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公爺 第六百六十二章 密奏表心玉螭虎,走投無路莽應龍(上)
“臣,張侖。千里之外頓首……”
“賴陛下天威、將士用命,此番滇南之亂,安南、東吁越境從逆,盡皆平定。”
“此役,伏羌伯毛銳、恭順侯吳鑒、軍部諜報司汪直、皇家調查局張誠……等,盡為首功。”
“至臣擬奏時,黔國公沐昆、恭順侯吳鑒已率軍追擊潰逆。伏羌伯毛銳坐鎮春城。”
“此役,陣斬安南、東吁、滇南等逆賊三萬七千級、俘十五萬、獲旗纛千余……”
“牛萬余、馬二千,戰象千二百有奇……”
“更繳藤、皮、鎧等甲胄四萬余具,弓五千有奇、刀盾無算……”
“并獲安南、東吁及滇南等輜重,有糧秣百三十萬石有奇。”
寫到這里,小公爺停下了筆活動了一下手腕。
這一次他并沒有口述讓妙安小姐姐代筆,而是選擇了親自擬定這封密奏。
“我帝國國防軍傷七十余、陣亡三十,黔州、桂西壯勇傷五百一十、陣亡二百三十七。”
“此役,將士多言大勝。臣卻以為,當言者非此大勝。當探我大明何以大勝……”
張小公爺寫著,一點點的將自己的想法、心得和思考全部都寫了進去。
戰爭從來都不是獨立的個體事件,一場戰爭的勝利也從來都不僅僅是某一方單獨的成果。
這是一個大規模集體運作下,最終取得的勝利。
張小公爺現在就是從自己的角度,開始將整個戰爭勝利的成因剖析出來給弘治皇帝看。
首先此番作戰國防軍總共調動的軍隊,僅僅是京師未及三萬人的國防軍本部。
其次便是黔州都指揮使司總計兩萬余人,這就是全部的兵力。
至于黔州、桂西的壯勇,都是當地自發組織的不必國朝操心。
出動的兵力少,裝備卻極為精良。
且此番輜重消耗極少不說,還全都是各家貨殖會負責承擔。
從繳獲來看各家貨殖會不僅回本,而且是有不少盈余的。
就那些牛馬而言,就讓他們掙了不少了。
更別說大量的軍帳,那些軍帳國防軍看不上。
可對于各家貨殖會來說,拿回去給商隊們用卻是很合適的。
還有他們修造的營寨,伐下了大量的木材。
這些可都是現成的,在滇南不甚值錢但送到了金陵蘇杭可就值錢了。
送到了京師再發往魯、豫、冀……等地,那可以賣上大價錢啊!
“此役何以能勝耶?!陛下英武之下,將士用命之中……”
“更有貨殖會多方籌措、多方協助,更兼有軍械營造局所制火器之利!”
“此番勝之,乃我大明軍械已然超乎于諸邦之上……”
“而我大明火器之進展,亦不過是此數年間而已……”
“西極之外,曾造巨炮之邦國此數十年又造何等強大之火器?!如今皆不得而知。”
“此為國朝、為大明之患也!”
“我大明如今仰仗軍伍之盛、火器之利,并貨殖會之助輕而易舉滅以不足十萬三地數十萬大軍。”
“焉知今后,若西極有更強之火器、更盛之軍伍,我大明又會否落入此番境地?!”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張小公爺一時間心潮澎湃。
落后,就要挨打!
這是個亙古不變的真理,張小公爺現在就是要把這個真理給植入到弘治皇帝心中。
甚至他希望的是,把這個真理植入到整個大明的骨髓里去。
落后就要挨打,這句話并非是國人所說的。
這句是最早實際上是出于一個有爭議的人物,他叫約瑟夫·維薩里奧諾維奇·斯大林。
沒錯,便是那位將蘇聯從偏重于農耕社會的國家,一舉帶入到了重工業國家。
亦是發動了大量清洗計劃、創造了契卡,滿身爭議的人物。
“延緩速度就是落后。而落后者是要挨打的。但是我們不愿意挨打。不,我們絕對不愿意!”
這是他1931年2月4日,在全蘇工業工作代表會上的演講《論經濟工作人員的任務》。
雖然這話并非首創于國人之口,但沒有比國人更深切的體會到這句話中蘊含的血淚。
那都是一場場歷史上血淋淋的教訓,是無數先輩們拿著血和命淌出來的真理。
“大明僅數年間,火器、軍伍之進便可輕毀從前勁敵之數十萬大軍。”
“焉知大明之外曾展火器之國,又會否造出更強火器虎視眈眈?!”
“便是我大明如今且暫領先機,又怎知將來會否有敵持更強火器侵我疆土、奪我國柞耶?!”
“趙武靈王胡服騎射,暫領一步便可吞中山、滅林胡、樓煩二族奠趙國根基……”
“秦之變法暫領一步,則滅六國而一統天下……”
“女直、韃靼等因由馬鐙、馬鞍,更備騎射之利曾奪天下而取之……”
“如今,我大明展火器之利以少勝多大破數十萬敵軍……”
“又焉知外邦火器,有否盛于我大明?!”
“若是有此外邦侵來,我大明當如何對之?!”
“每每一念至此,臣夜不能寐。”
“古往今來,國之興亡不過轉瞬一念。臣食陛下俸祿,又怎敢懈怠。”
“臣啟此奏,唯望陛下多重軍伍、更重軍械!”
“唯緊握軍伍可保皇家不失,唯重軍械、恩賞于精工良匠方可讓我大明軍械不滯不前……”
張小公爺很清楚,現在如果直接去動搖儒家在大明的統治力殊為不智。
但從儒家中脫身,讓大明進入一個全新的推崇時期卻是必要的。
“社會勞動生產力,首先是科學的力量”。
“大工業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學并入生產過程,必然大大提高勞動生產率”。
這是卡爾·馬克思所言,亦是在后世不斷的被證明的、最實在的道理。
如何將它有機的融入到大明中,這是張小公爺現在思考的、也是他認為需要做到的。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這南橘北枳的道理,出自于《晏子春秋·內篇雜下》。
千余年前的古人都明白的道理,小公爺怎能不知?!
只是這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步步的來、一點點的改變。
從皇帝開始,到太子。
從內閣開始,然后到諸部。
闔上了密奏,小公爺交給了身邊的妙安小姐姐封好。
隨后連夜送往京師,想必弘治皇帝都已經等著急了。
便是在張小公爺寫奏章的時候,莽應龍等凄惶逃竄的潰兵如今滿心麻賣批。
兵力足夠多的好處,就是分散逃命對方絕對只能追大股的逃兵。
莽應龍帶著百余親衛,沿途陸陸續續的收攏了近三千潰兵。
本來琢磨著憑借這股潰兵,怎么都能洗劫村寨沿途殺回東吁去。
然而他很快的發現,那是自己想多了。
且不說大部分的村寨,在他們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就躲入大城不出來。
甚至現在連那些州縣、衛所,都派出自己的衙役壯勇兵丁開始四下追拿他們這些潰兵。
失去了輜重的他們現在沖出來后,吃的都沒有。
想洗劫一個村寨,發現人早跑了不說水井都給填了。
各處屋子里被收拾的比他們臉都干凈,一看膛灶至少是走了三日以上了。
“咔啦~咔啦~”莽應龍如今一臉灰敗,身上的鎧甲多處破碎。
上滿干涸的血跡無聲的說明了,他這位主人經歷了怎樣的廝殺。
望著空無一人的村寨,再看看身邊那些個失魂落魄的軍卒。
莽應龍頓時生出一股絕望,他們被算計了!
“將軍,先喝點兒水罷……”
幾個親衛端著一個破碗,拿過來些許清水。
這是他們在一個水缸里發現的,主人或許舍不得打破水缸所以才殘留了一點兒水。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莽應龍望向了其他喉頭滾動的東吁軍卒們。
拿過這碗水,走到了一名傷兵身邊遞給他。
“喝吧!”
這傷兵激動的掙扎著,便是要站起來。
卻被莽應龍伸手按住了:“喝吧!好好休息,一會兒隨我回家。”
回家,提到這個詞兒頓時東吁的這些個軍卒們淚如雨下。
他們何嘗不想回家?!然而……看著身邊的寥寥數人,想想出來時候的十萬大軍。
自己能回得去嗎……
“轟隆~!”猛然間,門外傳來了陣陣的喊殺聲。
幾個軍卒連滾帶爬的撞進屋內,凄厲的對著莽應龍吼道。
“將軍!快走!快走啊!!”
然而,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這處村寨沒有什么寨墻,這方便了他們沖進來。
但這也方便了對方沖進來。
“嗡嗡嗡……咄!咄!咄!……”
一陣弓箭的嗡鳴聲響起,隨即便是門外不斷的慘叫。
莽應龍紅著眼珠子咆哮一聲,拎著刀便要沖出去。
“桀桀桀……東吁莽應龍,果真讓咱家好找啊……”
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響起,莽應龍還沒有沖出屋子。
第一個沖出去的,是剛才他遞給了水的那軍卒。
“撲撲撲……”不知道多少支的弩箭,扎在了他的身上。
莽應龍就這么看著滿身弩箭的這軍卒,凄然的翻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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