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娜老師剛想說什么,卻被之前的光頭男人帶著另一個光頭男人急三火四跑過來又猛地跪在伯爵夫人面前的動作給打斷了。
“鎮長夫人大人,這就是新來的那匹。”
“你去拿紙筆,等他回去之后拿給我,現在要問它點話,”伯爵夫人打發了之前的光頭男人,對著新來的說:“你站起來吧,叫什么?”
“瓊森,瓊森·貝克,鎮長夫人大人。”叫瓊森的男人站起身,大約二十一二的樣子,艾爾弗發現他之前應該是哭過,眼睛又紅又腫,臉上臟兮兮的。
瓊森身上的氣味不大好,鎮長夫人抖開手袋里拿出的紅色羽毛扇子,掩著鼻子退后了幾步,但臉上并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她用扇子輕輕扇著風說:“你們問吧,問完了可以選擇去休息或我陪著你們去下一家。”
“你什么時候怎么來的這兒,迪魯村村長見過沒有。”盧娜老師嘆了口氣,似乎有些不忍心,但還是直接就問了出來。
艾爾弗沒見過一個人的眼淚能那么快那么多的涌出來,瓊森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半天答不上一個字,最后直接蹲在地上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哀嚎著“是怪我!是怪我!都是怪我呀!”聲音里帶著無限的后悔和悲傷,渾身發抖,手銬與腳鐐上的鐵鏈嘩嘩作響。
蜜嵐別過臉去,假裝在看這戶人家的夜來香,伯爵夫人猛一看像是面無表情,但艾爾弗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地上揚了起來,眼神也不再是空洞冷漠,滿是痛快。
伯爵夫人注意到了艾爾弗的目光,她重新打開扇子遮住口鼻,用眼神詢問艾爾弗怎么了。
艾爾弗沒有回應她。
盧娜老師右手罩在瓊森的頭頂上,念了一句:“夜色沉靜”,這是在夜晚可以使用的用來平心靜氣幫助快速入睡的小魔法,瓊森漸漸停止了哭泣,重新站了起來,只是表情變得無比冷漠。
“安琪為了嫁給我,逃婚與我私奔,我們聽說迪魯村可以介紹工作,就去了那里,我太窮了,半路就沒了路費,我們幾乎是吃垃圾和樹皮才撐到臨近迪魯村的位置,但是快要到迪魯村時,安琪得了痢疾,我背著她趕路,我背著她更快的接近了地獄!在村子里安琪并沒有得到治療,村長指示手下毆打我們,把我們帶到村長的房子里,在我面前強…強…迫安琪…”瓊森的聲音再度哽咽,臉上的表情如同正在遭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樣扭曲:“我永遠也忘不了安琪絕望的哭喊…村長誘惑我們,做了奴隸起碼有吃有喝,不然他就一直讓我和安琪看著對方受折磨,我…我沒辦法堅持…我不顧安琪的反對簽下了賣身契,我以為到了買主這里至少安琪會活命…”瓊森再度抱頭痛哭:“我錯了!我錯了!安琪太虛弱了,她居然是這戶狗屎人家買我的贈品!他們嫌治療安琪要花太多的錢,放任安琪在馬廄里躺著,只允許我把我自己那份食物分給安琪…只讓我在…在干完活之后去照顧安琪…我反抗他們就去踩安琪的肚子!她只能躺在那喘氣而已!連聲音都快發不出了!大家都是奴隸!為什么能下得去手?都是我的錯啊!她以前是個好好地富商千金,什么苦都沒吃過!為什么這么對她呢?如果知道是這樣我寧愿一起被折磨死!安琪到最后都沒有原諒我簽下賣身契!她告訴我想要贖罪就一輩子在這當奴隸痛苦的活著吧!她絕不原諒我簽下賣身契這件事!我為什么這么愚蠢!”
盧娜老師的聲音帶著顫抖,她深呼吸了幾次,強行讓自己鎮定一些,繼續追問:“你見過村長,他長什么樣?”
“那個魔鬼!胸--膛上紋了一艘帆船,桅桿一直延伸到喉結,脖子上有大片的花紋,右嘴角被人豁開過,幾乎咧到耳朵了,他用六個鐵環環住了…”瓊森抬起頭,“和我一批來的還有三個人,我們是三個半月前被賣到這的,那之后聽說還有人被陸陸續續賣了過來。”
盧娜老師再也聽不下去了,抬手說道:“夠了,先生,我很抱歉!”她給瓊森釋放了一個中階治愈魔法,告訴他:“你回去吧,”但在瓊森轉身回去的瞬間,盧娜老師又叫住了他:“瓊森!”盧娜嘴角抽搐了好幾下,還是說出了口:“安琪很可能原諒你了,至少她不是那么恨你,在那種折磨下,如果她心中有強烈的恨意,她會變成女妖的,她或許…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瓊森什么也沒說,沉默的走回了房子里。
艾爾弗和剩下的所有人都看著伯爵夫人,盧娜老師惡狠狠地說:“獵物捕獲獵人之后的結果我見識到了。”
伯爵夫人撤了扇子收好,痛快的表情毫不掩飾地展露了出來。
“這種發展速度下去,美馬鎮很快就會變成大城市,甚至擴張成為新的國家,我的丈夫甚至有可能被皇帝陛下封為國王,只要他肯拉攏人心,全鎮人都愿意加入他的軍隊,他或許有朝一日肯為我殺了皇帝陛下,登上皇位也說不定呢!”伯爵夫人的臉上終于露出狂喜的表情,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一般,“作為曾經下場比這還悲涼的獵物,作為曾經最成功的雙足馬,我的心愿是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做過奴隸,都來嘗一嘗我曾經受的苦難。”
但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在看著艾爾弗,眼神中除了狂熱,還有說不出的哀傷與慈愛,她向艾爾弗伸出手又收回來,一滴眼淚緩緩從臉上滑落,沖開了臉上撲得稍顯厚重的粉,露出低下捎帶枯黃的皮膚。
艾爾弗厭惡地瞪著她,卡爾和文森表情猙獰地不約而同擋在了艾爾弗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