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廷 第六百一十二章 軟刀子殺人
周延儒聽著也是面沉如水,哪里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李覺斯深吸一口氣,道:“元輔,征西伯這是真的怒了。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如果按照周正這么來,不止是宗室被圈禁回京,動搖國本,還會在朝廷里大肆奪權,將他們邊緣化!
陳演,張四知等人是兩頭難,對于入朝是悔恨萬分,不敢多言。
李日宣看著周延儒,神情肅然,道:“孫傳庭等人在吏部動作頻頻,一會兒要精簡機構,一會兒重塑職權,還要對京中內外的官吏考核制度進行調整。征西伯的變法野心已毫不掩飾,下官擔憂,這件事,怕是一個由頭,一個開始啊……”
眾人的表情隨著李日宣的話,漸漸憂心忡忡。
周延儒被這一系列事情弄的是頭昏腦漲,惱怒交加,站起來道:“要接旨,他周征云也得去,他要是真的敢亂來,老夫手刃了他!”
眾人聽著嘴角都抽了抽,周延儒這個文官首輔說出‘手刃’這種話來,顯然是氣急,卻也表示著,他對周正已無能無力,只能口頭上的。
難不成,這個古稀之年的首輔還真的能干出,拿著匕首去刺殺同僚的事?
眾人現在對周正也是無力,只能隨著周延儒進宮,希望在金鑾殿上說服周正。
嚴格來說,周正這是‘矯旨’,能來接旨的,都是內閣,六部九寺的頭頭腦腦,閣臣,六部尚書,侍郎,九寺寺卿等。
周正一系的陸續進來,周延儒一系的人立即不客氣的質問起來。
“這件事皇上是否知曉?”
“這道旨意,到底是不是出自皇上的授意?”
“宗室藩王是國本,即便是皇上也不能一言而決,應該廷議共商,你們到底要干什么?”
“這道旨意,我們不接,我們不承認,我們要見皇上問個明白!”
周延儒的人,圍繞著孫傳庭,張賀儀,高弘圖等逼問不斷,氣勢洶洶。
孫傳庭等人好整以暇,他們都是侍郎級別,不能真的與這些人爭辯,只能偶爾的應對兩句。
周正姍姍來遲,在劉六轍的護衛下,這才進入金鑾殿。
周正的位次,僅次于周延儒,在錢謙益之前,他邁步進來,整個金鑾殿頓時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禁不住的躬身以示尊敬。
周正微笑著與眾人打招呼,來到了周延儒,錢謙益身前,招呼道:“元輔,錢閣老。”
錢謙益可沒資格與周正寒暄,陪著笑,悄悄退后一步。
周延儒擰著眉頭,冷著臉,道:“我若是不承認這道旨意,你當如何?”
周延儒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安靜的金鑾殿內不啻驚雷,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先是一驚,而后就是怔怔,接著神情恍惚。
大明朝廷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一個閣臣,征西伯公然矯旨,所有的朝臣心知肚明,敢怒不敢言。
一個首輔公然討論這道矯旨的‘合法性’,一副‘交易’的口吻!
這是大明朝廷嗎?這還是大明朝廷嗎?什么時候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還是說,早就到了這種程度,只是他們發覺的晚了?
太多人的神情恍惚,有些難以接受。曾經的煌煌天朝,威嚴霸道的大明朝,真的混亂到了末日嗎?
眾人還在恍恍惚惚,周正微笑著開口,道:“這是圣旨,元輔不承認,下官可不相信。”
不承認圣旨,等同于抗旨,那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周延儒不信周正會將他抄家滅族,卻也知道他要是不承認,會逼得周正走的更遠,只得放軟語氣,道:“我知道你對最近的事情不滿,但也沒必要這么過激,將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會讓你滿意。”
周正看了眼陳演,張四知等人,道:“嘉定伯,太康伯等人在背后蠱惑皇上,構陷朝廷,離間君臣,這些事情,元輔真的就一點都不知道?”
周奎等人想要從周正手里奪取兵權,自然是瞞著周正的,但周延儒的關系網比周正強了不知道多少,真的就一點沒有察覺?還是坐等著看好戲?
現在,戲砸了,又想來挽回?
周延儒臉角抽搐了下,沉聲道:“實話說吧,你要是矯旨,我即便反對不了,也能撂挑子不干!我若是罷朝,你這獨角戲怎么演下去?”
四周的人神色苦澀,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悲。
他們終于明白了,是他們醒悟的太晚!
大明朝廷早就崩碎的一塌糊涂,早就是兩位上位者的權力游戲,其他人根本沒有資格參與。所謂的‘矯旨’,在過去是大逆不道,但現在來說,應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這些人還是恍惚,矯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從張居正時代?什么時候隨便擺弄的?魏忠賢擅權時期?
他們想不清楚,卻知道,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偶然,是逐漸積累的,大明朝廷已真的是腐爛不堪,崩碎一地!
周正隨意的瞥了眼錢謙益,笑著與周延儒道:“而今朝局紛亂,各地板蕩,元輔身為首輔,肩扛重任,豈會撂挑子,下官是不信的。”
周延儒看到了周正的眼神,目光冷冷的掃了眼錢謙益,心中快氣炸了。
他原本以為拉錢謙益入閣,可以分割周正的權力,卻沒想到,這正中周正下懷,居然是給他周延儒找的備胎,接班人!
不等周延儒多說,李化貞端著圣旨,從金鑾殿側門進來,尖聲道:“圣旨到!”
不管是真是假,圣旨到了,他們都得做出樣子。
一群人繼二連三的側身,抬起手,準備迎接圣旨。
周延儒老臉鐵青,盯著周正道:“我要你放棄內廷,不得繼續圈禁皇上,給予皇上應有的尊重。如果你不答應,我現在轉身就走!”
沒有首輔接旨,周正這道旨意的公信力就會大打折扣,并且影響他的聲望。
周正故作思忖了片刻,道:“徐文爵交出來。”
周延儒眉頭皺了皺,旋即冷哼一聲,轉身向李化貞,朗聲道:“臣周延儒接旨。”
他一拜,周正舉手跟著,錢謙益,以及后面的張四知等人連忙跟隨。
在金鑾殿上,有不少人是獨立于‘二周’之外的,如兵部尚書李邦華,工部侍郎田珍疏。他們對于‘二周’的對話充耳不聞,面無表情。
他們對于朝局看的更加清楚,對大明朝廷的現在更是明了。
這時,李化貞看了眼眾人,攤開圣旨,長聲道:“詔曰:我國家列圣,纘承休烈,化隆俗美,累洽重照,遠垂萬祀。我大行皇帝,仁度涵天,英謨憲古,勵精宵旰,銳慮安攘,海宇快睹,維新疆土,勤思恢復,萬機總攬,六幕禔休。然,宗室休戚,同胞無澤,獻媚于賊,諂媚于逆,天行召召,朕亦無奈。著,三司審判,勿枉勿縱,懲前毖后,以共鮮聞……”
眾人聽著這道旨意,倒是沒有覺得什么,追憶先帝,憶苦思甜?還是將審判之權,交給三司,也就是周正?
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看向周正,心里揣度。
周延儒面無表情,他清楚,周正肯定還有后手。
果然,李化貞一合圣旨,看著周延儒,微笑著道:“元輔,征西伯,陛下說了,叛逆,該殺殺,無需留情,我朝不養逆賊,宗室更當如此。”
大殿里的一群人登時頭皮發麻,面露驚容。
下旨殺人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這種‘口諭’,可操作空間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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