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朝霞映照著天空。
高府雖非豪宅大院,卻也占地不小,并非尋常百姓所能擁有。
王富貴在高漸離家中休息了一宿,次日起來就準備向其辭別,繼續趕往燕都尋找邊城。
敗盡天下劍客,正是王富貴此生心愿。
這位在歷史上甚至沒有留下名字,被人們稱為狗屠夫的劍客,對于劍道格外癡迷。
史書上關于狗屠夫的傳說不多。
或曰狗屠夫本來也會與荊軻一起行刺秦王,不過得知太子丹派遣門客秦舞陽隨行行刺,見其喜怒形于色,發怒臉色就會蒼白,斷言有秦舞陽行刺必然失敗,這才沒有參與其中。
甚至有人將電影《英雄》中的無名,與這位無名的狗屠夫聯系在一起,稱其為了給荊軻報仇,殺入秦宮本可取秦王首級,卻因為‘天下’二字,最終放掉秦王,選擇一死全忠義。
狗屠夫究竟如何,由于史料的缺失,后人無從得知。
眼前的王富貴,卻是一名性格跳脫的武癡。
“吾與王兄一見如故,兄長為何僅住一宿便欲離去,莫非是高某招待不周?”
高漸離見王富貴向其辭別,當即略顯急切的說道。
王富貴搖頭道:“高兄盛情款待,某感激不盡,然王某此來燕國只為與一人論劍,待吾做完應該做的事情以后,自當再來此地與高兄暢飲!”
高漸離見識過王富貴武藝,當即驚訝道:“吾觀王兄出劍之快,天下幾乎無人能及,究竟是何人有此能耐,讓王兄不遠千里從楚國趕至燕國,亦要與其論劍?”
王富貴面露回憶之色。
當年在倒影湖畔,王富貴雖劍術尚未大成,世間卻也少有人能敵。
可是那天,當他看到邊城出劍以后,卻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王富貴曾經捫心自問,若自己處于邊城十步之內,能否躲過那一劍。
答案,是否定的。
也正是如此,數年來王富貴從未離開楚國,開始勤奮習武,終于劍術大成,這才想要尋邊城一決高下。
“此人乃公子嘉門下侍衛邊城。”
高漸離聞言急忙問道:“王兄所言公子嘉,可是那被封為平岐君,且屢次大敗秦國之趙國公子?”
王富貴頷首:“正是!”
高漸離雖未聽說過邊城此人,卻也知道趙嘉大名,當即有些擔憂的說道:“公子嘉名傳九州,能夠在其身邊擔任護衛之人,料想絕非庸手。”
“況且那邊城既已投入公子嘉麾下,又豈會隨意與兄長論劍?”
王富貴笑道:“若是庸手,我又怎會尋其論劍?至于對方愿不愿意與我比劍,那可由不得他!”
王富貴雖性子跳脫,骨子里卻也有種執拗的傲氣,絕非輕易放棄目的之人。
見到王富貴如此模樣,高漸離知道很難強行阻攔對方去尋找邊城,忽然靈機一動,說道:“若王兄只是為了尋找高手比劍,高某倒是知曉一人。”
“此人就在定新,且劍術出神入化,乃高某此生僅見。”
王富貴聞言當即來了興致,問道:“與高兄相比如何?”
高漸離苦笑道:“若論擊筑彈琴,高某自然遠超那人,若是與其比劍,卻不及遠矣。”
“既如此,還請高兄引薦。”
酒肆內。
黑衣劍客披頭散發,身前堆了好幾個空酒壇,眼神已經有些迷離。
“叮!”
“叮咚!”
“叮叮咚咚!”
就在此時,激昂的琴音忽然傳入酒肆,本來已經醉眼朦朧的黑衣劍客,卻是變得亢奮起來。
他猛然跳上桌子,拿起筷子就敲打著空酒壇以及桌面,還旁若無人的引吭高歌,歌聲嘹亮而高亢,與那激昂的琴音互相應和,倒也有種別樣風味。
酒肆內其余客人見狀,卻見怪不怪,紛紛搖頭晃腦跟隨黑衣劍客哼著調子。
“鐺!”
忽然間,擊筑聲變得激昂而充滿殺伐之意,黑衣劍客情緒受到感染,猛然拔出佩劍,開始在酒肆內舞劍。
“嗡!”
劍影掠四方,寒光照廳堂,黑衣劍客身形變幻,十分詭異莫測,讓人難以捉摸。
森寒的劍意與亢奮的琴音交相輝映,讓酒肆內其余雜音全部消失,唯有那‘叮叮咚咚’的琴音,以及利刃舞動之聲。
“好身法,好劍術!”
王富貴站在門口,看到了身法詭異莫測的黑衣劍客,忍不住擊掌贊嘆。
酒肆內眾人聞言,卻全都對其怒目而視,顯然是在責怪對方擾了大家興致。
“擾我舞劍,那就接我一劍!”
黑衣劍客見狀,卻猛然飛身而來,森寒的劍光直指王富貴咽喉。
黑衣劍客動作太快,身法太過詭異,所有人都以為門口那人會手忙腳亂躲避之時,王富貴卻始終一動不動。
“嗡!”
最終,黑衣劍客的劍尖停留在了王富貴咽喉三尺位置。
“為何不躲?”
“我不躲,不也擋下了你這一劍么?”
酒肆內眾人聞言,頓時紛紛嚷道:“若非荊軻怕傷著了你,恐怕你這廝早就身首異處了。”
這名黑衣劍客,正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荊軻。
王富貴卻沒有在意眾人的叫嚷,反而盯著荊軻,本來溫和的眼睛忽然變得凌厲,以丹田之氣暴喝:“我已接你一劍,你可敢接我一劍!”
王富貴的聲音,聽在荊軻耳中卻宛如炸雷一般。
本來醉眼朦朧的荊軻,忽然感覺龐大的壓力向自己襲來,這種壓力只有荊軻能夠感受到。
“這種感覺,好熟悉!”
此時的荊軻,忽然想起自己當年在榆次拜訪蓋聶之時,從對方身上所感受到氣勢,不由感覺有些失神。
昔年荊軻拜訪蓋聶,荊軻仗著自己劍術超絕,想要蓋聶與自己比劍。
可惜的是,蓋聶拒絕了荊軻的請求。
荊軻惱怒,還以為對方瞧不起自己,言語間當即就有些冒犯。
不曾想,始終不發一語的蓋聶,忽然朝著荊軻瞪了一眼,那一眼包含了無邊劍意與殺伐之氣。
僅僅一眼,就讓荊軻心神失守。
那就是‘勢’。
唯有武藝大成者才能形成‘勢’,動起手來一舉一動都帶著無可匹敵之勢,心智不堅者與其對敵,絕無取勝可能。
直到那時荊軻才明白,并非蓋聶不愿與自己比劍,而是自己根本沒有資格讓對方拔劍。
“誰能接我一劍!”
這并非激昂的邀戰,而是落寞的嘆息。
王富貴看到心神失手的荊軻,臉上露出失望之色,收回氣勢以后,直接轉身就走。
正如當年的蓋聶那般,此時的荊軻,尚且沒資格讓王富貴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