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被殺就會死 第四章 此世無長生
神魔之念緩緩消散,晨曦之光再次遍照整個北嶺城。
甚至,比起之前,更加明亮,更加灼熱。
因為一頭巨大的青金色神鳥,此刻正釋放著自己龐然的靈光,籠罩方圓數十里。
雖然已經收攏雙翅,但單單是其軀體高度就近千米,如同一座巍然挺立的山岳。磅礴的威壓四溢,令天上的云層都因此而扭曲。
城墻之上,一眾北嶺城官員尊敬地對神鳥彎腰。
不僅僅是因為眼前神鳥那明顯無比,屬于‘陸地真人’之境的仙靈之光,更是因為對方以身護佑凡民,不惜身受重創,對抗神魔之念的舉動。
雖然現在他看上去似乎很是精神,但之前受傷吐血,哀鳴落羽的一幕,所有人可都是看在眼中。
“燭晝……燭晝前輩?”
此刻,蘇晝話畢,而北嶺太守王海天連忙點頭,重復了一次這個名字。
但是第一時間,他卻面露困惑,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名字背后代表的意義。
不僅僅是他,身后的眾多北嶺城官員都目露茫然。
燭晝……
他們從未聽說過這一名號的神鳥。
——傳說,鴻蒙之初,至圣太初辟始五德鳳凰開天辟地,自混沌中創造出如今的天元世界。
開辟世界后,太初鳳凰涅槃,其周身羽翼化作靈光,遍灑諸天,衍生無數神鳥族裔,而一根翎羽,孕育了眾多神鳥之首,五德鳳凰。
故而世間神鳥眾多,遍布天下各地。
居于南澤州的五靈孔雀一族,居于金野州的金翅鵬鳥一族,居于西山州的玄鳥蒼鸞兩族,居于赤丘的朱雀與金烏……還有傳聞中總是會出現,但所有人都未曾真的見過的五德鳳凰。
這些或是強大,或是罕見的神鳥,和天元界內眾生萬族都息息相關,無論任何種族都可能身懷神鳥血脈。
不過因為某些原因,自數千年前開始,純血的神鳥一族大多隱世,極少出現在世間。
但昔年新國五德宗對抗昆妖與正陽國時,便有數支神鳥族裔從隱居之地出世,聽從圣皇號令。
故而民間也有傳聞,認為圣皇本人,就是傳說中的五德鳳凰轉世之身。
當然,這也僅僅是傳聞。
總而言之,天元界的所有修行者,都對神鳥的譜系知之甚詳。
可眼前的這位‘燭晝’,卻顯然是一個怪胎。
金色的羽翼,有點像是大鵬,也有點像是鳳凰……翎羽則是五靈孔雀,而身體軀干有著重明鳥的成分。
怎么說,神鳥的確是神鳥,但這感覺甚至并非是混血,而是直接將一只只純血神鳥的組件組裝了起來那樣。
他沒有繼續思考。
因為‘燭晝’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吾乃昆侖山燭晝,原居西方,一路歷練至此。爾等不知吾之譜系,并不奇怪。”
遇事不決,來自昆侖。隨口報出了自己最常用的馬甲身份,蘇晝接著問道:“爾等又是?”
西方?昆侖山?
聞言,眾人不禁微微一愣。
——是西大洲嗎,那邊的確多山多嶺,號稱百萬里山岳,乃是無數靈獸精怪的家園……燭晝是那邊的神鳥?那他們不清楚也的確很正常。
腦海中思慮一瞬,很快,北嶺城太守便微微彎腰,肅然回應:“在下新國北嶺城太守,王海天。”
“前輩您為萬民奮不顧身,我等感激涕零,如若不嫌棄,殷請前輩化身人形入城休息——城內密庫中,或許有可以為您治療些許傷勢的丹藥。”
“……也好。”
巨大的神鳥,燭晝·神鳥形態1.1強化版微微頓首,發出鳴叫。
說實話,蘇晝對于奮不顧身這點沒什么實感……畢竟那神魔之念因他而來,自己出手阻攔才是正常。
而受傷就更好笑了,如果不是覺得抵抗神魔之念半點傷都不受是不是有點太過夸張,就那點程度的精神沖擊和靈力震蕩,不用防御讓它沖擊,對他而言也不過是相當于搓個澡。
“也不知道學金瓊的慘叫學的像不像——畢竟哪怕是龍形態,我也沒怎么慘叫過,實在是有點把握不好力度。”
此時恰好,蘇晝要想要靠本地勢力加強一下對本地天元世界的了解……尤其是有關于神魔方面的了解,所以在表現出一定程度上的思慮后,他便欣然隕落,然后解除真身,化作人形本體。
一陣光芒閃動,山岳一般雄健的神鳥消失,而一個身著黑袍的長發青年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時間,所有人呼吸都微微一滯。
有些蓬松的長發被牢牢扎起,年輕精致的五官的確是無愧于神鳥超脫凡俗的血脈,但是,在這完美的容貌之下,潛藏的卻是某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是殺戮,也是幫助。既可施行毀滅,也可施行拯救。令人畏懼的可怖威嚴,和如同大日一般溫暖的生命靈光同時浮現,令以王海天為首的一眾北嶺城官員都感知到了一股矛盾無比,但卻又異常統一的氣質。
但是,比起這氣質,更加令他們吃驚的還是另一點。
——如此年輕?!
雖然因為修行而容貌返還為中年時代,但如今已經有七十歲出頭的王海天,在看見蘇晝那宛如十幾歲青年一般的容貌時,不禁心中震撼。
這,這生命氣息感應上去,至多只有十幾歲,絕對不到二十歲吧?!
雖然這位太守知道,這世間經常會有老怪物游戲紅塵,幻化為年輕人的容貌在世間行走,回憶青春。
但是那股生機勃勃的活力,卻是無法更改的。
這位年輕燭晝身上,傳來的那股如同煌煌大日,初升朝陽般的靈光氣機,散發著無窮無盡的蓬勃生命力,分明是壽命悠長無比的表現。
溫暖的感覺融入心田,一瞬間就讓周圍所有人都覺得精神一振,甚至化作了籠罩了整個北嶺城的氣場,迅速地將之前因為神魔降念而慌亂無比的百萬民眾心神安撫了下來,緊繃的心靈稍稍舒緩。
“簡直不可思議……雖然說神鳥之壽遠超我等人族,但是換算過來,這位神鳥至多也就是四五十歲!”
“四五十歲,就能修成陸地真人中也算是強者的水準,豈不是說這等天賦機緣,只是略遜于圣皇陛下嗎?!”
王海天恭敬地邀請蘇晝前往本地太守府,而其他官員前往城市各地,繼續維持護城法陣——畢竟神魔之念剛剛消散,倘若還有些許余波也不奇怪,他們不愿意冒這個風險。
在帶領蘇晝前往太守府的路上,這位太守心中甚至不禁生出了一絲惋惜:“可惜,可惜,如果不是神魔斷絕了所有通天之階,取走了長生之源,將凡界眾生可以成就神魔的機緣全部取走,這位燭晝神鳥日后必然可成神魔!”
“而倘若這等心懷善良的強者成為神魔,對我凡界眾生而言,必然就比如今高居仙天,深藏九幽的神魔要好上無數倍吧。”
而在王海天的帶領下,一邊聆聽對方講述本地民生情況以及恭維贊美,一邊前往太守府的蘇晝,此刻正憑借‘無想之心’,聆聽對方的心中思慮。
源自于‘寂靜者博爾涅夫’的神通‘無想之心’,本質上是將自己的心魂化作平靜的鏡面,這樣一來,只要其他人的思緒散發,那么鏡面就會倒映出其他人思緒原本的模樣。
換而言之,無論是敵意,善意,還是想法,念叨,蘇晝都可以憑借這一神通在念起的瞬間察覺。
而如今,在被蘇晝的天魂業位強化后,這顆無限之心,甚至可以如同顯微鏡一般,沿著對方的思緒念頭,看穿對方的表層思維和記憶。
所以,在感知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信息,主動探查了一下王海天相關記憶的蘇晝,便微微皺起眉頭。
“斷絕通天之階,取走長生之源?”
“把所有成就神魔的機緣,全部都取走?”
這種信息,的確是普通凡人不可能知道的機密,但是對于修行者而言卻未必。蘇晝在心中暗自嘀咕了幾句,然后便主動向王海天詢問了一些有關于修行事宜。
然后得知的情報,便令他大吃一驚!
天元界眾生的壽命,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非常的詭異!
在蘇晝的想象中,作為原初世界的天元界,靈氣如此充裕,而且從未經歷過靈氣斷絕,理論上來說,生存在其中的眾生,應該是基礎素質極其優良的近超凡物種,不僅僅是天賦較佳,壽命也會更為悠長。
但實際上,卻并非如此!
天元界眾生的壽命,比地球現代社會,無靈時代的普通人還要少!
“尋常凡人,七十便是古來稀少,少見無比。”
探尋著王海天思維中的種種‘常識’,蘇晝心中暗暗心驚:“能活過八十歲,更是會被周圍父老鄉親當做幸運和長壽的象征,被周邊鄉村的鄉親賀壽敬拜!”
七十歲,八十歲……說實話,的確也不算少,但是在無靈時代的地球,都已經有許多現代化國家的平均壽命抵達了這個范疇啊!
這還僅僅是凡人。
超凡者的壽命,更加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人階強者,壽二百有余。
地階強者,壽三百有余。
天階強者,壽五百有余。
只有突破至陸地真人之境,才能擁有超過千年的壽命!
像是昔日正陽國,擁有巔峰陸地真人十七尊,尋常陸地真人五十五位,看似強橫無比,有近百真人,可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垂垂老矣,千百年來而來陸陸續續突破的真人。
老朽的真人,雖然實力不退,但是倘若被年輕真人以傷還傷,便很容易功體破損,進而壽終正寢——昔日的五德宗便是借助這點,才以六位巔峰真人,二十位尋常真人這一遠遜于正陽國實力的陣容,再加上大勢謀劃,將正陽國擊潰。
“怎會如此?!”
雖然表面神色不顯,但蘇晝內心卻十分震撼:“地仙之境也不過壽命千余,還要憂慮老年時期的功體損耗?!”
“這還是地仙嗎?!啊,不對,這里不叫地仙,而叫陸地真人……”
稍稍思索,蘇晝也大概明白,為何此世的霸主地仙,要稱呼為‘真人’而不是‘真仙’。
估計就是因為這點,實在是無法與神魔等同,所以才只能自稱為‘人’吧。
但天元界的情況,果然很奇怪。
要知道,在地球那邊,單單是修成超凡境界,也就是地階,活個幾百年那根本不叫做事。
如若是天厄木龍,也就是神木世界,魔帝想要成就的這種神木眷族,因為種族優勢,活個萬年恐怕都行。
而倘若是統領階,天階,也就是人仙——有了仙之名,壽過三千只是等閑,玄武神龜這種,幾萬年都輕而易舉,而統領階的神木,基本都不會有壽命有盡的問題。
至于霸主地仙境界,也就是等同于此界陸地真人之境……那就是與世長存,海枯石爛,滄海桑田,也無礙于其悠長壽命。
地仙,與世長存,世界不滅,地仙也不會。
如果不是靈氣斷絕,世界毀滅,大日崩壞,宇宙災變,強者擊殺這種明顯是意外狀況的事情,那么地仙可以活到永永遠遠——除非祂功體有缺,一開始就有本質上的暗傷,且直到死都沒有治愈才行。
“不行,我再詳細感應一下。”
想到就做,蘇晝在確定這個念頭的瞬間,便直接停下步伐,然后便在前方引路的王太守疑惑轉頭之時,深深地吸了口氣。
這一口氣,宛如鯨吞天地,風雷之聲驟起。
一瞬間,整個北嶺城上空仿佛出現了一個漏洞,肉眼可見的天地靈氣變動變成龍卷一般的空氣漩渦,然后化作星星點點的閃爍熒光,被蘇晝納入胸腹之中。
“這,這是什么?!”
“旋風,是大旋風!”
一時之間,全城都因此而微微慌亂——但是在察覺這一情況似乎并沒有帶來危險,也沒有任何破壞的趨勢后,便心中稍安。
這一口氣,蘇晝直接動用了天人循環,一息之間,倘若在地球,足夠將方圓數里內暫時變成無靈絕地——普通的低等超凡者面對地仙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仙人的呼吸,便可對他們造成滅頂之災。
但是在天元世界,濃厚無比的靈氣濃度,卻完全可以支持蘇晝的呼吸——他這一吸,的確制造出了鯨吞天地的異象,但是靈氣卻未曾枯竭,反而還在從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補充而來。
按理來說,這應該是一件好事……有著如此濃厚的靈氣環境,許多殺招的蓄力時間就會變短,許多仙法道法的威力會提升,而消耗也會變少,對于蘇晝這種原本就天賦驚人,親近靈氣的個體來說,實力會憑空上浮許多。
可現在,青年的眼神,卻非常凝重,甚至帶有一絲詫異。
“靈氣……很多!”
“但是……卻沒有‘靈性’!”
或許是因為北嶺城本身就建立在一處小型地脈之上,而且整個城市都籠罩于一個巨大的防護陣法之內,蘇晝能感應到,此地的靈氣,遠比自己降臨時所在的小荒山要濃厚。
本來,他應該覺得喜悅——畢竟在這里修行一日,等同于在地球那邊修行數日,自然是一件節約時間的大好事。
但是吸納的靈氣越多,蘇晝就越發現了一個事實。
——這個世界的靈氣,沒有靈性!
所謂的靈性,便是靈氣自發的一種活躍本質。
凡人修行,都是以自身智慧,凝聚一絲本命靈性,然后再以自己的靈性去浸染天地中流動游離靈氣,轉換為獨屬于自己的靈力。
自然,游離靈氣中,偶爾也會自發生成些許靈性,而靈性富余之地,便會孕育出種種神異的奇物靈材,甚至是有自己智慧的……靈植靈獸。
和人類以先天智慧凝聚靈性不同,靈植靈獸,都是凝聚自然界中的靈性,反過來堆砌出自己懵懵懂懂的初始智慧的。
這也是所有原始靈獸靈植,乃至于神木神獸的來源。
靈氣是海,靈性是令海水運動起來,令海水有‘方向’可言的力量。
人類以自己的智慧和意志推動力量,孕育靈性,運轉靈氣,打磨自己的魂魄,讓自己成為海水中的小溪,長河,大江,洪流,甚至是一片運動的海洋。
而原初的靈獸則是等著海洋分鐘自發的洋流匯聚,碰運氣形成一條條溪流江河,孕育出智慧之后,再以自己的靈性去推動靈力,成為洪流海洋。
但是,天元界中,所有的靈氣,都沒有半點‘自然靈性’!
這是一片龐大無比,但是卻死寂的海!
“前輩,您這是……”
此刻,王海天有些不知所措——這位神鳥燭晝突然停下腳步,然后開始吸納周圍天地靈氣,制造異象……雖然并沒有妨礙到其他人,但的確有點突兀,把握不準他想要干什么。
“療傷。剛剛阻攔神魔降念,耗費了太多靈力,現在補充一點。”
對此,蘇晝淡淡地回答道,他看向眼前的國字臉中年人,嚴肅地問道:“話說回來,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自然開靈而成的靈獸靈械嗎?”
“……您說什么?”
聽到這里,王海天不禁有些糊涂了,他思索了一番后,才勉強能理解蘇晝的意思:“您是說野獸成為靈獸?倘若以丹藥培養,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如果沒有上古血脈傳承,這樣培養的靈獸也不過就是一代,除非那頭野獸修成陸地真人境界,這樣他的后裔,就是最低等的靈獸了。”
“但倘若是說突然就自己突破生命本質,至少以晚輩多年的見識,那是沒有的。”
——而且這件事,身為神鳥的前輩你,難道不是最清楚的嗎?這是王海天心中嘀咕的想法。
“……果然。”
凝重地微微點頭,一切都和蘇晝推算的一樣。
天元界中,至少以這位北嶺城太守的見識,就沒有過野獸自然開靈成精的前例。
所有的靈獸神獸,還有神鳥,那都是有著上古血脈傳承,天生就有智慧,亦或是祖輩是一位陸地真人才行。
雙手負在神獸,蘇晝抬起頭,凝視著高天上的太陽——即便是那煌煌大日中,朝著這個世間投放的無窮太陽靈氣,也沒有一絲半點的靈性可言。
“這是,有存在,人為地收納了天地間所有的自然靈性。”
“甚至,還以某種方法,阻礙全新的自然靈性出現!”
俯身,蘇晝伸出手,白皙如玉的手腕就像是穿破空氣一般,直接穿破了北嶺城的青石街道。
他直接感應地脈中的靈氣流動,然后面色又驟然一變:“好家伙,這個世界,居然還真的在吸收天地間所有生命的生命力量!”
他能感應到,這個世界的大地之下,仿佛有一股潛移默化的力量,緩緩地吸收所有此界中所有生命的生命力。
這一吸收,仿佛自然而然,但卻經久不息,持續不斷。
倘若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恐怕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感知,也就是蘇晝是個其他世界的外來者,這才能通過兩界不同的情況對比,察覺到不對勁。
“天地之間,一個沒有自然靈性,一個會潛移默化地汲取眾生生命本質……這是什么鬼世界?!難怪以地仙之境,也不過區區千年之壽,倘若換神木在此界,恐怕根本長都長不大,直接夭折了吧!?”
就連神木都能夭折的世界,當真是匪夷所思——那可是在無靈之界都能維持自己生命本質長久不滅的存在啊。
察覺這點后,也難怪蘇晝會面色變幻。
“神魔降念,意味著祂們自己的確有著‘靈性’——因為沒有靈性,哪怕靈氣再怎么濃厚,也是一潭死水,不可能催生出法自有靈的種種法度。”
“但是此界只有神魔可以降念,換而言之,就是只有神魔所在的區域,有著靈性。”
站起身,收回手,將自己挖出來的坑填回去,青年眉頭緊皺:“所以說,高居于天上的‘仙天’,還有深藏于地底的‘九幽’……這些神魔,是否和天元界如今莫名其妙的情況有關?”
倘若有關的話,那么所謂的斷絕‘通天之階’和取走‘成就神魔’的機緣,也很好理解了。
沒有天地自然靈性,那么天人合一帶來的好處就會變少,高階修行者的修行速度未必會變慢,但是想要打破地仙和天仙之間壁壘的幾率也會變小。
尤其是凝聚真身法體,改造自我生命形態的過程,倘若沒有自然靈性配合,其順暢程度就相當于坐船順流而下數百公里,和自己劃船數百公里。
再加上此界眾生壽命不長,再沒有神魔直系傳承的情況下,想要千年抵達神魔進階的邊緣,自然是非常困難的。
而倘若真的有那種絕世之才……神魔無論是拉攏吸收,還是鎮壓擊殺,都有足夠的力量!絕不可能任由對方自如成長!
示意王太守繼續帶路,蘇晝一邊走,一邊繼續皺眉思索:“此界眾生可能受到的影響頗大,但是對我而言卻不算什么。”
“我自己有仙神傳承,而且早就確定好前路,時機一到,突破天仙并不困難——尤其是我前段時間獲得的‘燭龍法身’,其中的‘陰陽晦明日月輪轉密藏’這一大型靈力器官組合,幾乎無需任何外來靈性,只要修成,且有足夠的物質儲備,自己就近乎是永動機,堪比反物質湮滅引擎。”
“有趣。”
想到此處,蘇晝嘴角扯起一絲靈光,青紫色的雙瞳中微微閃動靈光,他低聲自語:“這個完美世界,可真有趣。”
“神魔獨斷天地靈性,分割神魔和凡俗不可逾越的階級——而大地本身又消磨眾生的壽命,令這一階級愈發牢不可破。”
王海天自然是不清楚蘇晝此時心中在想什么。
他只是感知到,自己身后這位神鳥前輩的氣勢,頓時又深沉,危險了一點。
“大概是傷勢有所好轉吧……這等神獸的生命本質的確比我們人族要悠長,恢復起來有優勢。”
心中轉動著念頭,此刻,也到了城市中心的太守府所在,這位國字臉中年人散去了心中多余的想法。
他側過身,邀請蘇晝先進:“前輩,這里就是太守府——請稍作歇息,我這就去取丹藥來,為您療傷。”
“如果還有什么所需,盡管開口,只要我這北嶺城有,便都可予您,作為酬謝!”
所謂的太守府,不過是一處相較于別處,更大一圈的宅邸——而尋常宅邸作為花園的前半部分,全部換成了大量辦公用的樓房,有不少本地官員正在其中進進出出,忙碌工作。
與其說是太守居住的宅邸,倒不如說是市政廳,太守辦公樓。不過想來天元界并沒有這種說法。
蘇晝本想說‘想要酬謝的話,就把你們這所有的歷史典籍都取來給我看’。
但是他抬頭,略微掃視了一眼眼前頗為老舊古樸,顯然沒有花多少經費粉飾墻面的太守府后,便不禁失笑一聲,抬起手道:“哎,你們遭賊了。”
“府后地下密道的盡頭,就是你們的密庫吧?有人鬼鬼祟祟地進去了,我覺得應該不是你們自己人。”
聞言,王海天先是一愣,他順著蘇晝手指的方向,心中頗為不解:“遭賊?”
——北嶺城又不是什么富裕之地,雖然有些珍貴的靈材丹藥,但也絕不至于讓人利欲熏心,盜竊太守府啊。
但很快,他就面色一變,這位太守失聲道:“糟糕,是那個……難道是正陽余孽的奸細!?”
話畢,他便縱身而起,身演遁法,化作一道褐色的光影,直接沒入地中,朝著密道的方向急遁而去。
五德宗厚土門,土遁神通。
新國的官員,首先是五德宗的修行者,然后才是新國的官員——倘若官員犯法,先以五德宗內部宗門之法懲戒,再以凡俗之法懲戒。
這樣一來,即便是作為修行者,也不敢忽視法律,畢竟宗門之法數倍嚴苛于凡人之法,而宗門的約束力也遠大于國家對超凡者的約束力。
尤其是五德宗主乃是當世新國圣皇,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凡界最強。
有他存在,新國的制度就牢不可破。
“有意思,看來這個北嶺城中,也有些許秘密,居然能讓一位天階強者如此緊張。”
微微一笑,蘇晝心情平穩。
雖然那個潛入密庫的修行者也有著天階的實力,但是北嶺城作為王海天的主場,整個太守府中也有重重秘法加持,此長彼消,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風浪。
哪怕是對方有什么強大的暗手底牌,那他也在這里。
如今,蘇晝的靈力,在剛才呼吸天地靈氣,感應地脈靈機之時,已經遍布整個北嶺城,覆蓋了此地百萬人生活的每一個區域,只要一念之間,便可混淆靈力反應,哪怕是挪移之法也無法發動——那個奸細是絕不可能跑得掉的。
抬起腳步,蘇晝繼續朝著太守府大門走去。
但是,忽有所感。
他抬起頭,仰視高天。
青年若有所思。
“這個感覺……”
此時此刻。
蒼云翻涌之上,天穹頂端的盡頭。
紛亂的時空亂流彼端,諸天星辰所在之處,有一雙淡薄漠然的眸子,俯瞰著天元凡世。
神光綻放,就如同兩顆星辰閃動。
——凡界之上——
——仙天神境——
仙天神境,天元界古老傳說中,那些高居于天穹之上,‘仙神’的居所。
但是,和所有人想象的,滿是神光環繞,四處皆為瓊漿玉露,神木仙果,且有無數仙女,天兵簇擁,充滿仙家氣息的神境不同。
仙天,真的只是一片‘天’。
一片散發著無窮靈光,但卻沒有任何其他事物存在,只有最純粹,最精華,最完滿的‘靈性’匯聚的‘天’!
獨立于天元界的仙天神境之內,沒有任何物質的存在,只有純粹的靈力和靈性,但極端濃厚,遠比天元界更濃厚數十上百倍的靈氣靈性濃度,甚至化作了近乎物質的云霧。
乳白色的實體化純粹靈氣凝聚成了大片大片的祥云和天罡,然后被周圍各色的星辰之光染上各式各樣的色彩。
星辰。
這便是‘仙天神境’中,唯一一種可以稱之為‘有形狀’的事物。
在遼闊無邊的靈氣世界內,只有數千顆龐大無比,釋放著強烈光暈和波動的球形靈氣星辰,算得上是‘活著’的存在。
祂們的存在本身,就化作一個個巨大的漩渦,將周圍近乎實質化的靈氣,靈性,全部都扭曲,吸納入自己的體內,云霧化作的吸積盤軌道,就是這個世界內所有靈氣最終運轉的方向,行動的洪流。
轟隆隆————無窮無盡的雷音響起,那是不可思議的靈氣翻涌震蕩的聲音。
每一瞬間,數千顆星辰吸納的靈氣靈性,都堪稱不可計數。
但是,先天神境內部的靈氣濃度,卻沒有絲毫降低的趨勢。
因為,這就是仙神的居所。
超越凡世的神境!
靈氣涌動著,化作奔騰的浪潮。
在數千顆星辰簇擁的中央,有著一顆宛如綻放純金光輝,宛如正午烈陽一般,釋放煌煌神光的龐然巨星。
如果說,其他靈力星辰,只是星星的話。
那么這顆星辰,便是太陽!
天上的星辰,閃動著光芒。
而每一顆各色的星辰閃動光紋,就意味著一位高懸于天,俯瞰凡世的仙神傳訊神念,與其他仙神交流。
太皓陛下……
此刻,一道神念悄然響起,一顆黃色的星辰散發光芒,意志無比恭敬。
即便發起這神念的存在,同樣是一位仙神,也是如此。
和居住于大地之下的‘九幽’眾魔神不同,仙神并不會以歪曲人心,放縱欲望為樂,祂們不追求隨心所欲大自在的境界,而是追求‘秩序’。
一階,一級,一上,一下。
君臣,父子,高低,強弱。
所謂的至圣之德,便是這樣的道理,也是仙神追求的境界。
而這道神念,用恭敬的語氣匯報道:天元凡界,中大洲,新國青林州周邊的偵測顯示,方圓萬里內,沒有半點始源真龍氣息,甚至沒有半點龍蛇氣息留存。
下神懷疑,始源真龍不過是從地脈中浮現一瞬,并非是真的即將出世……更加值得關注的是,那新國北嶺城周邊,突然出現了一只真人境界的神鳥,擋住了我等探查北嶺城內的氣息。
而那只神鳥身上……似乎有著一絲五德鳳凰的氣息!
神念閃動之間,帶著一絲任務未曾完成的惶恐。
黃色的星辰微微震蕩。連帶祂周身的靈氣吸積盤都有些潰散。
——仙神之間的階級,可能比凡人和仙神之間的階級還要龐大。
雖然沒有理由,即便是神帝也不會隨便懲戒任何存在,要遵守自己制定的‘秩序’,但是現在祂沒有完成任務,那么被懲罰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所以,才會恐懼。
才會將后續,那根本無法確認,是否是鳳凰血裔的神鳥,作為某種補救匯報而出。
無妨,無需恐懼。
而就在此時,一道浩然悠長,甚至頗為‘和藹’的神念,自無數星辰環繞的那顆金色熾陽中傳來。
仿佛有千百顆眼眸,從大星之上浮現,凝視整個仙天神境,又仿佛注視著遙遠的天元世界,深入其地底深處。
天元界無盡地脈之力積蓄近百萬年,始源真龍已然孕育現身,如今,因緣感應,有神鳥覺醒五德鳳血并不奇怪……只是龍鳳相隨出現,這是否意味著,下一次鳳龍大劫,開辟之刻即將到來?
不應當如此之早……不應當……
浩蕩悠然的神念,僅僅是出現,便令神光四散,整個仙天神境大半區域,都被金色的光輝浸染。
其余數千顆星辰,都在這神念的震蕩下微微顫抖,甚至自身的靈氣外殼都微微變形,碎裂,顯露出內部的玄奧結構,和種種沉睡的各色種族的神軀——但很快,隨著那顆被稱之為‘太皓陛下’的星辰收斂自己的意念,那些靈氣星辰外殼便都收斂裂縫,將其中孕育,或者說保存的軀體重新籠罩。
沉默,持續了漫長的時間。
許久之后,神帝的神念再次響起。
羅喉星君。
在,陛下!
一顆相較于其他星辰,更加龐大一圈的赤色大星震蕩靈氣,回應自己陛下的意志。
帶上‘周天星盤’,隨我去‘歸墟’一觀。
是,陛下!
很快。
隨著赤色的星辰釋放自己的神力,自仙天神境中那無窮靈氣云海中,拖拽出了一道由無數朦朧星辰光點組成的巨大玄奧陣盤之后,龐然無比的熾日星辰,便與祂一同啟程。
僅僅是移動的前奏,澎湃無比的靈力洪流,便將仙天神境中的眾多星辰沖擊的東倒西歪,只有寥寥不到百顆的星辰能夠堅持住自己的位置,不至于因為‘大日’的移動而失去定力。
霎時間,整個仙天神境,都仿佛出現了微小的位移。
而就在此之后,金色和赤色的星辰,就這樣化作一道飛馳的光流,朝著仙天神境的邊緣處飛馳而去。
倘若是天元凡界的夜間,或許便能看見,天上星辰,有兩顆挪移了自己的方位,朝著蒼穹的某處橫移而去。
與此同時,眾星紛亂,如同散亂的棋局一般,過了許久,才緩緩復原方位。
——天元·凡界——
天穹之上,如同圓盤一般,橫跨整個天空的豎直太陽,散發著令人無法直視的明年光輝。
而能夠忽視這等強烈的光芒,也能輕松看見其背后群星移動方向的青年,雙眸中青紫色的靈光閃動。
蘇晝凝視著天空之上,那幾近于微不可查的兩道光流,他不禁低聲自語:“星辰……在移動?”
“這個世界的星辰,難不成自己會動,是活著的不成?”
他思索了一會,心中將這點暗暗記下,準備到時候回過頭問問王海天這位本地太守。
作為五德宗派遣出來鎮守一方的官員,他知道的肯定比尋常修行者要多。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有點奇怪。
“那兩顆星辰,移動的方向。”
“怎么好像是,沖著‘太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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