。
不過與此時一比，又不算什么。
現在的廣目天王舉手投足間，與天界清氣相合，隱隱有億萬星輝蒼茫璀璨，無窮風云雷電相隨，是為真正的天王，坐看滄海桑田，人間不復，天庭永存！
他催動照妖鏡時，黃尚都生出了十分戒備，全力以赴。
好在神通給力，配合上金毛犼的毛，蒙混了過去。
這一關過了，救命毫毛又被押向斬妖臺，身份基本上就沒有問題了。
黃尚一邊將神念留了些在救命毫毛上，準備見一見斬妖臺是何模樣，一邊隨著眾仙神，穿梭高渺的層層天闕。
從南天門入，在廣目天王的帶領下，清風明月走向金闕云宮，靈霄寶殿。
一路之上，亭臺樓閣，殿宇密布，氣象萬千，無邊勝境，他們不敢多看，目不斜視，一路到了靈霄寶殿前，開始等待。
廣目天王進去通報，很快領著兩個仙童入了寶殿內。
這不是早朝，文武仙卿并未聚集，只有寥寥數位，側立兩旁。
前方高首，端坐著“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不用吟詩，單就這個名字，說明一切。
根據設定，這位玉帝自幼修持，苦歷過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也就是兩億兩千八十萬年，才享受此無極大道。
玉帝坐著，黃尚也坐著。
不敢瞎看，使用法不傳六耳，近距離聆聽。
在他的聆聽中，玉帝化作一片金色的海洋，無邊無際，包羅三界，但往深處去，又見那海洋上空升起一座島嶼，像是一根柱子，通天極地，無限延伸。
這是玉帝予他的第一印象。
黃尚不關心海面上的，卻關心金色海洋下方。
會不會展現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會不會背叛整個世界？
懷疑玉帝，似乎很沒有道理，畢竟玉帝是三界之主，哪有陛下造反的道理？
但所謂三界之主，也只是對于這個大世界而言，諸天浩瀚，大世界不止一個，其上更有九大主宰，九種概念所對應的權柄，誘惑是有許多的。
越是這樣的巔峰存在，越是渴望那至高無上的權柄，可能做出某些在外人看來無法理喻的事情。
而且玉帝上面，還有天道。
那才是世界的真正老大，玉帝在天道面前，只是一位管理者，天人五衰，天地大劫，還是有威脅，談不上萬劫不滅！
這種種因素，不能忽略。
所以黃尚借著這個機會，仔細摸起玉帝來。
可惜…
法不傳六耳，受到了阻礙。
當黃尚的神魂向著金色海洋下方探去，僅僅是一個最輕微的接觸，妖力就瘋狂傾瀉。
黃尚畢竟是兩千年修為的妖王了，沒有退縮，努力支撐。
可接下來，他發現，近兩千年的修為，在兩億兩千八十萬年前，是多么的無力。
就像是個真正的寶寶，甚至是染色體…
那種感覺，完全是涌入一個無底的深淵，在里面遨游，空空落落，上下左右都觸不及邊緣，連是否移動都失去了概念。
黃尚嘗試了數次，終于收回神通，變成人參果乖寶寶，承受著眾仙神饑渴的目光。
都在饞他的身子！
可就是吃不到 嘿嘿！
其實沒那么夸張，全部都是有身份的仙神，哪怕在饞人參果，也是偷偷饞，表面上目不斜視。
對于這些長生不老的仙神來說，人參果的長生效果倒是其次，主要還是提升逼格。
物以稀為貴，人參果一期只有三十個，能吃到它，不僅是美味，更是榮光。
如四大天王這種苦哈哈的看門神將，根本沒有資格，即便是托塔李天王和哪吒三太子，不立下什么特殊的功勛，也只能看看。
所以看著盤子上的五個人參果，兩側的仙神難免側目。
此時清風明月已經進表，將萬壽山發生的事情敘說了一遍。
聽得一個妖孽趁著鎮元子不在，大鬧五莊觀，吞了眾弟子，偷吃了人參果，偷吃了人參果，偷吃了人參果，靈霄寶殿一時間激憤了。
不殺不足以平沒吃到人參果的仙神之憤！
玉帝對于這種小事并不在意，輕描淡寫地下令，命大力鬼王與天丁等眾，將那妖押至斬妖臺，咔擦了事。
能死在斬妖臺上，還是福報。
“多謝陛下！”
清風明月趁機獻上兩枚人參果。
說來有趣，鎮元子選了五枚人參果，兩枚進獻給玉帝，權當保護費，另外三枚送給老朋友。
不過他也不藏著掖著，就明堂堂地擺出來。
這位地仙之祖，確實超然物外，禮敬玉帝，卻不必諂媚，雙方等于走個過場。
而具體的選擇權，倒是在清風明月手中。
他們看著人參果。
都好乖的樣子。
不過終究得取出兩枚。
兩位仙童將前面兩枚人參果奉上，另外三枚依舊位于盤上。
黃尚正是留下的其中之一。
他已經摸清楚兩個仙童的喜好，僅僅通過一點微調，就能讓他們不舍得將自己獻出去，要留到最后。
送給玉帝，不是好選擇。
如果被放進玉帝的小金庫，能不能安然跑出來，是未知之數。
萬一被吃了，可能就是真的吃了。
在玉帝身體里翻江倒海？
省省吧，又不是鐵扇公主…
在靈霄寶殿走了個過場，清風明月退出來后，舒了一口氣，身體也放松許多。
覲見過玉帝后，接下來就是正常形式的走親訪友了。
兩位仙童按照鎮元子所定的順序，首先往青華長樂界，東極妙巖宮而去。
那里是太乙救苦天尊的道場，和西方極樂凈土相似，都可以引渡受苦亡魂往生。
東勝神州的那些積德行善、曉道明玄而功德圓滿之人，就可以升仙來此界。
從某種意義上，這是一個小天庭，諸侯國，也難怪太乙救苦天尊，又名東極青華大帝。
黃尚繼續端坐，看著清風明月再度穿過重重天闕，在一群穿霓帔的仙童引路下，進了宮中。
太乙救苦天尊高坐九色蓮花上，座下有一位九頭獅子，瞇著眼睛，一副安閑模樣。
“天尊！”
清明明月上前行禮，道明來意，呈上鎮元子的書信，再從三個人參果里選了一個。
還是很乖。
那就隨便挑一個吧！
正當清風的手抓向黃尚邊上的人參果時，九頭獅子突然睜開眼睛，身子一躍，居然跳了過來。
清風嚇了一大跳，卻見那十八只大眼睛，烏溜溜地瞪著，看向的卻不是自己，而是手中的盤子，鼻子在人參果上嗅來嗅去。
高座上傳來太乙救苦天尊的聲音：“獅獸作甚？還不回來！”
九頭獅子晃了晃腦袋，有些疑惑，繞著盤子轉動，不愿離去。
太乙救苦天尊失笑：“也罷，這果子就賞你吧！”
清風明月聽了，卻緊張起來，生怕這劣貨一下子將三枚人參果都吃了，自己沒法向鎮元子交代。
卻不知道，真正緊張的，是被一張張獅子臉懟來懟去的六耳獼猴。
“被發現了？”
對于這些被馴化的坐騎，黃尚是絕對不會主動表明身份的。
金毛犼上古時也是妖圣，看看現在慫成什么樣子了，九頭獅子同理，誰知道會不會出賣自己？
黃尚不能明確其態度，就絕對不會暴露身份，唯有催動神通，盡全力隱藏自身。
術業有專攻，辨明真偽，識破變化，和修為其實沒有直接關系。
比如六耳獼猴變成悟空時，除了如來佛祖，也就只有諦聽能聽出。
顯然諦聽的修為不會比起其他仙佛厲害，只是在那個領域，有著強大的天賦。
不僅是啼聽，妖族在這方面，都是有天賦的。
可以把握氣息，直覺性極強，這九頭獅子怕是在聽算上也有能耐，故而發現了問題。
好在黃尚也有準備，從清風明月離開萬壽山到進入天庭的這段路程中，他在其他四個真正的人參果體內，都留下了隱蔽氣息，微微調動，頓時產生魚目混珠的效果。
甚至于在另外一個人參果上，妖氣的比例更高些，表現得更有問題。
九頭獅子上當了，將那個人參果捧起。
但他并沒有吃，而是小心翼翼將之抓了起來，注入自己的妖氣，期待地看著。
“點化啟靈？”
“原來如此，沒有發現，只是覺得這人參果有成妖的可能，才會出面阻止嗎？”
黃尚心中一奇，有些恍然。
直覺是對的，卻想不到，會有妖膽大包天到變化成人參果，進奉給天庭。
九頭獅子反倒準備點化這個人參果，為妖族增加一位干將。
人參可以化妖，果子可以化妖，人參果當然也可以化妖。
沒毛病。
而太乙救苦天尊倒是待其不錯，將人參果轉給了九頭獅子，當成了玩具。
是真的玩具。
陪伴他耍樂。
九頭獅子為人參果開智，當然是成功不了的，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放棄，獅臉上露出溫柔之色。
就像是兒童節，一位不快樂的成年人，卻能在這一天快樂起來。
黃尚明白，他是太孤單了。
原劇情里，九頭獅子下界，化作九靈元圣，就是養了一群小辛巴。
九頭獅子對于唐僧根本沒有半點興趣，是那群辛巴作妖，惹了毛臉雷公嘴的和尚，最后起了沖突，一發不可收拾。
這位更像是一位孤寡老人，希望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
曾幾何時，他也繁衍出一個巨大的獅群吧，現在卻是形單影只。
“只可惜，你是坐騎，連這個最簡單的要求，都難以達到啊！”
黃尚搖了搖頭，突然感到一股波動傳了過來。
那是神通運用之法，名為九口擒拿，是九頭獅子的看家本領。
通過九頭獅子手中的人參果，靈性傳遞，傳入黃尚心中。
“咦？”
他心頭一驚，細細體悟。
這一招相當了得。
西天取經路上，悟空雖然屢戰屢敗，但很多都是敗于法寶，單看神通修為，還是一等一的厲害，唯獨兩個對手，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一個是鎮元子，被連拿兩次，第一次單挑，被一袖拿了，第二次和八戒沙僧一起上，乾坤一袖一兜，也是拿得毫無脾氣；
第二就是這九靈元圣，一吼上通三圣，下徹九泉，九口擒拿，把師徒和國王王子一并拿了，悟空去救，也被拿下，靠了遁法脫身，然后就是熟悉的三步走，先弄清楚身份，再去找主人，最后解決問題。
這并不代表九靈元圣強到鎮元子的地步，沒有吹得那么玄乎，僅僅是相對于那時的悟空而言，九口擒拿和乾坤一袖，都是令他無法反抗的神通。
如果說法寶還是外物，不是自身本事，神通就是實打實的厲害了，九靈元圣在妖圣這個層次，絕對是頂尖存在。
可現在，這門神通居然傳授過來。
為了啟靈，不至于下這種血本吧？
“莫非…”
“九頭獅子早就看出來了什么？假裝玩耍，偷偷傳授于我？”
此時此刻，望著這憨憨玩耍的獅子，黃尚生出了佩服之心，全力感悟神通。
罕見的，他在第二層，九靈元圣在第五層…
這些妖圣，果然都不是易于之輩，不能辜負這一片心意。
對此一無所知的工具道童清風明月，完成了鎮元子的囑托后，向太乙救苦天尊告辭，離開了東極妙巖宮，出了青華長樂界。
托盤上，只剩下了兩個人參果。
九頭獅子爪子上把玩著新得的玩具，目光偷偷流轉，送著他們離去，背后響起太乙救苦天尊的嘆聲：“癡兒！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