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頌 第0690章 征夏
曹瑋愕然的看向了呂夷簡,一臉疑問。
呂夷簡指了指汴京城的方向,感慨道:“得真龍庇護,無所不能,無孔不入,可不就是諸天神佛嗎?”
曹瑋吧嗒著嘴道:“羨慕不來的。”
呂夷簡瞪起了眼,“誰羨慕他了!他見了我,也得規規矩矩施禮!”
曹瑋笑道:“再過十年,你看看誰給誰施禮。”
呂夷簡臉一下子就黑了。
再過十年,他呂夷簡必然會離開中樞。
即使他有能力、精力繼續擔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那也得想辦法從挪一挪位置。
久占著那個地方不動,不給其他人騰位置,會被人彈劾的。
貪戀權位四個字,會被穩穩的扣在他頭上。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參知政事,兩個職位,在朝堂上就是一個風水輪轉位。
不能被人占著,必須大家輪著坐才行。
占著不放,就會成為其他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要知道,能惦記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位置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資歷,門生故舊一大把的朝中重臣,其中還包括身在中樞,想再進一步的兩個參知政事。
他們若是聯起手對付你,有你受的。
呂夷簡黑著臉沉默不語,曹瑋輕笑了一聲,對小卒吩咐道:“你下去吧,此戰我大宋若勝,你們也就不用再以性命傳遞消息了。
到時候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送,遼人不敢攔。”
小卒低聲笑了一下,拱了拱手,退出了城門樓子。
曹瑋有資格說這話,但是他沒有資格應承。
他是官家的仆人,官家的鷹犬,只能應承官家一個人的話。
小卒退出了城門樓子以后,曹瑋一聲令下,便有傳令的將士進了城門樓子。
曹瑋吩咐道:“傳我軍令,即日起,凡是在燕云之地的兵馬,不得擅自出動,只守不攻,什么時候進攻,我會再傳將令。”
“喏……”
傳令的將士很快將曹瑋的命令傳遞到了燕云之地的宋軍耳中。
曹瑋得知了遼皇耶律隆緒舉動反常的真相以后,應對起遼兵進攻,也從容了許多。
遼兵攻打了銅臺關數日,也沒有拿下銅臺關。
遼皇耶律隆緒經過了數日的自我安慰,心情似乎回轉了不少,開始出現在戰場上,指揮遼兵作戰。
在遼皇耶律隆緒指揮作戰期間,遼兵也曾英勇的沖上銅臺關的城頭,但很快就被打退了。
遼皇耶律隆緒深知銅臺關是個硬骨頭,除了硬啃,別無他法。
不過他在攻打銅臺關的時候,悄無聲息的又調遣了一部分兵馬去了雁門關。
遼皇耶律隆緒派遣人去了儒州、炭山等地調遣兵馬去雁門關,并沒有動用銅臺關前的兵馬,所以曹瑋等人并沒有察覺。
就在曹瑋和遼皇耶律隆緒死磕的時候。
遙遠的夏州城內。
寇季、趙禎、寇準、劉亨、種世衡等人齊聚一堂。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梳理、治理,夏州城等地,徹底被大宋所掌控。
趙禎也不用擔心在夏州城遭到什么刺殺之類的事情,所以他率領著兵馬到了夏州城。
趙禎坐在已經改名為夏州知州衙門的西夏左廂神勇軍司的大堂上,鄭重的道:“燕云那邊傳來的消息,遼皇耶律隆緒在得知了朕率領著重兵攻打西夏以后,果然按耐不住,對雁門關展開了猛攻。
我大宋占領的寰州,兩次易手,兩次又奪取了回來。
朕跟寇季商議過以后,從朕率領的兵馬中,抽調出了五萬,調遣到了雁門關,去馳援雁門關。
相信有朕派遣去的兵馬幫助,楊文廣和李昭亮二人,一定能守住寰州。
如今,燕云之地的戰事并沒有出現變數,曹瑋也沒有向朕求援。
這說明燕云之地的戰事曹瑋應付得過來。
燕云之地無憂,那我們針對西夏的戰事,也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朕派遣人前去招降李德明。
李德明只答應了向我大宋稱臣納貢,卻沒有答應舉族遷入到汴京城去居住。
此人執意不去汴京城居住,恐怕就是為了留在西夏等地,繼續垂涎我大宋的疆土。
朕身為大宋的皇帝,有守土之責,絕對不允許這等對我大宋懷有異心的人活在世上。”
趙禎緩緩起身,擲地有聲的道:“西北境內所有兵馬,即刻北上,給朕滅了西夏!生擒李德明者,爵封一等公!獻上李德明頭顱者,爵封二等公!
攻克西夏城池最多者,爵封三等公!
余下的侯伯子男,朕也不會吝嗇!
戰后朕會論功行賞!
若能拿下西夏,朕今歲除夕,將西夏王宮,當成行宮,在當中宴請群臣。
到時候朕會親自為爾等夸功!
若是拿不下西夏,朕會備上囚車,請爾等自縛雙手,進入囚車,陪朕一起回汴京城挨罵!”
寇季、劉亨、種世衡等人起身,齊齊施禮。
“臣等不征滅西夏,誓不還朝!”
趙禎滿意的點點頭,下令道:“寇季?”
“臣在!”
“你代朕傳令,命令全軍開拔!”
“喏!”
寇季拱手一禮后,開始下令。
接令的卻只有種世衡和劉亨二人。
因為朱能、王凱等人,如今已經率領著兵馬進入到了西夏,正從西夏東西兩側,開始攻城掠地,手下率領著十數萬人馬呢,不可能撇下人馬,趕到夏州城來接令。
但相應的命令寇季依舊會傳達,會有傳令兵將寇季傳達的命令,盡快的送到他們的手中。
寇季代替趙禎,一道一道的下令。
命令的內容,大致跟他之前和趙禎講過的差不多。
朱能、王凱、劉亨、種世衡,以及暗中幫忙的高處恭、劉奇、郭易等人,率領著四十五萬人馬,沿著三方,共同攻打西夏,最終在興慶府匯合。
寇季自己率領著一部分人馬,作為掃蕩兵馬。
趙禎則率領著剩余的人馬,作為安民治民的兵馬。
任務十分明確。
每個人率領的兵馬,都有每個人的任務。
誰錯了,或者是誰出了問題,一下子就能看得出來。
寇季在下達完了命令以后。
種世衡、劉亨齊齊向寇季一禮,拿上了令箭出了大堂。
大堂再往外,是校場。
校場上,十五萬兵馬聳立。
種世衡和劉亨到了以后,亮出了令箭,十五萬兵馬齊齊施禮。
“開拔!”
隨著二人一聲令下,十五萬兵馬浩浩蕩蕩的動身,離開了夏州。
之所以是十五萬,而不是二十萬,是因為種世衡麾下的種家軍,已經站在了他們預定的戰場的邊緣。
種世衡之所以趕到夏州,是因為十五萬兵馬中,有五萬兵馬歸他統領。
此外,還有汴京城外瑞安鎮器械作坊送來的一些火器,需要種世衡親自簽收。
二人率領著十五萬兵馬,會出夏州,過鹽州,抵達靈州,掃清靈州附近的青銅峽、順州、靜州等地,為此后的大軍兵圍興慶府做準備。
種世衡和劉亨走后,寇季也沒有在夏州停留,他率領著麾下的兵馬,押送著火器,過七里平、安慶澤、大橫水、子河儀,繞過了半個地斤澤,往午臘藕山所在的地方趕去。
趙禎率領著剩余的兵馬,繼續留守在夏州城。
所有的兵馬中,寇季率領的兵馬要行的路是最長的。
午臘藕山,在西夏最東頭,寇季需要繞一個圓弧形,行千里路,才能抵達。
寇季之所以率領著兵馬趕去午臘藕山,就是為了去幫王凱部掃清殘余,順便將火器送到他們手里。
王凱部攻伐的地方,應該算得上是此次所有兵馬中,繞路最長,任務最艱難地方。
寇季和趙禎劃撥給王凱和朱能二人的兵馬,早在一個月以前就已經上路了,如今已經抵達了二人麾下,開始幫著二人作戰。
王凱初次領十五萬兵馬作戰,寇季害怕王凱出什么意外,所以選擇去跟隨在王凱部身后。
寇季出了夏州城不過數日,就有人將捷報送到了寇季手里。
河西的朱能,此前已經拿下了西夏在河西附近的馬騣山、合羅川等地,掃清了巴丹吉林沙漠西南的所有西夏疆土,朝廷的兵馬到了以后,朱能兵分兩路,一路去攻打石羊河等地的西夏疆土,一路趕去了納林河邊上,攻打西夏派遣在納林河畔駐守的黑水鎮燕軍司。
如今石羊河一代的西夏疆土,已經盡數被朱能分派的兵馬攻克。
寇季一路往午臘藕山走,得到的捷報就越多。
先是朱能攻克了黑水鎮燕軍司,隨后是種世衡大破青銅峽,然后是王凱部攻克五原,兵逼西夏黑山威福軍司的消息。
等寇季率領著人手趕到午臘藕山的時候。
朱能部已經率軍打到了西夏的白馬強鎮軍司,占據了西夏的另一塊產鹽地。
種世衡和劉亨二人,先后拿下了靜州和順州,屯兵在兩州邊陲,靜等其他兩支兵馬匯合,一同攻入到興慶府。
可以說,大宋大兵壓境,以最強硬的姿態在西夏境內攻城掠地,勢如破竹,西夏根本沒有多少還手之力。
當然了,并不是說西夏弱的不堪一擊。
而是許多地方,李德明已經主動放棄了,讓給了大宋占領。
他將西夏境內的大部分強兵撤回了興慶府和懷州,準備在興慶府跟大宋殊死一搏。
沒有了強兵坐鎮的地方,自然不是大宋兵馬的對手。
寇季從滿山紅葉的時候離開夏州城,到滿山紅葉落盡的時候,才追趕著王凱的腳步,抵達了黑山威福軍司。
只是等寇季到了以后,才知道,王凱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馬坐鎮黑山威福軍司,自己率領著剩余的人馬,沿著黃河一路南下,去攻打順化渡了。
黑山威福軍司的大部分精銳被李德明撤走,所以王凱攻打黑山威福軍司的時候,其實沒花多少力氣。
但順化渡不同。
順化渡是一處軍事要地。
是從黑山威福軍司南下興慶府必經的要道。
在渡口旁,有一座龐大的軍事堡壘。
李德明就算在抽調西夏各處的強兵,也會在渡口的軍事堡壘內,留下一部分的兵馬對付大宋。
因為地形有利,可以借著地形以多擊少,重創宋軍。
寇季在幫著坐鎮在黑山威福軍司的大宋守軍掃清了殘余之敵以后,留下了一些人手等待趙禎后續派人來管理黑山威福軍司,然后帶著其他人,趕往了順化渡。
順化渡夾在兩片沙漠之間,黃河從中緩緩穿流而過。
河邊的枯草少的可憐。
狂風在沙漠和河水之間瘋狂的肆虐。
風如利刀,在人身上刮。
寇季趕到順化渡不遠的地方的時候,并沒有到冬日,但大雪已經飄飄灑灑而下。
有詩曰: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這并不是夸張的描述,而是一個事實。
越往北,冷的就越早,越望北,雪下的就越早。
嚴格的三個月一更替的季節,并不適用在此地。
大雪在風刀的吹拂下,鉆進了人的衣領,鉆進了人的袖口,讓人遍體生寒。
一些將士的手腳、臉頰、耳朵,開始出現了龜裂。
寇季在率領著兵馬加緊行軍的同時,還得想方設法的幫著他們防凍。
寇季在距離順化渡三十里的時候,軍中出現的凍傷越來越多,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在原地駐扎,休息一夜,幫將士們處理一下凍傷。
凍傷出現,必須及早處理,處理的完了,唯有截肢一條路可走。
趙禎剛登基那會兒,西夏和遼國在冬日里興兵,寇季逼迫趕往保州去坐鎮。
在保州寇季看到過不少因為凍傷被截肢的將士。
隨軍的御醫當時把寇季罵的狗血噴頭,寇季也沒敢還嘴。
因為他清楚,將士們出現大面積凍傷,并且開始大批量截肢的時候,那就是朝廷的錯。
黃河畔。
冷風如同鬼嚎。
刮的人心里瘆得慌。
寇季卻沒心思去搭理那鬼嚎般的風聲。
他在將士們睡下以后,帶著隨軍的大夫,一個帳篷一個帳篷的去檢查將士們的凍傷。
寇季率領的兵馬當中,除了虎翼軍以外,其他的兵馬,皆是廂軍將士。
廂軍將士,沒受過朝廷大的恩惠,也沒享受過什么好待遇,一個個憨的讓人落淚。
受了凍傷,也不喊,也不說。
一個個用自己的土法子,或者是從別人嘴里聽來的土法子給自己診治。
治好了萬事大吉,治不好就只能截肢。
寇季此前跟著御醫將一個腳趾頭凍已經沒有知覺的將士的腳趾頭切下,那將士第一時間流露出的居然不是哀傷。
而是局促不安。
似乎擔心寇季會因此拋下他。
寇季當時差點沒當場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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