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原來都是故人來
被吳燕拽著胳膊往大廳深處走，許振鳴都有些臉紅，感到不好意思。雖然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他還是不習慣被交往陌生的大姑娘牽著胳膊走路。
吳燕這姑娘風風火火的，神經有些大跳，根本不在乎這些，或者喜歡這么做。她臉頰微紅的，一邊走還一邊說：“許總！我們公司的廣告詞是不是要改一改，要是被客人指責會影響公司聲譽的！”
“不用了！我們的廣告詞說得是：國內第一臺15針電腦繡花機。這是事實，沒有夸大其詞！我們的產品不但是國內第一臺，而且還是世界第一臺15針全自動電腦繡花機。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同類產品被研發出來！”
許振鳴給吳燕科普了一下電腦繡花機業內的知識，讓她放寬心。
不多時，他們來到大廳深處最靠拐角處的一個小展位。這個展位的位置和一鳴公司上次在冶金設備展覽會上的位置差不多，偏僻的很！
不過，展位里的參展單位卻人許振鳴大吃一驚，嘴里喃喃自語：“怎么可能？池老板的公司怎么會提前開發出電腦繡花機？”
他沒想到：在95年元月份的展銷會上，居然碰到了上輩子的老板和同事們。
這家公司的名字叫溫瑞妙科電腦繡花機廠，是浙東省溫瑞市的一家小公司。“妙科”兩個字，寓意是奧妙科學的意思，是這家公司的老板池永泉親自想出來的。
這時候，池永泉和一位三十歲左右的跛退工人，正在調試著一臺造型簡陋的單頭電腦繡花機。
池永泉中等個子，廋廋條條的，一雙眼睛特別賊，喜歡笑。別看他平常喜歡笑臉待人，內心深處卻有些刻薄。許振鳴在他手下工作過一年的時間，深知他的為人。
看到許振鳴被吳燕拉扯而來，站在自己展位的不遠處。池永泉于是放下手中的螺絲刀，笑盈盈的看著吳燕，用帶著溫瑞口音的普通話問：“你們有什么事？”
溫瑞人在國內很有名，著名的“溫瑞炒房團”是房地產開發公司的最愛。這個年代，溫瑞人以生產皮鞋和服裝之類的產品聞名于國內。
“池…哦！我們只是看看！”許振鳴一激動，差點喊出池永泉的名字來。他微笑的點了點頭，告訴池永泉只是來參觀的。
這時候的妙科電腦繡花機廠還沒有發家，展位布置的很寒酸，跟一鳴公司的展位沒法比。池永泉是生產電腦繡花機發家的，許振鳴去妙科電腦繡花機廠打工的時候，這位精明刻薄的老板已經是億萬富翁了。
“池永泉不是做針車貿易的么，怎么會搗鼓出電腦繡花機了？”看了一下妙科電腦繡花機廠的展位，許振鳴的心中疑團重重。
在他的記憶里，池永泉通過代理意大利一家公司的電腦繡花機，從而走上自主生產電腦繡花機的發展之路。35xs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賣出幾萬臺小型電腦繡花機，狂賺一億多元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變化，他居然搞出了簡易的三針電腦繡花機？
妙科電腦繡花廠的這臺樣機，其實是用縫紉機頭改裝而成的，乍一看，倒像是一臺電動針車。工作臺面，就是用縫紉機的臺面做基礎，安裝了一塊白色的人造木板。這種產品成本低，售價也特別低，的確是一鳴公司的強大競爭對手。
“這位老板你好，我是溫瑞妙科電腦繡花廠的銷售經理胡玉！這是我的名片，請問你是做什么的？”
在許振鳴有些發愣的時候，池永泉的愛人胡玉笑瞇瞇的走到許振鳴的跟前問話。
她個子很高，有一米七四左右，人長得特別漂亮，口才也非常好可以和人聊天一個小時，說話都不帶重復的。
聽人說，妙科電腦繡花機廠能發家，全靠這位老板娘胡玉做銷售打天下。他們夫妻兩個，一個搞技術開發，一個搞銷售，可謂是珠聯璧合。
“我是你們的同行，我們公司也生產電腦繡花機的！看到國人跟我們一樣研發出電腦繡花機，所以才來參觀一下！”
看著昔日的美女老板娘，許振鳴沒有說謊，講明自己的來意。
“呵呵…我知道你們是一鳴公司的！你身旁的這位經理已經來過好多趟了，我也去過你們攤位看過！”
聞言，池永泉微笑著說著話。
他認識吳燕，自然也猜測出許振鳴是一鳴公司的員工。此人頭腦特別厲害，初中畢業后專門替人修理針車發了家，然后代理銷售霉國名牌勝家針車。后來，代理意大利人的電腦繡花機搞到生產電腦繡花機的技術。
遇到這樣的商業競爭對手，許振鳴不得不重視。技術上他不擔心什么，倒是在營銷策略上要做出一些改變才行。
“你好，我叫吳燕，這是我的名片！”
這時，吳燕主動做了擋箭牌和胡玉交換名片。
她見許振鳴今天晚上有些失常，傻傻呆呆的，比平常更像一根榆木疙瘩。于是乎，她笑瞇瞇的接過話茬和胡玉聊了起來。
看到吳燕主動接過話題，許振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面帶微笑的看著在調試電腦繡花機那名跛腿工人。
這名跛腿工人名叫汪國友，是皖南省人。他性格隨和就是喜歡賭錢，曾經幫助過剛剛加入妙科電腦繡花機廠的許振鳴。
這家伙好賭錢，喜歡拉著老鄉許振鳴一起去出租屋里和人詐金花。有一次，許振鳴硬被他拉上賭桌陪著大家一起玩。當時，許振鳴也不懂這方面的規矩，一直不開牌蒙到底。閃舞小說網最后開牌的時候，他蒙到三個六，把鍋底的一千多塊錢搜刮一空。
到了現在，許振鳴還清楚的記得：輸了錢的汪國友天天跟他后面蹭飯吃，常常念叨一句話：“賭場服新手！小許你如果再下賭場，一定沒那么好的運氣了，不服氣咱們再戰！”
許振鳴怎么會跟爛賭的人繼續去玩牌，當然一笑了之。他為了追求高收入，在妙科電腦繡花機廠短暫停留了一段時間就辭職離去，和這位喜歡賭錢的同省老鄉汪國友再也沒有見過面。
今日一見，他自然有些感慨。
“汪跛子，不要拆機蓋，先檢查一下別的地方！”這時候，笑容滿面的池永泉突然收斂了笑容，眼神陰冷的吩咐汪國友。
因為左腿是跛子，汪國友被工友們取了個外號“汪破子”！大家都是這么稱呼他，這家伙也不生氣。當聽到自己的老板口氣不善，這家伙的臉上頓時浮現出討好的微笑，連忙蹲下身去，開始檢查出現故障的電腦繡花機。
許振鳴對電腦繡花機非常精通，聽聲音就知道正在調試的電腦繡花機出了什么故障，應該是驅動工作臺的步進電機跳齒了。他知道池永泉故意不讓汪國友打開工作臺的原因，怕同行許振鳴偷看到他們公司的技術。
一般來說，小人喜歡以已度人。池永泉就喜歡偷看同行的技術，還曾經讓搞技術的許振鳴扮成客戶，到同行的企業里參觀考察。
許振鳴知道他的性格，于是就偏過臉去，不再看池永泉和汪國友等人。他準備離開這個攤位，到自己公司的攤位上布置一下明天展會的事務。
“吳部長！你們一鳴公司的廣告語侵犯了我們廠的利益！國內第一臺電腦繡花機是我們廠發明的！你們應該立即把廣告語改掉才行！”
這時，胡玉含著笑半開玩笑的告誡吳燕。
同行是冤家，胡玉當面指責一鳴公司的彩頁廣告有問題。
吳燕聽到這句話，臉頰頓生紅云。她反問了一句：“胡總！請問誰可以替你們證明：你們廠的電腦繡花機是國內第一臺電腦繡花機？你們有發明專利么？”
“我們廠94年就已經發明了國內第一臺電腦繡花機，肯定比你們公司研發的產品要早很多！”
胡玉不依不饒，卻沒有權威的證明材料。她這人就是這樣，沒理都能攪出三分理！
“我們一鳴公司的電腦繡花機也是94年研發成功的，只不過沒投放市場而已！而且，我們公司已經申請了發明專利和軟件著作權，專利號都已經拿到手了！”
吳燕為了第一臺電腦繡花機的虛名，情緒非常激動，紅著臉反駁胡玉的論據。
看到這一幕，許振鳴微笑著搖了搖頭。他走到胡玉的跟前打了招呼：“胡總，非常抱歉，我們還要布置展位，告辭了！”
話音落下，他拉著吳燕的胳膊，把情緒越來越激動的吳燕拉走。
來到自己的攤位，眾人都已經搞定了布置展位的所有工作。大家都圍坐在一個折疊小方桌前準備吃晚餐。
今天的晚餐還比較豐盛，是二劉特意從附近的小飯店里炒得熱菜，不是會展中心供應的盒飯。
“許總，干嘛要把我拉回來？明明是我們公司最先發明的電腦繡花機啊！”這時候，吳燕紅著臉，氣鼓鼓的問許振鳴。
她此時半倚靠在許振鳴的懷里，倒像是一位向男友撒嬌的小女生。
許振鳴把她拉到小方桌附近，指著一把折疊椅說：
“吳部長，你先坐下消消氣！說實在的，我公司和妙科電腦繡花機廠都不是第一臺電腦繡花機的發明人。發明這種設備的是霉國人，把這種設備做出名的是日本人！我們都是在模仿他們的技術而已！”
“哦？”
正準備吃飯的眾人聞言后，都吃驚的看向許振鳴。
這些人當中，除了產品經理張貴，其他人都是剛剛接觸電腦繡花機，對行業歷史典故不了解。于是乎，他們都瞪大眼睛看著許振鳴，目光很好奇。
看到這種情況，許振鳴把電腦繡花機的歷史給大家科普了一下。在這方面，還是霉國人比較牛，日本人比較鉆，國人才剛剛起步，屬于模仿階段。即便是十幾二十年以后，國內電腦繡花機的品牌很多，卻也沒有日本人的品牌響亮。
“不過！我們一鳴公司生產的十五針電腦繡花機在時下屬于首創！從現在起，國人都不會跟風外商了，肯定會仿造我們的產品！”
說到最后，許振鳴告訴大家一個驚人的消息：一鳴公司很快就會面對挑戰！
“那我們該怎么辦？”
眾人都緊張的問著話。
“我們該先吃飯！”
許振卻微笑的跟大家說了句玩笑話。
不多時，眾人吃飽喝足，收拾好餐桌，都圍坐了過來。
這時，許振鳴微笑著布置了第一個任務：“各位同事，我們今晚要熬夜，十點以后才能離開。而且，從今天起，每天晚上都要堅持到展館關門才能離開！”
今天晚上，展覽大廳晚上十點鐘關門，所有參展單位的工作人員必須按時撤場。
聽到這個命令，眾人都詫異的看向許振鳴，心中暗道：“許總，我們為啥要那么遲才能離開？”
看了看眾人的模樣，許振鳴微笑的解釋：“因為有人會等我們離開以后，進入我們的展位，拆開我們的電腦繡花機盜竊技術或者搞破壞！”
“啊？怎么可能？”
張貴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看著許振鳴。這時候，他的小眼睛已經不小了，看上去還有些怕人。這種情況他沒有碰到過，所有很吃驚。
許振鳴卻微笑著點了點頭。他知道池永泉的性格，一定會做出這種事情。記憶中，他曾經被池永泉安排做過類似的事情，當時的感覺如同做賊一般，心臟都差點跳到嗓子眼里了。
除了池永泉，許振鳴還跟過一個小老板做過一件驚心動魄的事情。那時，他和老板一起去客戶那里。老板裝作和客戶談判，卻吩咐他用手機拍照，把競爭對手的報價都偷拍了下來。這件事到了現在，他都記憶深刻。
現如今，許振鳴自己當了老板，也沒有想著怎么去偷盜別人技術和情報，卻知道該怎么防止別人來偷盜自己的技術和情報。
眾人都不相信這種事，把七臺電腦繡花機都用暗紅色的毛毯蓋好，圍在小方桌的附近閑聊打牌。
許振鳴把吳燕和趙蘭叫到一旁，小聲商議著明天的銷售策略。
九點鐘左右，跛了腿的汪國友一瘸一拐的走到一鳴公司的攤位附近。他目光閃爍的看了一下許振鳴等人，表情很詫異。
看到這種情況，許振鳴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用眼神告訴吳燕：“來了！我說的人已經來了！”
吳燕認識跛腿的汪國友，知道他是妙科電腦繡花機廠的職工。于是乎，她心服口服的微微一笑，朝汪國友打招呼：“這位師傅，你們還沒下班么？”
“沒，沒下班！我們還要有一會兒才下班！”汪國友慌亂的說著話，神情很慌亂。話音落下后，他一瘸一拐的小跑著離開。
“哈哈…”
看著汪國友離去的背影，正在打牌的張貴等人都大笑起來。到了現在，他們這些人才相信許振鳴說過的話。
“明天，我們要采取一些措施，以防競爭對手超低價銷售！技術方面我來講解趙蘭負責產品宣傳商務談判這一塊，吳部長要親自主抓…”
在張貴等人大笑的時候，許振鳴開始調整思路，重新部署銷售策略，爭取打響電腦繡花機的銷售第一炮。
期間，胡玉拎著皮包從一鳴公司的攤位附近來回路過好幾次，每次都微笑著和吳燕、許振鳴打招呼池永泉也路過一次，眼睛賊亮的瞅了幾眼被毛毯蓋好的七臺電腦繡花機。
直到過了十點鐘，池永泉等人和許振鳴的團隊才被會展中心的保安們請出了展覽大廳。
“明天見！”
胡玉笑盈盈的跟許振鳴和吳燕打招呼，目光中充滿了戰意。
明天見就明天見，誰怕誰啊？
許振鳴笑得很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