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頌 第0521章 炮聲轟鳴
“放!”
“嘭嘭嘭……”
寇季一聲令下,火炮展現出了猙獰的一面。
炮口吐出的火舌,映紅了小山包。
炮聲震耳欲聾,在無垠的曠野上久久的回蕩。
大地在火炮的嘶吼聲中顫抖。
曠野上的一切生靈的目光,皆被火炮所吸引。
妹勒帶著鐵鷂子猛沖向巡馬衛,小山包上的火舌映紅了他們的臉。
信心滿滿的妹勒,眼中閃過一道驚恐。
不等他有反應,炮彈已經落到了鐵鷂子當中。
鐵鷂子以鐵索勾連,在戰場上沖鋒,無望而不利。
可在炮彈的攻伐下,鐵索反而成了他們的催命利器。
“砰砰砰……”
鐵索勾連的他們,在沒有輔兵幫助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拆開鐵索。
炮彈落在了地上,炸斷了戰馬的馬腿,將他們掀的人仰馬翻。
炮彈落在了他們勾連的鐵索上,瞬間將鐵索炸斷。
彈片夾雜著鐵索斷裂的碎鐵,肆意橫飛,成了絞殺他們的絕妙武器。
鐵鷂子穿戴的是鱗甲,防御刀槍劍戟,無望而不利。
但是卻很難抵御炮彈的碎片和鐵索的碎鐵攻擊。
小山包上火炮一輪齊射,就在鐵鷂子陣型中四處開花。
鐵鷂子沖鋒的陣型被炸出一個又一個的豁口。
妹勒被彈片劃傷了臉頰,被彈片掀掉了盔甲,他盯著一顆光溜溜的腦袋,憤怒的向前沖。
火炮攻擊,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現在只想沖到巡馬衛面前,砍死巡馬衛,借此找回場子。
他沒辦法退。
因為沖鋒的重甲騎,在正面遭遇強敵的時候,絕不能后退。
野利部族領兵的頭目十分果斷。
在炮聲響起以后,在兵馬出現了慌亂的時候,他們果斷舍棄了一部分游騎,率領著其他游騎,從兩翼逃往戰場外。
“放!”
寇季再次下令。
寇府的仆從們再次開炮。
鐵鷂子的陣型被轟擊的更亂。
多少鐵鷂子倒在了沖鋒的路上,沒時間去計算。
肉眼看到的鐵鷂子的魚鱗陣,已經變成了一個四不像的陣型。
鐵鷂子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終于沖到了巡馬衛面前。
然而。
讓鐵鷂子們沒想到的是,巡馬衛做出了一個讓他們目瞪口呆的舉動。
巡馬衛在鐵鷂子沖到近前的時候,根本沒有沖上去。
而是果斷勒馬,后隊變前隊,沖了回去。
騎兵作戰的過程中。
如此行徑,跟送死沒有多大區別。
騎兵作戰,強敵沖到了眼前,唯有迎上去,才會有一線生機。
躲避、逃跑,只會將后輩留給敵人。
任人宰割。
但巡馬衛將士們明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符合常理,卻沒有任何猶豫。
“放!”
小山包上。
寇季第三次下令。
火炮聲再次響起。
“吼!!”
妹勒在火炮聲中,怒吼了一聲,領著鐵鷂子追著巡馬衛的腳步沖了上去。
巡馬衛將士們找死,那他就送巡馬衛將士們去死。
至于火炮……
他知道火炮厲害,卻沒辦法去應對,只能暫且不去管它。
敵人的火炮安置在小山包上。
山包四周有不少灌木。
山包下有宋軍禁軍精銳,有數以萬計手持刀槍的民夫。
他們沖不到火炮所在的位置。
“當當當……”
妹勒追上了一個巡馬衛將士,揮起了手里的彎刀砍了上去。
兩個呼吸間,他砍了足足三刀。
每一刀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氣。
可他手里的彎刀,跟巡馬衛將士們身上穿戴的盔甲材料差距太大。
他三刀,只是砍斷了巡馬衛將士身上的鎖子甲。
卻沒有對巡馬衛將士造成有效的傷害。
他手里的刀,可是用鑌鐵打造的,遠比一般的彎刀要好數倍。
他尚且需要砍三刀,才能破開巡馬衛將士們身上的鎖子甲。
其他人恐怕需要更久。
“噗呲……”
妹勒握刀捅進了巡馬衛將士的身軀中,巡馬衛將士掉下了馬背。
“砰砰砰……”
爆炸聲在他背后響起,鋒利的彈片刺進了他的肉里,驚醒了有些失去理智的妹勒。
妹勒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
一雙眼睛瞪的愣圓,眼中充滿了驚恐。
兩千鐵鷂子。
還能緊緊跟隨在他身后的,僅僅只有一千四百多人。
其中完好無損的,沒有幾人。
有人渾身染血,有人丟了胳膊,有人丟了腿,還有人灰頭土臉,傷痕遍布。
還有人,已經死了,只是身軀被綁在馬背上,沒有跌落下馬背。
鐵鷂子從創立至今,從沒有遭受過這么大的損失。
妹勒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翻了個錯誤。
火炮的犀利已經超出的他的想象,超出了他的認知。
在敵人的火器轟鳴聲響起的時候,他就不該帶著手下的鐵鷂子們沖鋒。
敵人的重甲騎兵敢在他面前,犯低級錯誤,那就說明,他們犯低級錯誤,是有目的的。
敵人的目的就是為了用重甲騎兵,拖住他們,然后借用火器消滅他們。
鐵鷂子是勇猛的。
沒有妹勒的命令,他們不會退。
所以即便是已經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他們依然無怨無悔的跟在妹勒身后。
“退……”
妹勒流著淚嘶吼了一聲。
他心里十分自責,若非他自負,若非他輕敵的話,鐵鷂子也不需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他意識到了,在火器的攻伐下,鐵鷂子根本沒辦法取勝,再沖下去,現如敵人的糾纏中的話,也許鐵鷂子全部會死。
鐵鷂子真要是全完了,那他就是西夏的罪人。
他果斷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馬背上的鐵鷂子們愣了一下,迅速的分成了兩大隊,從兩側迂回,跑出了一個回字,往外撤去。
然而。
小山包上火炮的轟鳴卻沒有停下。
寇季在一連下達了數次炮火齊射的命令以后,就吩咐寇府的仆從們自由射擊。
寇季的命令是將此番帶來的炮彈,全部打出去。
那么寇府的仆從就不會有任何遲疑。
寇府的仆從可以因為炮彈的珍貴,跟劉亨、張元等人計較。
但絕不會在寇季面前說一個不字。
炮彈在戰場四處炸開。
往戰場外退去的鐵鷂子、野利部族的騎兵,付出了慘痛的帶價。
鐵鷂子們退了,野利部族騎兵退了。
妹勒沒有退。
他抽出了屬于自己的兩柄刀,流著淚,怒吼著沖向了巡馬衛。
“宋人!我要你們死!”
鐵鷂子可以退,野利部族的騎兵可以退。
他不能退。
此戰鐵鷂子的損失,全因為他的輕敵所致。
他要為那些死去的鐵鷂子們報仇。
他要為自己的輕敵付出代價。
沖上去戰死沙場,遠比他退回去以后,被羞辱而死,要好太多。
巡馬衛早就沖回了他們最初待的地方。
眼見妹勒沖了過來。
巡馬衛首領約束了正準備沖出去的其他巡馬衛將士,冷哼一聲,“我去會會他……”
巡馬衛首領握起了自己的大刀,策馬迎了上去,跟妹勒酣戰在了一起。
妹勒武藝遠比巡馬衛首領高一線。
巡馬衛首領在對上妹勒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自己輕敵了,但他仗著兵甲之利,勉強在妹勒的攻伐下,不落下風。
戰了三四個回合。
“嘭!”
一聲槍響。
妹勒的腦袋在巡馬衛首領眼前,炸出了一個血洞。
一位在戰場上廝殺了多年的悍將,就這么屈辱的死在了戰場上。
熱血噴了巡馬衛首領一臉。
巡馬衛首領當場愣在了原地。
下意識的抬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熱血,他瞪著眼回頭,怒吼道:“陳大頭,誰給你的命令讓你開槍的?”
能在兩個人刀兵相交的時候,準確的將其中一個人腦袋開瓢,不傷到另外一個人的,整個巡馬衛當中,只有陳大頭能做到。
陳大頭在巡馬衛首領憤怒的咆哮聲中,縮了縮脖子。
“小少爺的命令下來了……讓我們準備沖鋒……一口氣護著運糧的隊伍沖進沙州城……”
巡馬衛首領幾次張嘴想罵娘,最終也沒有罵出口。
對于一個喜歡在戰場上廝殺的人而言,能找到了一個強悍的對手,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是,能戰勝強敵,也是一件十分高興的事情。
如今他還沒戰痛快,敵人就被嘣了腦袋,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但寇季的命令無人可以反駁,無人可以拒絕。
他縱然心里不痛快,也得憋著。
小山包上。
寇季眼看著鐵鷂子、野利部族的騎兵退出了戰場以后,微微瞇了瞇眼,下了小山包。
寇府的仆從們在民夫們配合下,快速的用溫水為火炮降溫。
之所以不用冰冷的冷水,是為了避免火炮見了冷水,會炸裂。
降溫以后,他們用細長的杠子抬著火炮下了小山包,迅速裝車。
民夫們驅趕著俘虜,已經將押送糧食的輛車推動,準備行動。
寇季下了小山包以后,面色凝重的對巡馬衛、捧日軍、民夫頭領等人吩咐道:“之前的戰事只不過是開胃菜,真正的戰事才剛剛開始……
從現在開始一直到沙州城,民夫隊伍都不許停……
縱然是敵人齊齊沖過來,你們也不許停……”
寇季目視所有人,冷聲道:“誰停,我斬誰!”
寇季第一次下達殺自己人的命令。
眾人心頭一顫。
寇季繼續說道:“一千重甲在前面開道……剩下的重甲,配合捧日軍,守在押送輜重的隊伍兩側……”
“記住!掉隊就是死!誰也不許搭救!”
“被纏上也是死!誰也不許搭救!”
“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沖到沙州城!”
巡馬衛首領、高義、民夫頭領,齊齊答應了一聲。
“沖過去!”
寇季一聲令下。
巡馬衛首領緊緊握住了手里的刀,帶著一千巡馬衛,率先沖了出去。
目標直指沙州城。
剩下的一千多重甲,配合著已經坐上馬背,化為騎兵的捧日軍將士,分成了十人小隊,守衛在了輛車兩側。
民夫們驅趕著俘虜們,卯足了勁,趕著馬車,跟上了沖出去的重甲騎的腳步。
另一邊。
鐵鷂子們撤回到了野利遇乞身邊以后,瞪著猩紅的雙眼,十分憤怒。
一來一回。
能戰的鐵鷂子,剩下了不足千人,他們幾乎各個帶傷。
其他的鐵鷂子,縱然活著,也已經失去了戰斗力。
損失了多少戰馬,被炸毀了多少重甲,沒人有心思去細數。
浪訛遇移屈辱的盯著野利遇乞道:“妹勒他……”
妹勒單騎沖陣的時候,他們正背對著小山包的方向逃跑。
如今撤出了戰場,回過頭,已經不見妹勒的身影。
浪訛遇移已經猜到了一些妹勒的下場,但還是忍不住詢問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還沒有從火炮的轟鳴聲中回過神,聽到了浪訛遇移的呼喚以后,久久沒有言語,當浪訛遇移準備再次開口的時候,才聽到野利遇乞喃喃的道:“戰死了……”
妹勒戰死在巡馬衛手里的時候,野利遇乞看得清清楚楚。
他雖然跟妹勒有所過節,但他對妹勒臨死之前表現出的勇氣,十分敬佩。
他沒有說對妹勒不利的話。
雖然妹勒死了,但他不確定,李元昊在得知了鐵鷂子損失慘重以后,會不會遷怒妹勒的族人。
浪訛遇移緊握著拳頭,垂下了腦袋。
野利遇乞回望了一眼已經撤回了他背后的野利部族的游騎,心疼的在滴血。
出去了四千人,回來了不足一千人。
近三千勇士,留在了戰場上。
三千勇士留在了戰場上,對野利部族而言,是一個不小的損失,足以傷筋動骨。
“轟隆隆……”
沉重的馬蹄聲響起。
野利遇乞見到了對面的重甲騎開始沖鋒,差點沒調轉馬頭,帶著手下的勇士們果斷離去。
浪訛遇移見此,攥緊了手里的馬韁繩,一臉憤恨的道:“要殺嗎?”
顯然。
他已經將寇季一行當成了畢生的死地。
野利遇乞張了張嘴,他很想大聲的喊一句,讓手下的人殺過去。
可他卻不敢。
“撤……”
野利遇乞猶豫再三,對浪訛遇移道。
浪訛遇移驚愕的瞪起眼,憤怒的喊道:“我們死了那么多兄弟,就這么放他們過去?”
野利遇乞沉聲道:“那你想怎樣?跟他們正面一戰?你們又不是沒打過。對方手里的火器十分強大,殺傷力極強。我早就提醒過你們,可是你們沒一個人在意。
如今在對方手里吃了大虧,開始沖我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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