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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天道降臨之日

  南海往南。

  有一個叫樸茨茅斯的小漁鎮,鎮子不大,只有兩千來人,幾百年來以打漁為生。由于地理極佳,是魚群的天然避風港,所以村子里的人過得十分富足,尤其是五百年前書劍山降臨人間之后,魚群愈發豐富起來,所以村子里的人都祭拜這座憑空而至的大山,并將它稱之為魚神山。

  然而最近幾個月,小鎮的上空卻籠罩著一層陰霾。

  大約五月之后,他們捕到的魚越來越少,而死魚卻越來越多。

  原本出海幾日,就能捕一船肥美鮮魚的他們,十次之中,有七八次都是空網,就算偶爾有一些魚群,里面也有一多半是死魚爛蝦,整個小鎮籠罩著一層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道。

  而且有人還聽到,深夜之時,大海深處,似乎聽到一種奇怪的嗡鳴聲。

  這種聲音就像海風極快的速度吹過螺號,聲音尖銳此起彼伏,在深夜的小鎮上空回響,半夜聽來讓人不寒而栗。

  鎮上的大祭司說,這是魚神發怒,以天罰降臨小鎮,小鎮上的百姓惹怒了魚神。因為這個,小鎮還舉行了一場獻祭儀式,將鎮子中最美的姑娘活生生的獻祭給大海,鮮血將整個漁港碼頭染紅。

  然而,情況依然沒有改變,甚至有些惡化。

  流言開始四起,這里變成了被詛咒的地方,小鎮陷入一片慌亂之中。

  對于他們來說,沒有了魚群,他們就失去了生計的來源,村子里的年輕人開始背井離鄉,去其他地方尋找生計。也有人派出漁船,前往魚神山去調查真相,然而先后派出去的五六批人一去無回,直到最后一批十個年輕人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魚神山前,卻始終不得而入。

  因為魚神山看著很近,只有十來里。然而你向它行駛十里之后,卻無奈的發現他依舊在十里之外。

  似乎有某種禁制,將這座大山與大海隔離開來。

  他們甚至還看到了不遠處,飄蕩著一些漁船的殘骸,上面空無一人。

  他們在魚神山前停留了一個晚上,到了夜間,海風驟起,那種怪異的嗡鳴聲,又開始響了起來。如此之近的距離,讓這些年輕人頭疼欲裂,似乎有無數海中的怪物縈繞在他們心頭,在苦苦支撐了一夜之后,船長決定返航。

  雖然一無所獲,但好歹平安歸來。

  然而,事情并未結束。

  回來之后的十余人,或變得目光呆滯,或變得面目猙獰,他們無一例外,全部都瘋掉了。他們無人記得那一夜發生了什么,他們也不記得看到過什么,而整個人都似乎陶醉在一個個體的世界之中。

  從第三日起,不斷有船員自殺。

  或將自己頭按在水中把自己淹死,或用繩子吊死在房梁之上,或脫光衣服,用魚刀將自己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了下來。無一例外,他們死狀恐怖,似乎受到了驚嚇。在十名船員死后,瘋狂似乎開始傳染,不斷有漁民開始瘋掉,然后自殘而死。

  而且最近幾日,除了腥臭味,空氣之中傳來硫磺的味道。

  生活無以為繼,十月初十這天晚上,大祭司帶領百姓,在漁港之上進行最后一次祭祀,他們準備帶著百姓離開生活了幾百年的地方。這一夜,極不尋常,他們在祭拜之時,發現魚神山在不斷變化,忽大忽小,極不穩定。

  海上起了大風,巨浪拍在懸崖之上,將飛沫濺在了數十丈的祭臺之上。

  眾人心神俱慌。

  大祭司站在祭臺之上,口中念著祭祀之文,道,“庇佑我們族人的眾神,我們將臣服于你的腳下。享受歡愉的盛宴,奉獻我們的靈魂。當星辰在他們的位置之時,在魚神山的幻境之中,我們等待你的醒來。”

  祭文以樸茨茅斯語誦出,是幾百年前的祖先流傳下來,在這種環境之下,顯得異常詭異。

  所有人排成了一排,來到祭臺之上,以刀割開手掌,將族人的鮮血灑在了祭臺之上。

  就在這時,一陣轟鳴聲從海底咆哮而起。

  他們看到,魚神山之上,火山熔漿不斷向上噴射而出,將深夜的天空映照成一片赤紅之色。

  海水開始沸騰。

  天空之中,漂浮著灰燼、蒸汽,不斷向這邊涌了過來。

  遠處,一道將近百丈的巨浪,向這邊涌了過來,而天空之中的火山熔巖,似乎無窮無盡,很快將數十里的海面填平。小鎮的百姓,一片慌亂,四處逃散。然而,沸騰的海水撲面而來,直接將整個小鎮淹沒,緊接著,火山巖漿落下,將這個小鎮吞沒。

  整個大陸,都在劇烈的顫動。

  所有夜不能眠的人,都看到了大陸最南端那一場浩劫。

  海嘯與熔巖,很快將大陸最南端的幾個小國給淹沒,旋即融化,人們紛紛棄家登高,妄圖躲避浩劫,然而空氣中彌漫的熱氣,幾乎殺死了所有的生靈,因為海嘯與火山當夜死亡之人,數百萬計,這還不考慮之后火山灰塵落在地上之后的影響。

  然而,這只是開始。

  就在書劍山爆發之時,一團五顏六色的迷霧一般的陰影,離開了書劍山。

  “它”沒有形體,難以名狀,似乎突破了書劍山的束縛,脫籠而出。

  它只是一團意識。

  毫無忌憚,沒有善惡,沒有愛憎。

  它卻擁有著強大的力量,在這個世間為所欲為。

  海嘯、火山對人間造成的傷害,與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它看到了一座海島,只是一念之間,整座島嶼便沉入了海底。

  所到之處,生靈涂炭,無一生還。被它注視到的人群,頃刻間化為灰燼,而他們的亡靈與意識,卻融入了這團不斷變幻的迷霧之中。它變得越來越大,從先前一張漁網大小,一路北上,等到了大明南疆之時,已占據了四分之一的天空。

  就像脫離囚籠的野獸。

  它便是至尊天道。

  超脫人間一切天地規則的存在,來自更高維度的空間的存在。盡管已經隕落,但對人間來說,那便是神一般的存在!隨著亡靈意識不斷加入,它在混沌之中,誕生了新得意識,而不斷變化的形體,開始縮小,越來越像是一個半透明的人形。

  它意識到,吞食一切天地生靈,對它的修為并未增益。

  于是,它開始了毀滅。

  它在虛空之中,對著腳下劃了一根線。

  線之所進,整個大陸迅速塌陷下去,海水涌出,變成了兩半。這無疑激發了它的好奇心,如一個拿到了畫筆的頑童,對著這個大陸不斷揉捏,而這個大陸,更是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無數人死去。

  湖水干涸。

  海水倒灌。

  山川崩裂。

  整個神州陸沉,成了它作樂的玩具。

  而它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切給這個人間帶來的巨大毀滅。

  忽然,它停了下來。它開始蘇醒,五百年前的意識,逐漸回到了它腦海之中。它漂浮于空中,一動不動,目光卻投向了大陸的北方。它記起了自己隕落進入自我休眠之前的計劃,無數意識向大陸的四周彌漫開來。

  它在尋找。

  尋找能夠補充它修為的材料,這才是它的目的。

  而人間之中,那些在三境之上的修行者,對它來說,才是最為珍饈的美味。至于百姓也好,其他萬物生靈也罷,它毫不關心,無談生死,無談毀滅與否。

  它或許不知道幸運是什么感覺,但它確實很幸運。

  五百年前,被那個拿劍的年輕人殺盡修行者被迫休眠之后,它從未想過,這個世間,五百年的修生養息之后,這個低維度的世界之中,又誕生了這么多的修行之人。有人藏匿在深山之中,有人躲在沼澤深處,有人藏匿于海底,無一例外,都被它找了出來。

  而真正能吸引到它的,是遠在萬里之外的一座山。

  那座山中,似乎有將近百位修行之人,而這些足以成為它的歡宴!

  混沌的意識之中,它記起了自己在人間,應該還有一個肉身,這是當年它沉睡之前就安置好的,它要找到這個替身,然后借助它來完成自我修復的使命。就在這時,它生出了感應,一個…兩個…

  這時,在大陸的某個角落,它忽然“看”到了一個光頭劍客。

  他手中拿著一把破劍,正慌張的找地方躲藏。

  它覺得此人有些眼熟,當它感應到對方存在時,那個光頭也抬頭向天空看去。

  緊接著,一道意念過去,爆炸聲后,光頭所在之處,變成了一個十余丈的巨坑,那光頭劍客,便不見了蹤影。

  李傾城察覺到李金瓶臉色不對,當他看到大陸南段一片赤紅之后,一股陰云籠罩在心頭。

  掃地僧垂目道,“天道降臨了。”

  李傾城抬頭,只見南方天空之中,有一道光芒劃破長空,拖著長長的光尾,向這邊疾馳而來,前一刻還在萬里之外,轉瞬距此處還有千里,他心中警惕,心念所及,驚鴻劍已蓄起了無窮的劍意。

  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李金瓶。

  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于她!

  幾息之后,這道光來到少室山之上,李傾城望了它一眼,腦海嗡的一聲,幾乎暈眩,然而他修行心劍,早已培養出強大的抵抗力,很快就冷靜下來。這究竟是什么?像人而非人,半虛無半透明,沒有面孔,沒有眼睛,卻在半空之中,與李傾城“對視”!

  李傾城拔劍而起,向那虛無縹緲的“天道”刺了過去。

  下一刻,當他落地之時,“天道”不見了蹤影。

  就這樣沒了?

  李傾城滿臉疑惑,當他回頭看到李金瓶,心中大吃一驚。

  李金瓶緩緩漂浮在半空之中。

  每個毛發、汗孔之中,開始散發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她面無表情,緩緩睜開了雙眼,目光如一把銳利的刀子,注視著在場的眾人。

  達摩舍利陣內眾人,紛紛慌作一團。

  李金瓶并不漂亮,也不丑,甚至有些面善,但在他們眼中,卻如一個惡魔一般,內心之中生出了無來由的懼怕,哪怕是突破三境的他們,放在還在豪情壯志,現在卻如綿羊一般,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少林方丈玄音,雙手合十,跪倒在地上,“謹以我輩血肉之軀,來祭天道。望天道以慈悲為懷,網開一面,放過天下之人。”

  李金瓶嘴角向上一翹,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她并沒說話,而是望著在地上的李傾城。這個男人,有些眼熟,但她卻記不起是誰。

  李傾城道,“金瓶,你怎么了?”

  李金瓶見他毫無內力修為,對她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將之毀滅,但不知為何,心中卻總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她道,“本座認識你?”

  “我是李傾城,你夫君!”

  “夫君?”這個詞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概念,在她們的世界中,根本就沒有感情,更沒有配偶,她意識到,這個皮囊的主人,與眼前這個“丑陋”的男子,應該是相識,而且還有些交情,她決定網開一面,放過此人。

  此刻,她腹中饑餓,而眼前這百名修行者,正是她最美的美味。

  她望著玄音方丈,“你做的不錯,我很滿意。”

  在場其他英雄卻不干了,紛紛咒罵道,“玄音你這個老禿驢,原來勾結天道,讓我們來做替死鬼!”

  “都說佛家以慈悲為懷,我看你的慈悲,被狗吃了。”

  “兄弟們,不管別的,先把玄音這個禿驢給弄死!”

  這些人被困在陣法之中,雖然滿身修為,卻無法出陣,將全部怒火灑在了玄音身上。

  玄音滿臉慈悲,念了一句佛號,閉上了眼睛。

  百名三境之外的修行者,一股腦的沖向了玄音,或打或踢,或咬或撕,頃刻間,少林寺玄音方丈就變成了一具白骨,而眾人依舊不解恨,運起內力,將白骨震碎,挫骨揚灰,仍然不解心頭之恨。

  李傾城驚得目瞪口呆。

  掃地僧不忍卒視,轉過了頭。

  狂暴過后,現場只有滿地鮮血,一套染紅的袈裟,還有狂暴之后,陷入癲狂的修行者。

  李金瓶緩緩落在了地上,天道顯然還在適應這一具身體。這個皮囊的主人,并不是最理想的選擇,因為她體內的血脈,鳳凰血脈,是火之血脈,而至尊天道,似乎對“水”更有偏好。

  不過無所謂。

  她向陣內眾人走去。

  這是她一個人的盛宴。

  一場遲到了五百年的盛宴。

  這是她一個人的狂歡。

  對她來說,沒有任何事能阻止她,汲取這些人的靈力,修復隕落的修為,從而回到自己的神圣世界。眾人嚇得臉色蒼白,紛紛出言恐嚇,“你不要過來!”然而,力量的懸殊,讓這恐嚇之言變得蒼白無力。

  “李金瓶!”李傾城喊道,“不要這樣!”

  李金瓶咧了咧嘴角,試著去笑,但笑得卻十分怪異,“有問題?”

  “他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你也是人,你不能對付他們。”

  李金瓶道:“我不是人。”

  “不,你是!”李傾城苦苦相勸,“你不記得當年我們一起坐船西上了嘛?你不記得我們洞房花燭夜了嘛?你不記得我了嘛?我是你李大哥啊!”

  李金瓶皺了皺眉,似乎在尋找以前的記憶,但隨著天道降臨,她早已將人間的記憶遺忘殆盡,她道,“人,餓了吃肉,渴了喝水,我也一樣,我病了,我要吃藥。”

  “他們是人,不是藥。”

  “對我來說,正是我回神圣世界的藥。”李金瓶來到別院之內,凌空一抓,將一人抓在了手中,那人怒道,“老子跟你拼了!”說罷,就要釋放法則空間,正是他躍出三境之后,第一次釋放法則空間,然而在李金瓶手中,一切法則都失去了作用。

  你們的法則,不過是天地法則。

  我的法則,是天道。

  在天道面前,一切法則都要屈從天道意志。

  只一息時間,那人的修為傾斜如注,涌入了李金瓶體內,而他迅速的枯萎,然后變成了一具白骨,李金瓶將他扔在地上,白骨粉碎,一陣風吹過,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就是至尊天道。

  她展示出來的實力,幾乎無法匹敵。

  李金瓶略有不滿,這修行者顯然才躍出三境,雖對她有所增益,卻不明顯。當她走向另外兩人,準備享用她的盛宴之時,李傾城站在了他的面前。

  長劍斜指,對準了李金瓶。

  “金瓶,你不能這樣做。”

  “我必須這樣做。”

  李傾城心中悲慟,他心中最善解人意的女子,此刻正如沒有感情的惡魔一般,在犯下滔天罪惡,這還是他的小金瓶嘛?不行,一定要阻止她!

  他緩緩道,“你若執意如此,從我尸體上踏過。”

  李金瓶笑了。

  這次笑容終于正常,她問,“你確定?”

  李傾城目光堅毅,點了點頭。

  巨坑之下,爬出來一個光頭劍客。

  正是一九零零,書劍山上的劍修旺財。

  血液將他胸前染成一片藍色,旺財口中罵咧道,“他奶奶的,差點把小命交代了。”他向北方看了一眼,“陸玄機說得沒錯,這個東西,根本不應該存于天地之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一樣。”

  如今,天道終于降臨。

  作為劍修的旺財,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然而,作為陸玄機的朋友,在人間行走這么多年,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識、自己的情緒,他不想就這樣終結,生命的真諦,讓他更加珍惜這個世界。可是天道的降臨,讓這個世界慘遭罹難,他不知道天道降臨持續多久,但卻知道,只要天道一日在人間,這個世界就在不斷崩壞之中。

  他看到了一片火海。

  是天道從夜空中劃過之時,對人間造成的傷害。

  無數村莊被毀,城池破滅,百姓傷死。

  這讓旺財生出了一絲憐憫之意。

  沒了人間,沒了美酒,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他開始思考。

  思索了許久,他站起身來,他決定做一些事情。

  他望了一眼那座正在爆發的火山,找到了存在的動力,他撿起那把破劍,系在褲子之上,毅然而然的向書劍山走去。

  要是,有壺美酒就更完美了。

  旺財心中如此想到。

飛翔鳥中文    大俠蕭金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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