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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會跳舞的紅皮鞋(七)

  大巴車很快便從老蔡身邊穿過,信號燈轉變為綠色。

  這時,老蔡發現站在自己旁邊一起等信號燈的女生忽然驚叫起來,并驚恐地向后退去。

  老蔡被嚇了一跳,然而此時,身邊的幾個路人竟全都定在了原地,全都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發生什么事了?

  老蔡吃驚之下,也低頭向自己看了看,仿佛有一個影子正在腳下匯聚,不過那并不是影子,而是大量的鮮血正從他褲腿中流出。

  “啊!”

  老蔡袖子里也在滴著血,而且滴血的頻率越來越快,幾秒鐘就已經練成了血線。

  他身體里的血液正以驚人的速度從體內流失,就好像被放進微波爐里的冰淇淋,經過加熱瞬間融化,最后只剩下一具蛋卷空殼。

  老蔡發出痛苦的聲音,求助地看向所有圍著他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接近他,沒有誰敢在午夜的街頭幫助這樣流血不止的人。

  這太離奇詭異了。

  流失的血越多,老蔡的意識也越來越沉重,勉強向前走了兩步,心跳從急促趨于緩慢,最后隨那具搖晃著倒下身體漸漸停滯。

  即使他的身體已經倒下,但那些血卻更加瘋狂地往外流淌,不多時便形成一片積血洼,延伸到了人行斑馬線上。

  可奇怪的是,在血液流淌過的地方,竟有一塊地皮滴血不沾,前面是兩塊三角型印記,后面則是兩塊小圓形的兩個點,仿佛有一雙無形的高跟鞋踩在那里。

  那正是一雙高跟鞋的鞋印。

  當那具身體一毫升血液也不剩的時候,那雙鞋印也開始漸漸被血液覆蓋,沒有留下一點它出現過的痕跡。

  專案行動組成立第二天,劉婷宇匆匆吃過早餐便一頭扎進了工作,技術科這邊還是沒有發現一點頭緒,以紫荊公寓為中心的一千米范圍內,從案發2點前后半個小時的監控錄影中再也沒有看到“影子”。

  那個拄著拐杖的人影,幾如鬼魅般在驚鴻一現后消失得無影無蹤。

  于此同時,小趙負責的廣記也是大海撈針,經過兩天的排摸走訪,兩雙鱷魚牌的皮鞋都磨成拖鞋了,工商局,稅務局都也問過了,還是沒有人知道關于那間工藝坊的具體位置。

  早上7點半鐘,劉婷宇把僅有的幾條線索重新整理了一下,在會議室的白板上標記出來——

  疑似嫌犯的人影——目標嫌疑人身高175左右的男性老年人!

  死者生前的親密男友林慶承——有一定知情嫌疑,但拒不配合!

  死者被害時穿過的紅色高跟鞋——經過DNA化驗及法醫官老蔡提供的線索,這雙鞋為曾經連環少女綁架失蹤案的重要證物!

  十年前連環少女綁架失蹤案——案件已被偵破,結果卻出人意料,負責偵破該案件的高級督察廖丹被送進精神病院,當時的警務處高級警司自動辭職,至今去向不明,所有參與案件偵辦的警員全部離奇失蹤。

  廣記工藝坊——疑犯制作人皮舞鞋和自殺的地方,由于時間太久,香港城區不斷建設,已經找不到關于這間鋪子的確切地址。

  看著白板上羅列出的這些線索,劉婷宇把它們重新標出了主次的順序。

  看來要想查出真相,也只能先從十年前的舊案開始查起,從這條線上打開突破口。

  一旦她決定這樣做了,接下來將面臨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她必須先找出當年參與偵破該案件的警員,由這些人協助她,才能在最短時間內理出頭緒。

  心中已有篤定后,劉婷宇立刻想到了老蔡。

  在分局這些人中,也只有他資歷最深,雖然他沒有直接承認自己就是當年專案行動組的一員,但從他敘述的話語中,劉婷宇十分肯定,他對那件案子的了解不止如此。

  拉開會議室的房門,正好負責接待女警員路過門外,劉婷宇立刻叫住她:“小何!幫我叫一下后勤內務部的老蔡,讓他來會議室見我!”

  “好的!劉Sir!”

  二十分鐘后,劉婷宇等了又等也不見小何回來,正要走出門時,小何卻回來了。

  但她并沒有看到老蔡,只見小何臉色十分難看,結結巴巴地說:“劉...劉Sir!剛才通訊臺傳來消息,昨夜凌晨有同事在長樂街猝死,身份已經核實,就是我們后勤內務部的法醫官蔡帆!”

  上午9點,后勤內務部驗尸房。

  年輕的驗尸官薛奇還只是剛從醫學院畢業沒多久的菜鳥,他看著躺在臺子上的這具尸體,冰冷僵硬,面無血色,死時還保留著因痛苦而扭曲的猙獰五官。

  這個人昨天還和自己大談人生哲理,可是今天卻變成了一具尸體。

  他從未想到過入行警察沒多久,接觸過的尸體也才十幾具,其中一具竟然是自己的師傅。

  房門被推開,一眾警員魚貫而入,第一個走進來的人是劉婷宇,薛奇下意識站在了一邊,一句話都不敢說。

  劉婷宇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感覺特別突然,此刻親眼見到老蔡的尸體依舊感覺不能相信。

  尸體裸著身體,上面只蓋了一層白布,昔日的同事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死不瞑目。

  “他是什么死的!”

  劉婷宇在這種時刻依然能保持冷靜,阿飛立刻遞來了資料袋,回答道:“蔡醫官是凌晨2點左右途徑長樂街時離奇猝死,這里面是現場同事采集回來的照片和口供,根據目擊者的敘述和我們從花旗銀行提取的監控來看,他當時并沒有受到外力因素的襲擊,很可能是一種奇怪的病癥,我們只好稱之為離奇猝死!”

  “離奇猝死?”

  劉婷腦中產生了一個疑問,快速拆開牛皮資料袋,把里面的目擊者口供和照片同時取出,開始一張一張地翻看,邊問道:“查不出死因嗎?”

  在場沒有人接話,劉婷宇見那些照片上全是暗黑色的血跡,一大片連在一起,老蔡的尸體就爬在血塊之中。

  她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樣的傷口,可以讓一個成年人放這么多的血出來,挖心割脈也不至如此吧!

  劉婷宇在眾人的沉默中看完了所有的照片,還是沒有人回答她的疑。

  這時,一直站在角落的薛奇開口打破了沉默:“師傅的死因是失血過多!”

  劉婷宇把目光轉向角落里那個不起眼的身影,緊接著問出一句:“傷口呢!”

  即使她和薛奇之間有那么點距離,劉婷宇卻可以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劉婷宇不由把目光轉移到了面前的尸體身上,抬手把白布掀開到腰部的位置,上半身并沒有看到明顯的外傷。

  “沒有傷口!”

  薛奇終于鼓足了勇氣喊出這么一句既矛盾又聳人聽聞的出來,失血過多且沒有傷口,他在醫學院就已經解刨過許多具尸體,該克服的恐懼都習以為常了,唯獨面對著這具尸體,他重新拾回了第一次解刨的恐懼感,甚至比那時候還要強烈的多。

  聞言,劉婷宇愣住,再看看蔡帆死時的猙獰表情,一種突然其來的惡寒迅速游走過全身,不覺間,手心已沁滿汗珠。

  一個成年人活活流盡了5升的血液,還是在沒有任何外傷的情況下。

  可是,這樣詭譎的事她又何能夠接受?

  不單單是她,在場其他警員也都默默地擦著額頭冷汗,香港6月的天氣正值酷暑,他們都感覺身在俄羅斯沒有暖爐的冬天般寒冷。

  氣氛再一次陷入沉悶的寂靜。

  劉婷宇暗暗握緊了手里捏著的一疊照片,沉聲道:“既然是猝死,就走正常死亡程序吧,不必另行立案,通知他的親屬來認領尸體!”

  “劉Sir!我覺得這件場死亡不合常理,就這樣結案是不是太對不起師傅了!”

  就在劉婷宇即將邁出房門之際,薛奇又一次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表達了他的質疑。

  但是這次,所有人都用一種默哀的眼神看向了他,只有他自己還不明白這番話哪里不對勁。

  劉婷宇反身走了回來,面無表情地盯著這個涉世未深的大男孩看了約有十秒,只把他看得手足無措,垂著頭一聲不吭地杵在那里。

  劉婷宇一開口便是質問的語氣:“你覺得我的決定太草率了,對嗎?”

  見薛奇似有不服但卻礙于自己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她狠狠地把手里的照片拍在他胸口,用更嚴厲的語氣道:“你認為他的死不合理,那你來寫這份報告,你要怎么寫,超自然現象死亡?”

  薛奇此時就算是傻子也開竅了,這樣的報告是無論如何也交不出去的,含淚默默地蹲下身,一張一張地拾起那些散落的照片,再抬起頭時,劉婷宇已經從驗尸房離開了。

  阿飛走過來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別往心里去,劉督察和老蔡是多年的同事,相信老蔡走了,她比我們任何人都難過,剛才并不完全是針對你!”

  重新把白布蓋好在尸體上,阿飛仍會感到頭皮發麻:“不過,老蔡這種死法也太邪門了!”

  “師兄!你是不是也認為...他是被...!”

  薛奇后面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那阿飛一眼給瞪了回去,低聲告誡道:“如果你不想去找心理鑒定師聊天,這種話以后千萬不要再提了,別忘了你可是名警察!”

  “知道了,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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