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頌 第0474章 主動請纓
沙州回鶻轄下的瓜州、肅州,先后被破。
李元昊只是俘虜了沙州回鶻的兵馬,收繳了其牛羊,卻并沒有劫掠沙州回鶻的百姓,而是驅趕著百姓逼迫著兵馬,頻頻后退。
然后截斷了大宋的輜重補給線,逼迫著所有在沙州回鶻境內的兵馬,退守沙州,兵圍沙州,不進不退。
此舉,明顯是想借著沙州百姓們的嘴,消耗沙州的存糧。
沙州回鶻執掌者,歸義軍節度使曹賢順沒有中計,他迅速的將沙州所有的糧草,移到了內城,騰空了一半的外城,下令讓手下的兵馬嚴防死守,讓那些被驅趕而來的百姓,居住在了一半外城。
朱能、楊文廣也沒有中計,他們在發現了李元昊的陰謀以后,果斷封鎖了軍營,無令不許進出,更不能施舍糧食出去。
監軍薛田,也沒有中計。
只是他一時心軟,犯了一個大錯。
那就是在軍營外巡視的時候,碰見了易子而食的場面,于心不忍,從自己口糧里摳出了一份,換下了那個要淪為口糧的孩子。
此事被傳揚了出去以后。
沙州的流民們紛紛簇擁到了宋軍軍營外,要用孩子換口糧。
薛田意識到了自己犯錯了,立馬閉營不出。
然而,沙州的流民們換糧不成,選擇了沖營。
圍困著沙州城的西夏、黃頭回紇兵馬見此,皆蠢蠢欲動。
為了避免內外夾擊的場面發生。
朱能、楊文廣二人秘議過以后,決定血腥鎮壓。
薛田卻阻止了朱能和楊文廣二人的提議。
薛田認為,朝廷此次馳援沙州,是為了求名,為了做給其他番屬看,就不能屠殺沙州百姓,要懷柔。
薛田經過了深思熟慮以后,決定動用軍營里的糧草,在軍營外開設粥棚,救濟沙州百姓。
此舉遭到了朱能、楊文廣二人激烈的反對。
然而。
薛田動用了監軍的職權,強迫朱能、楊文廣二人依照他的提議行事。
也正是因為如此,宋軍軍營里的糧草消耗,才出現了變數。
呂夷簡見寇季、李迪二人臉色皆不好看,嘆氣道:“薛田也是為了維護朝廷的名聲……”
寇季冷聲道:“打腫臉充胖子嗎?沙州的主人曹賢順尚且不在乎他治下的百姓,我們為何要管他治下的百姓?
李元昊率兵圍而不攻,其目的是為了什么,眾所周知。
在不能確定輜重運送的路線何時恢復,在不能確定援軍是否能在糧草耗盡之前趕到。
就冒然的那軍營里的存糧去裝好人。
這是在那被圍困在沙州的數萬將士,近十萬民夫的性命開玩笑。”
王曾沉吟著點頭道:“薛田顧及朝廷的名聲固然沒錯,可在如此情形下,那將士們的生命冒險,確實不值得。”
趙禎嘆息一聲,“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們得想辦法盡快籌措出糧食,然后運送過去,確保我大宋的將士,不會餓死在沙州。”
李迪咬牙道:“各地的秋稅運送到京,還需要一些時日。”
寇季踏前了一步,沉聲道:“一字交子鋪可以暫借出一部分錢財,用于朝廷籌措軍糧。等各地的秋稅運送到京以后,再償還一字交子鋪。”
李迪略微愣了一下,“如此也行?”
寇季點頭,“自然……”
李迪點點頭道:“如此最好……我這就出去聯系糧商,籌措軍糧。”
李迪說完這話,邁步就要往外走。
剛走了幾步,就聽呂夷簡在他身后嘆息道:“李公,官家今日在朝堂上,已經罷了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位。你如今再出去奔波,有些不妥。”
李迪腳下一頓,愣了許久,臉上浮起了一絲苦澀,嘆息道:“一直操心著國事,倒是把這個茬給忘了。”
李迪略微有些沒落的道:“罷了罷了……我這就回府,西域的事情還有勞諸位多多費心。”
趙禎起身,同寇季、王曾、呂夷簡三人,齊齊躬身,送李迪離開了資事堂。
李迪走后,四人齊齊嘆息了一聲。
王曾主動請纓道:“籌措軍糧的事情就交給我。”
趙禎點點頭,提筆寫下了一封文書,遞給了王曾。
文書上闡明了從一字交子鋪借錢的事宜。
王曾只需要拿著文書到一字交子鋪,曹佾就會配合王曾,完成相關的借款事宜。
王曾走了沒多久。
前取請高處恭的宦官,匆匆回到了宮內,見到了趙禎以后,趕忙稟報。
“官家,高樞密使言稱,他身染重病,要在府上靜養幾日,無法入宮面見官家。”
“嘭!”
趙禎聽聞此言,拍桌而起,一臉怒容。
高處恭這話是什么意思,趙禎、寇季、呂夷簡三人心知肚明。
高處恭顯然是不滿朝廷削減他身上虛職的事情。
朝廷想請他出山,請他領兵出征,就得將從他身上奪走的東西,還給他,還得厚賜于他。
不然,他不可能領兵出征的。
縱然在趙禎逼迫下領兵趕到西域,他也可以出工不出力。
此事在大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太祖、太宗兩位,皆是這么干的。
每逢戰事,在出征之前,總會給領兵大將賜下大筆錢財,又或者賜下美人之類的,以示恩寵。
當然了,其他朝代的皇帝要用大將,也是這么干的。
只不過,公然向朝廷討要好處的習慣,只有大宋有。
這也是太祖杯酒釋兵權的后遺癥之一。
太祖用杯酒釋兵權,成功的奪取了武將們手里的權力。
為了安撫、拉攏、彌補武將們,他也成功的將兩者之間的主仆關系,變成了雇傭關系。
一個給好處。
一個出力。
僅此而已。
趙禎咬牙切齒的道:“朕現在若是將削減他的虛職還給他,再賞賜給他大量錢財。那之前李愛卿所作的一切,就白費了。”
呂夷簡皺眉道:“難道只能請曹瑋出手了?”
無論是趙禎,還是呂夷簡,都不愿意看到李迪剛打開的局面,被毀于一旦。
寇季也不想。
他不僅不想看到李迪剛打開的局面被毀于一旦,更不愿意看到曹瑋因為功高蓋主,被逼上絕路。
寇季沉吟了良久,長嘆一聲道:“我去一趟吧……”
趙禎、呂夷簡二人聞言,齊齊看向寇季。
寇季嘆息道:“遣兵部尚書李昭亮領兵,我為監軍。”
趙禎第一反應就是想拒絕。
呂夷簡則皺眉道:“就怕李昭亮和高處恭一樣,稱病不出。”
寇季沉聲道:“我去說服李昭亮。”
趙禎咬牙道:“寇愛卿,你不通武藝,更不通兵法,如今西域局勢混亂,你去了西域,恐怕會有性命之憂……朕情愿將高處恭的虛職還給他,也不想你去西域冒險。”
寇季既然主動攔下了此事,那就說明他已經再三考慮過了,不會因為有性命之憂,就退縮的。
寇季鄭重的道:“官家不必擔心。臣去西域,只是行監軍職責,又不是領兵打仗。有李昭亮率領的大軍護著我,誰又能傷到臣的性命?”
呂夷簡要張嘴。
寇季搶先一步道:“李昭亮雖然難以托付重任,但是有我盯著,勉強可以一用。你我都不想看到,李公剛打開的局面,就此毀掉。”
呂夷簡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
趙禎幾次張口想要拒絕,可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事已至此,一切當以大局為重,不能婦人之仁,更不能意氣用事。
寇季拱手道:“那臣就先去勸說李昭亮……”
趙禎重重的點頭,“朕會賜你天子劍,西域之事,由你全權定奪。”
寇季再次拱手,“多謝官家隆恩。”
當即。
寇季離開了垂拱殿,坐上了馬車,一路奔到了李府。
李府的門子見到了寇季以后,趕忙入府去稟報。
李昭亮很快就出現在了府外。
李昭亮神色復雜的看著寇季,“西北戰事有變?”
寇季緩緩點頭。
將門對戰事的嗅覺,遠比其他人更敏銳。
在八百里加急直奔皇宮的時候,各家將門就已經猜到了西北戰事有變。
這也是為何消息還沒有傳出宮,高處恭就已經選擇了裝病的原因。
李昭亮嘆了一口氣,“聽說宮里派人去了高府,但高處恭并沒有出府。”
寇季再次點頭。
李昭亮繼續嘆氣道:“官家不愿意答應高處恭的條件,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寇季繼續點頭。
李昭亮皺起眉頭,認真的道:“我未必能掌控西域的局勢。”
寇季終于開口了,“還有我!”
李昭亮一愣,苦笑道:“我若是在這個時候領兵出征的話,會被其他幾家唾棄的。”
寇季淡然道:“你欠我一條命,這是一個足以說服其他幾家的說辭。”
李昭亮苦笑了一聲,“確實是個不錯的說辭。”
寇季繼續說道:“朝廷籌措糧草,需要三五日。三五日后,我們一起趕往西域。”
李昭亮無奈的點點頭。
寇季拱了拱手,讓人驅趕著馬車,離開了李府門口。
二人談話的過程很簡短。
寇季并沒有苦口婆心的勸說李昭亮。
但李昭亮卻甘愿冒著被其他幾家唾棄的風險,答應了隨同寇季一起趕赴西域。
原因無他。
李昭亮欠寇季一條命。
李昭亮得還。
寇季說服了李昭亮以后,派人去給宮里傳了個信。
然后坐著馬車回到了城外別院。
剛到別院門口,就看到了向嫣在丫鬟的攙扶下,站在門口等他。
寇季急忙跳下馬車,迎上了前。
“你懷著身孕呢……外面風大,你跑出來做什么?”
寇季從丫鬟手里接過了向嫣,攙扶著向嫣回別院。
向嫣捧著肚子道:“妾身聽府上的仆人說,有八百里加急從西邊而來,擔心有什么意外發生,所以在府門口等等你。”
寇季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攙扶著向嫣往別院內走去。
向嫣見寇季神色不對,沉吟道:“是不是真的發生什么事了?”
寇季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西域的情況有些不妙……”
向嫣略微一愣,皺眉道:“發生了什么?”
寇季攙扶著向嫣回到了房里,細細的給向嫣講了一遍西域發生的事情。
向嫣聽完以后,皺著眉頭道:“這么嚴重……朝廷打算如何應對?”
說完這話,不等寇季開口,向嫣又道:“李公剛削減了那些武勛們的虛職,想請那些武勛們出手,也不容易。
相公是在為此事擔憂?”
寇季搖了搖頭,坦言道:“朝廷已經決定,派遣李昭亮為主將,我為監軍,趕赴西域。”
向嫣嬌軀一震,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寇季拉著她的手,低聲安慰道:“不必擔心,此次朝廷派遣了兩支禁軍趕赴西域。我身為監軍,必定會被他們團團守住,不會有任何危險。”
向嫣咬牙道:“妾身快生了……官家就不能體恤體恤妾身和你嗎?”
寇季長嘆一聲,“國事重要……”
向嫣一瞬間留下了眼淚。
寇季緩緩的將她抱在了懷里。
“可惜……我們孩子出生的時候,我不能陪在你身邊……”
向嫣沒有說話,只是趴在寇季懷里流淚。
寇季安慰了向嫣許久。
一直到夜晚,哄著向嫣睡著以后,才離開了臥房。
一出臥房,就看到了寇忠小心翼翼的在外面站著。
寇忠見到了寇季以后,躬身道:“小少爺,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祖父回府了?”
寇忠沉聲道:“老爺聽說你要去西域,所以傍晚的時候就從山上下來了。剛好撞上了宮里來送圣旨的宦官,順手幫你接下了圣旨。”
寇季點點頭,跟著寇忠去了正廳。
正廳里。
寇準在品茶,見到了寇季進入正廳以后,放下了茶杯,皺眉道:“要去西域?”
寇季施禮過后,點點頭,“西域局勢很亂,我需要去看看。”
寇準沉聲道:“身為朝廷命官,自然需要以國事為重。但你得完完整整的回來,你若有一個好歹,可沒人給老夫送終。”
寇季拱手道:“孫兒遵命。”
寇準起身,又道:“去了西域以后,不要婦人之仁。”
寇季一愣。
寇準卻沒有再說什么,邁步離開了正廳。
寇季在正廳了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寇準最后一句話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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