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頌 第0823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
號角聲的多寡和戰鼓聲的多寡,都能判斷出敵軍進軍數量的多少。
不過為了防止對方耍詐,主持戰事的將軍,都會在戰事開始之前,派遣瞭望手和斥候,探明對方的兵力。
寇季只是通過了號角聲推斷出蕭匹敵率領著八萬遼兵一起攻城。
狄青卻是親眼看到了八萬遼兵黑壓壓的壓到了陽關關前。
八萬遼兵,擺出了整齊的軍陣,一步一步的向陽關推進,看著頗有威勢。
遼國幾乎所有的將軍學習的兵法謀略,都脫胎于中原,所以遼兵在擺軍陣、攻城的時候,跟宋軍很相。
城頭上的禁軍將士,瞧著城外的遼兵,無動于衷。
黑汗人瞧著城外的軍陣,心里略微有些發怵。
他們見慣了一窩蜂似的攻城場面。
卻從沒見過遼兵這種保持著整齊的軍陣,往前推進的攻城場面。
那擺著軍陣攻城的遼兵厲不厲害,黑汗人不知道。
但是遼兵擺出的那種整齊的軍陣,賣相確實不錯,有點嚇唬住了城頭上的黑汗人。
狄青站在黑汗人背后,見黑汗人頻頻回頭,眼中露出了懼意,就猜到了黑汗人有可能被對方的軍陣嚇唬到了。
“擂鼓!”
狄青高喝一聲,百面大鼓一起被敲響,沉悶厚重的鼓聲,給了黑汗人一些安全感。
一鼓過半。
禁軍將士以刀柄捶打胸膛,發出了整齊劃一的金鐵碰撞聲。
“虎!”
“虎!”
“虎!”
高亢的吼聲突然在黑汗人耳畔炸響。
吼聲催發出了彪悍的氣息。
黑汗人聽著心神俱震。
遼兵帶給他們的懼意,一瞬間就一掃而空。
因為他們知道了,他們的奴隸主派遣了一支更強悍的兵馬在他們背后站著。
此戰,他們不會輸,也不一定會死。
“噢!”
黑汗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禁軍將士喊完以后,亂糟糟的喊了起來。
似乎在通過吼聲為自己壯膽。
也似乎在回應禁軍將士的吶喊,向奴隸主表達他們的忠誠。
狄青見此,哭笑不得。
禁軍將士剛剛凝聚出的氣勢,瞬間被他們破壞了一個干干凈凈。
偏偏,狄青看出了黑汗人的心思,所以沒辦法去責怪他們。
寇季和李迪不知道何時走到了城頭上,親眼目睹了禁軍將士的吶喊和黑汗人的亂喊。
李迪聽著那些黑汗人亂喊,皺著眉,低聲評價了一句,“一群烏合之眾……”
寇季沒有評價那些黑汗人,而是走向了狄青。
狄青見到了寇季和李迪二人,趕忙迎上前。
“兄長……李公……”
寇季不等狄青施完禮,便擺手道:“你不必管我們兩個,就當我們兩個從沒有出現過。”
說到此處,寇季疑問道:“你什么時候把虎字軍那一***到了永興軍來了?”
若是寇季記得沒錯的話,以虎為號,呼喊虎字,是虎字軍最喜歡做的事情。
狄青笑著道:“手下有一些親兵,在虎字軍整編以后,就一直跟著我。他們在整頓、訓練兵馬的時候,喜歡用虎字軍那一套。
久而久之,就成這樣了。”
寇季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
在遼兵正式對陽關發起進攻的時候,寇季和李迪離開了城墻。
二人跑到城頭上晃蕩,也是臨時起意。
為了不影響狄青指揮作戰,二人很識趣的在開戰的時候就下了城墻。
從頭到尾,二人都沒有對城墻上的兵事做任何指點。
此事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以前那些監軍,或者坐鎮大軍中的重臣,在開戰前,總要顯擺一下自己。
不是對兵事指手畫腳,就是拉幾個人出來殺了祭旗,以此向將士們炫耀自己的權柄。
寇季和李迪下了城頭,遼兵的箭矢就飄上了陽關。
之所以用飄,是因為箭矢在射出去以后,受風力影響,準頭沒那么足。
遼兵射出的箭矢很密集,也很多。
黑汗人趴在垛口上,舉著盾牌,抵擋著遼兵的箭矢。
箭矢如雨,劈里啪啦而下,沒過多久,黑汗兵手里的盾牌上,就插上了許多箭矢。
狄青見此,微微皺眉,準備吩咐黑汗人反擊。
可不等他開口,黑汗人就在遼兵彎弓搭箭射第二輪的空隙的時候,操控著百虎齊奔、床弩、重弩,射向了遼兵。
狄青見此微微有些愣。
思量了一下后,明白黑汗人的做法。
黑汗人雖然現在淪為了俘兵,淪為了奴隸,可他們是兵卒出身,多少有一些當兵卒的本能。
西方攻城的時候也有箭矢雨。
所以黑汗人知道箭矢雨來臨的時候要避其鋒芒。
也知道在鋒芒過后,要找準機會反擊。
黑汗人和遼兵,用弓弩、床弩等器械,你來我往的殺了起來。
喊殺聲瞬間彌漫了整個陽關。
遼兵頂著弩槍、箭矢殺到了城頭下,斬斷了吊橋,開始攻城。
各種攻城器械一股腦的全部用在了陽關上。
遼兵推著攻城鑿奮力的在城門上捶打。
城門被砸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木坑。
城門口,是一片用石頭壘起的石墻,石墻估摸著有四丈厚。
遼兵想要憑借攻城鑿鑿開陽關的大門,根本不可能。
寇季早就決定了要跟黑汗王朝的兵馬和遼兵耗一兩個月,靜等遼皇耶律隆緒率領著遼兵南下,靜等著青塘出兵,才會反攻。
狄青在知道了此事以后,就果斷吩咐人掘石堵門。
反正要在陽關里一直守著,又不會出去反擊,那門戶堵實了,也不會對戰事有什么影響。
遼兵不知道他們攻打的陽關大門早已被石墻堵死,依然在奮力的錘擊。
其他的遼兵扛著云梯、推著攻城車,一個勁的往城頭上爬。
黑汗人在宋兵的指導下,將滾木、礌石、金汁等物,一股腦的推下了城。
由于滾木、礌石、金汁儲備的足夠多。
所以黑汗人不用節省。
數量龐大的滾木、礌石、金汁下了城頭,對遼兵攻城造成了巨大的阻礙。
遼兵一連發起了四五次沖鋒,都沒沖上城頭。
蕭匹敵一直在后面關注著戰事,在沒有看到火炮和火槍出現以后,擰起了眉頭。
蕭匹敵招來了一個親兵,吩咐親兵去探查情況。
探查了許久以后,親兵回來匯報。
“將軍,前方的將士們稱,跟他們對敵的都是黑汗人,至今沒有看到宋兵的蹤跡。”
蕭匹敵聽完了親兵的匯報以后,坐在馬背上愣了好久。
他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黑汗王玉素甫其實很早以前就跟大宋結盟了,此次答應跟遼國結盟,純粹是為了借遼國之力剿滅西州回鶻,然后再跟大宋一起瓜分遼國?
畢竟,城頭上那些黑汗人,落到宋人手里可沒幾天。
幾天時間,宋人就將他們馴化了?
不太可能。
可城頭上的黑汗人對付他們遼兵,可是格外的賣力。
那滾木、礌石、金汁,折騰的攻城的遼兵慘叫聲四起,他隔著兩里地都能聽到。
足可見黑汗人是真的在為大宋出力。
他們要是放水的話,遼兵不可能那么慘。
這個想法在蕭匹敵腦海里盤旋了許久,最終被蕭匹敵甩出了腦海。
若是黑汗王玉素甫真的提早跟大宋結盟的話,他不可能在沙州和瓜州損失那么多兵力。
那可是近二十萬兵馬,不是二十萬牛羊。
黑汗王玉素甫除非是瘋了,不然不可能拿二十萬兵馬的性命給他挖坑。
那么黑汗人幫著宋人破城,必然有其他原因。
蕭匹敵沒去過黑汗王朝,不知道黑汗王朝底層百姓的奴性深入骨髓,所以不知道黑汗人在投降以后,會自動帶入到奴隸的角色當中。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覺得可能跟近期黑汗兵中興起的傳言有關。
傳言稱,寇季是黑汗人信奉的真神的神使。
真神的神使,自然能驅使真神的信徒。
黑汗人對真神的信仰有多狂熱,蕭匹敵是知道的。
因為他在黑汗軍營里看到過許多帶有宗教色彩的東西。
“陽關對大宋而言,至關重要。大宋沒必要冒險,派遣黑汗兵守關。萬一黑汗兵臨陣反水,陽關一破,后面可就是一馬平川了。
坐鎮陽關的是大宋新興的將領狄青,他雖然喜歡以奇制勝,可他絕對不會拿大宋的疆土開玩笑。
除非他率領著大宋精銳去了其他地方,留下了一部分人驅使著黑汗人阻擋我們的腳步。”
在一座大宋的關城上,不見任何大宋兵馬阻敵,蕭匹敵難免胡思亂想。
蕭匹敵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下令,“下令全軍,不惜一切代價給我進攻。宋兵若是露頭,立馬退。宋兵若是不露頭,那我們就一鼓作氣殺進陽關去。
些許黑汗兵,還不是我遼兵的對手。”
蕭匹敵下了強攻的命令以后,遼兵前赴后繼的往城頭上撲,哪怕是損失慘重,也往城頭上爬。
城頭上的黑汗人阻擋的遼兵時間長了,難免陷入疲憊,畢竟人數差距太大。
而推動滾木、礌石、金汁,以及操控重弩、床弩,都是一個體力活。
遼兵趁著黑汗人攻勢弱的時候,一股腦的往城頭上涌。
黑汗人疲于應敵,打退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卻沒有攔住。
遼兵在攀上陽關城頭上的垛口的時候,臉上露出了喜悅之情,只是喜悅之情在臉上沒掛多久,就瞬間變成了驚恐。
因為他們攀上城頭以后,看到了那數量龐大的大宋禁軍,披甲持刃,靜悄悄的站在黑汗人身后。
“娘哎……”
遼兵著實是被嚇到了,忍不住彪出了一句漢話。
有人被嚇的從云梯上掉下去了,還有順著等攻城車往下滾的。
總之,沒有一個敢沖上城頭去,跟大宋禁軍貼身廝殺。
不是他們沒那個膽子,而是他們沒有做好準備,不想上去送死。
消息傳到了蕭匹敵耳中以后,蕭匹敵果斷下令鳴金收兵。
遼兵退了。
狄青立馬吩咐人帶黑汗人下去休息,然后吩咐地方兵登上城頭打掃戰場。
地方兵登上城頭以后,立馬清掃起了戰場,同時開始給城頭上補充滾木、礌石、箭矢等物。
城外的遼兵大營里。
蕭匹敵率領著遼兵入營以后,帶著幾個從將回到了中軍大帳。
坐定以后,吩咐親兵剝了一只羊,蕭匹敵一邊烤羊肉,一邊對從將們道:“起初看到了黑汗人在守陽關,我還以為宋兵精銳去了別處。
沒想到他們依然在陽關。
他們既然人在陽關,卻又不肯親自動手跟我們對陣,反而借助黑汗人的手。
他們大概是為了借此削弱我們的兵力。
我們若是繼續強攻的話,肯定討不到好。”
“將軍,卑職聽手下的將士們說,城頭上的宋軍數量并不多。也許他們是故布疑陣呢?”
一個從將沉吟著說。
蕭匹敵思量了一下,點了點頭,“也有可能……畢竟對現在的宋國而言,黑汗王朝的兵馬,才是他們需要面對的大敵。
只要他們擊潰了黑汗王朝的兵馬,反過手來對付我們,就輕而易舉。”
從將問道:“若是真如將軍所言,那我們現在應該怎么辦?”
蕭匹敵沉吟道:“兩手準備,派個人去西州回鶻,讓留守在西州回鶻的阿野古,從我們占據的西州回鶻的領地內,征發男丁,然后派遣兩萬人馬,將那些男丁押解過來。
宋兵真要是打算跟我們打消耗戰的話,那么我們就用西州回鶻的人跟他們耗下去。
此外,整頓兵馬,明日再次強攻陽關,探一下陽關內的虛實。
若是宋兵真的跟我們故布疑陣的話,那我們就破了陽關,引黑汗兵入陽關,在宋國境內大肆攻城掠地。”
“若不是呢?”
有從將發問。
蕭匹敵低聲笑著道:“若不是,那我們就跟宋兵耗下去。”
從將皺眉道:“可是耗的時間越長,對此處的戰事就越不利。畢竟宋人背后便是宋國,他們的援兵可以源源不斷的涌過來。”
蕭匹敵聞言,哈哈大笑。
從將一臉疑惑。
蕭匹敵笑過以后,搖頭道:“那你就錯了。此處的戰事利于不利,對我們而言,都無關緊要。因為我們的戰場不在宋國的西面,而在宋國的東北面。
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引黑汗王朝的兵馬入宋,借此吸引宋國大部分兵力到此處,為我大遼攻打宋國奠定基礎。
所以此處的戰局是勝是敗,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在陛下領兵南下之前,牽制住宋國的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過早的領兵入宋,打亂了陛下頂下的東西夾擊宋國的謀略。
黑汗王玉素甫過早的被滅,陛下那邊要攻打宋國的話,恐怕要面對更龐大的宋國兵馬。
所以,我們現在真正要做的,就是拖住宋軍,一直拖下去,拖的時間越長越好。
宋國往西境投入的兵力越多越好。
最好能拖到青塘出手。
青塘一旦出手,我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從將聞言,一臉恍然,“在黑汗王玉素甫王帳里待久了,受他的影響,卑職險些忘了我們到此處的初衷。”
又有從將笑道:“我們既然不怕跟宋兵拖時間,那干脆就耗著得了。”
蕭匹敵搖頭道:“那也不行……如果陽關可以攻破的話,我們還是要破了陽關。破了陽關以后,我們就能長驅直入,踏破西涼城,進入到大宋的永興軍路等地。
到時候我們化整為零,在大宋境內肆意的流竄,肆意的燒殺搶掠,能逼迫大宋派遣更多的兵馬趕到西面。
此舉對陛下攻打大宋更有利。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我們耗得起,黑汗王玉素甫可耗不起。
他此前雖然在鎖陽城繳獲了一些宋兵的糧草,可是數量并不多。
數十萬兵馬勒緊了褲腰帶吃,三天就吃的干干凈凈。”
“黑汗王玉素甫不是派人去西州回鶻征糧了嗎?西州回鶻的糧食運送到了玉門關以后,勉強能支撐黑汗兵吃一些日子。”
有從將道。
蕭匹敵聞言,嘆了一口氣,道:“黑汗王玉素甫在攻破了高昌以后,便把大批的金銀財寶和牛羊馬匹送回了黑汗王朝。
所以他在西州回鶻內征糧的話,征不到多少糧食。
除非他派人回黑汗王朝內取糧。
而且黑汗王玉素甫不是一個喜歡啃硬骨頭的人。
他要是啃不下玉門關,八成就要起別的心思。
所以我們可以耗著,也可以打。
關鍵要看我們的需要。”
從將們紛紛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蕭匹敵笑著道:“我們耗也不能干耗著,還是要派遣兵馬攻打陽關的。既然是跟盟友一起作戰,多少要做出一個樣子給盟友看。
黑汗王玉素甫啃不下玉門關,見我們在此處廝殺,也不好意思輕易退兵。
到時候我再去跟他說一說,將我們從西州回鶻繳獲的牛羊和糧食分給他一半,他一定會繼續打下去。
最好能打急眼,從黑汗王朝再調遣一部分兵馬前來支援。”
從將聽完了蕭匹敵的話,紛紛稱贊蕭匹敵睿智。
蕭匹敵搖頭笑道:“說實話,若是黑汗王玉素甫從一開始,就聽我勸誡,兵分三路,攻打宋國的話,戰事也不會打成這樣子。
我也不會背地里算計他。
如今戰事打成了這個樣子,為了陛下能夠順利的出兵,為了能引出青塘,我只能在背后算計他了。”
從將聽完此話,紛紛點頭。
人都死自私的。
蕭匹敵等人一眾遼將也不意外。
他們更在意遼國的利益。
他們若是能順利的牽制住宋國的大軍,為遼皇耶律隆緒攻打宋國爭取有利的條件的話。
那他們就是遼國的大功臣。
遼皇耶律隆緒在宋國攻下的城池越多,他們的功勞越大。
他們若是不能順利的牽制宋國大軍,使得遼皇耶律隆緒南攻宋國失利的話。
那宋國一旦回過勁,反攻遼國,遼國很有可能會失去很多。
他們很有可能會成為遼國的罪人。
所以他們違背道義,算計盟國,心里一點恥辱感也沒有。
只要遼國能因此占便宜,他們就算親手將盟國所有的人送上斷頭臺,他們也不會有半點恥辱感。
重情重義重信,那是各部挑選出的那些鐵憨憨們最在乎的。
他們這些已經身居于遼國朝堂之上,甚至在朝堂之上坐上了高位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東西。
遼人漢化,固然能更好的消化遼國的宋人,能更好的吸納和利用宋國叛逃出去的人才。
但同樣的,遼人漢化以后,在那些叛逃出去的宋人影響下,變得更重利,更重名。
整個遼國上層,越來越像是宋國以前的那幫子文武大臣。
若不是契丹八族中,仍舊有一些人堅守著契丹人該有的野性,該有的生存方式。
恐怕整個遼國上層,早就被徹底漢化了。
外來的東西,總是有很多適應自己的,有很多不適應自己的。
能夠做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國邦,并不多。
選擇一股腦將所有外來文化吞進肚子的,可是會拉肚子的。
就在蕭匹敵和手下的從將商量著算計黑汗王玉素甫的時候,狄青正帶著人給黑汗人封官。
也不算是官,因為沒有正式的名分,甚至沒有脫離俘虜身份。
狄青就是從白天作戰的那些黑汗人中間,挑出了一些作戰勇猛的,提拔他們當俘虜中的小頭目。
最大的頭目可以管理百人,最小的頭目可以管理十人。
但是沒有超過百人的。
二百五十人以上的頭目,幾乎都是由狄青精挑細選出的宋人擔任。
狄青可不光會借著黑汗人治黑汗人,還懂得給里面摻沙子。
這一招是他在大理安民的時候,跟著那些黑心的地方官學的。
狄青安排妥當了黑汗人,心情卻不太好,回到了住所以后,直奔寇季所在的院子。
見到了寇季,也不說話,就一個人沉默的坐在一邊。
寇季見狄青情緒不對,疑問道:“發生了何事?”
狄青猶豫了許久,沉聲道:“地位真的能讓人忘記姓氏,忘記血脈嗎?”
寇季聽到了此話,略微一愣,“你去給那些黑汗人封頭目了?”
狄青緩緩點頭。
寇季再問,“看到了他們為了向你表忠心,殘暴的對待其他族人了?”
狄青再次點頭。
寇季好奇的問道:“你在大理沒有見到過類似的事情?”
狄青緩緩搖頭。
寇季思量了一下,嘀咕道:“是我問錯了話,你在大理應該見不到。大理境內那些各部族族人,還是很團結的。輕易不會殘害自己的族人表忠心。有時候他們遠比我們宋人更團結,所以打下大理容易,消化大理難。”
嘀咕了一番后,寇季盯著狄青道:“其實為了向上位者表忠心,拿自己開刀的事情,并不罕見。在我大宋,類似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你常在軍伍中,應該見不到,但聽總能聽到吧?
此事對你而言,沒什么新奇的,你何故悶悶不樂。”
狄青遲疑了一下,道:“我是聽說過,可第一次見,總有些不適應。更重要的是,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么,擔心我們的族人也會變成那樣?”
寇季反問。
狄青緩緩點頭。
寇季沉默了一下,對狄青道:“仁義禮智信,是我們的祖先傳承給我們的美德。只要美德不失,我們的族人不會變成那樣的。
即便是有,也是少數。
大多數人心里始終會存著一份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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