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草根 第三百三十三章 電廠
不過在此過程中,邵年時當然要加上自己的一點小小的私心。
這條幅的正面,書寫上各種愛國的標語,但是在不怎么重要的背面,就要寫上飛虎牌對于各界愛國人士的支持與祝福了。
這在邵年時的眼中,正是一次全市的無差別推廣的機會。
這簡直就是不要錢的大宣傳,他們付出的不過是在印染過程中所產生的殘次品罷了。
而書寫橫幅所需要的染料邵年時也能幫忙提供的。
畢竟這些殘次的布料當中又紅又白,為了條幅醒目,他們也需要不停的更換字樣的顏色,從而達到讓市民們看清楚條幅上到底寫了些什么的目的。
所以,當工會的人為了行動流程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邵年時卻是叫上了黃包車,連夜敲開了陳介夫宿舍的大門。
“你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陳介夫十分的奇怪,因為跑客戶的原因,自從兩個廠子的流水線能夠同時開工了之后,邵年時就很少出現在工廠的廠房之內了。
為了他拓客的方便,渤海大酒店反倒成了他的第一辦公地點。
若不是邵年時并不是一個喜好享樂且相當自律的人,就依照著他請客吃飯的頻率來算,他早就變成了一個五毒俱全的人了。
現如今,還是大半夜的跑到他的房間中,陳介夫很慌啊。
但是當邵年時跟他說了自己的打算了之后,這位聽明白是為了什么的技術廠長,那是立馬頂著雞窩頭帶著邵年時往廠房倉庫走去。
別瞧著廠子里邊已經下班了。
為了保障廠子的財產安全,工廠內巡邏的護衛以及前后兩處大門的安保人員卻是不少的。
讓他們去馬路對面因為工人增多而形成的窩棚區內喊一句話,不用多久,自愿前來加班的工人,就能將事情著手辦起來。
果不其然,當邵年時指著那些印染成了廢品,壓根就沒辦法往外賣的布條的時候,得了通知,從家趕過來的卡車司機以及搬運工人們就趕了過來。
大家伙將顏色稍微齊整點的布料一捆一捆的往卡車的后斗處扛去,多富裕出來的地方,就擺放了黑紅二色的強力涂料。
現在給愛國學生和團體們所準備的橫幅與染料已經準備齊全,邵年時指揮著卡車就往四方機廠的所在開了過去。
等待在廠房內的工會成員,那是翹首以盼,待看到了邵年時拉貨的卡車一到,就像是大減價時瘋搶的婦女一般,不過一瞬就將車上的布料全給扛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邵年時這種初步接觸者可以參與的了。
他與蘇樹偉與鄧明恩這兩位剛認識的朋友熱情的握手道別,美滋滋的指揮著工廠的卡車將他拉回到了市中心的渤海酒店。
他可不能跟車回廠子,明天市里必然會爆發一場大規模的抗議示威游行。
若是他出得城去,因為游行的原因進不來了怎么辦?
那他這里外里的做了如此多的工作,豈不都白費了?
打定了主意的邵年時著實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一早,八時許,正是市公務人員上班打卡的時間。
他們平時人來人進,并沒有人敢多做停留的市政廳的大門前,此時卻被得知了消息的青城各界愛國人士給堵了一個嚴嚴實實。
一條條五彩斑斕的橫幅,如同花的海洋一般,將整個市政府給團團圍住。
一陣微風吹過,旗幟迎風而展,帶著一種莫名壯闊的氣勢。
據市委秘書小孫的不完全統計,此次參與集會的人最少達到了上千人。
參與此次的游行的組織,已經不單單只是泥腿子那么簡單了。
這其中還包含了,青城唯一的一座大學,青城下屬的公私立中學以及部分報社與新聞記者。
投入游行資金高達數百元的大洋,通過口號與標語的整齊程度來看,這是一次有組織有紀律的針對性游行。
真是他娘的邪門了。
他們市政廳的某些部門的人都不知道青城要將發電廠并電力局的半數股份賣出去呢,外邊的那些只會玩兒筆桿子的文人以及泥腿子們是怎么知道的。
“市長,咱們,咱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市長王振廷憤怒的將鼻梁上的眼鏡摔在了桌子上:“我能有什么辦法!”
“所有人都來逼我!”
“就北洋政府里邊的那群鳥人,讓我們送政治獻金!”
“若是我們不把錢湊齊的話,張宗昌那個文盲將軍就要將我們的青島給吞并了!”
對于危局并無有效認識的秘書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不會吧,市長,咱們不是還有王翰章的精銳守備旅,海上還有叛逃過來的溫樹德的渤海艦隊嗎?”
“我們會怕剛來山東不到半年的張宗昌?就算是他兵再多,也沒那么容易就將青島吃下來的吧!”
沒那么樂觀的王振廷一屁股就坐在了自己的皮質座椅之上,聽著窗外嘈雜的口號聲,苦惱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到:“你以為他們很強嘛?”
“都不過自欺欺人,自戀自傲的自大狂罷了。”
“咱們作為青城本地人,還不知道王翰章的本事?”
“就他那個號稱兩萬人,實際上有五千空餉,五千混混的精銳部隊,能跟剛從南北對峙的戰場上下來,打的國民黨滬部方向沒脾氣的張宗昌的八萬人的部隊相比嗎?”
“他若是聽說張宗昌真的要對他動手了?你信不信,不出三天,不,三天都是多說了,他王大老鼠膽子不用一天就帶著自己的軍隊跑路了。”
“哦,等等,咱們青城靠著海呢,若是被張宗昌直接給堵住了路,可真就是包了餃子了。”
“我琢磨著前一刻張宗昌發兵了,后一刻他王翰章就能當場投降。”
“自己的軍隊不但保存下來了,還照樣在青城稱王稱霸!!”
“這個狗娘養的,北洋政府那邊他們不敢得罪,張宗昌這個土霸王他們也得罪不得!”
說到這里的王市長就將自己的眼鏡原帶了回去,挪步到窗口處,像是自語一般的喃喃到:“這可讓我怎么辦,無兵無權的一個空架子,若是不幫著那些大人物們搞到政治獻金,我們全家老小怕是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對于王市長的擔心小秘書感同身受,但是他本身寄予希望的人也不是現在的陸軍部隊長官王翰章啊。
他寄予希望的人是現如今唯二的海上艦隊,直屬六個中大型艦艇的溫司令啊。
“所以我們若是跟溫司令求救呢?”
“無視北方面軍政府的無理要求,讓青城人民自己自理不成嗎?”
“這山高皇帝遠的,他們若是想要打過來,可是要經過好幾道關卡的。”
嘆口氣的王市長苦笑了起來:“這話若是擱在一個星期前說說,我們的底氣還足一些。”
“你當我拖了那么久為什么在最近才開始推動電廠的合約,給北方政府一個錯覺,認為我們將手中有效的資金投資到了可持續發展的產業之中?”
“還不是我不甘心就這么直白白的將政府全年的稅收就這么真金白銀的給出去?”
“再加上日本方面本身的壓力以及承諾的后續開發計劃的話,我也不至于出這種迫不得已的餿主意。”
說到這里的市長話語之中就帶著說不完的沮喪:“你知道嗎?就在一個星期之前,東三省的張大帥通過與國外的軍方勢力的協商,用真金白銀組建成了一只完全不輸于溫樹德的北方艦隊!”
“你以為那些沒下過水的東北佬就不會組建艦隊了嗎?”
“要知道大連!大連離我們這里,劃著破木頭板子都是能飄過去的!”
王市長這是急了,想要替自己找尋一個誰都動不了的靠山。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日本人仿佛是市長最好的選擇了。
作為他的秘書,個人政治生涯全部捆綁在一起的貼身秘書,在這種情況下除了跟自己的上司一條路走到黑……仿佛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所以,他們必須在協議不受干擾的情況下,將下面的事情給解決好嘍。
前期也算是經歷過歷次罷工游行的市長,轉過身來就下達了對于局勢控制的初步命令。
“跟他們的游行代表說,我們市政部門愿意跟對方的領導人進行面對面的商談,就現有的電廠合作問題達成一個相對平衡的協議。”
“在此期間,我希望對方在結果沒有正式出來的時候,不要影響到現有的城市經濟。”
“畢竟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而不是只知道打砸搶的暴力分子。”
“還有,那些領導者不用想都知道是些什么人,那些信奉共產的理想主義的瘋子們,哪里理解我這種務實的無主義人士的打算呢。”
“跟他們將大道理,他們一定會約束自己的人的。”
這是他們的強項,同時也是他們的弱項。
王市長很好的抓住了對方主義的精髓所在,故而他在現階段采用了談判的手段。
將人派出去的王市長覺得自己的實在是善良極了。
沒瞧見別的城市的人是怎么對待這些工人罷工和示威游行的人嗎?
沒有什么不是一發子彈是解決不了的。
做了一番自我催眠,認為自己是一位負責又稱職的好市長的王振廷,不過半個時辰之后,就見到了此次游行示威的領頭人,以及幾位分屬于不同職別與社團的代表。
因是初步的接觸階段,市政府還未一意孤行的實施措施,所以兩方面的人也就默認了這次談話的私密性,并沒有允許任何宣傳記者的跟隨。
只不過,站在渤海大酒店正對著市政廳的窗戶前的邵年時卻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的決定。
邵年時覺得,他剛認識的新朋友蘇樹偉二人,怕是要無功而返了。
端起茶杯的邵年時將一口暖暖的茶飲咽下了之后,輕嘆了一聲:“還是太單純啊。”
“不過那位年逾四十,被敵人逼迫到流亡國外,到了國外也不消停的富有戰斗經驗的蘇同志,怎么可能犯如此嚴重的錯誤呢?”
“難道說,他有心借著這個機會將事情鬧大?”
“可是事情若是被鬧大的話,社會各界的參與度就實在是太高了。”
“畢竟電廠的歸屬同樣也影響了工商界的利益了。”
“等到青城的上層財富結構也發聲反對的時候,對于這些底層的革命人又能有什么好處呢?”
“作為罪魁禍首,不妥協,坐等著事情鬧大的革命黨人,豈不是將自己置于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嗎?”
“難道說我的直覺是錯誤的?他還真是一個又莽撞又虔誠的共產精神的繼承人?”
“那我父親在艦隊上發生的事情,也許就沒有我當初猜測的陰謀論了。”
“他只不過被一個好不在意外在情況,過高的估計了自身的實力,企圖螳臂當車的蠢貨罷了。”
“我的父親就是被這樣的蠢貨給連累了……這還不如像是先前想的,是被人故意給拖下水的呢。”
邵年時此時的心情不好,他將茶杯連同托座一起擱在了身旁的案幾上,盯著因為代表門進入到了議事廳了之后就安靜下來的黑壓壓的人頭……
“若是我,一定會將本地最大的報社記者給一并帶進去的。”
“畢竟初次溝通的時候,對方是不可能立刻妥協的。”
“讓記者們都瞧瞧,青城市政府的官員都是何種的嘴臉,這不是最好的制造輿論的方式嗎?”
“在一方不占理的情況下,還收獲了記者朋友的同情。”
“等到各大報社的文人們下了筆的時候,就夠那些賣國賊們喝一壺的了。”
“不行,不管對方是真莽還是裝傻,哪怕是為了飛虎牌布料的宣傳呢,我也要將記者給請過來。”
“光憑借著游行活動的擴散等著記者過來取材怎么行,瞧瞧這一條條背面印有飛虎牌的橫幅的數量,不把他們都叫過來,豈不是虧大發了?”
想到這里的邵年時就將身旁的歐式電話機給拎了起來,話筒之中立刻就傳來了話務員那甜美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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