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杏壇 第三五九章 巡視之路4

秦家溝小學也是一所六年制完全小學，學校有六個班級，總共七十多個學生，教師只有六人。“麻雀雖小卻五臟俱全”，六名教師分別有校長一人、副校長一人、教導主任一人、少先隊輔導員一人、總務主任一人、學校會計一人。正好，學校老師不管是公職還是民辦、代課，每人一個職務，無一空缺。戶山鎮教育圈內曾經流傳過一個笑話，說秦家溝小學人人都是領導，沒有一個人是平頭老百姓，所以經常會出現領導之間互掐或者互相制約的現象，導致學校工作沒人干。講笑話的人到最后還不忘加上一句“人人都是領導，誰敢指派誰？大家都是領導，誰又會服誰？”，接下來就是一場哄堂大笑，當然，這好像只是笑話而已。

秦家溝小學的校長是范春雷，也已近退休年齡，跟密水河小學的校長孫長順情況差不多，但范春雷卻是個“官迷”，已經在校長的位子上干了二三十年的范春雷，好像已經把自己的生命跟校長的職位融為了一體，舍不得割舍，也割舍不掉。想想也是，過慣了趾高氣揚、指手畫腳日子的人，突然之間要讓他閉嘴或者低頭，會比殺了他都讓他難受，范春雷就是這樣的人。

秦家溝小學的副校長就是1995年8月份被原教委主任趙志強從教委辦下派過來的王秀林，王秀林就是秦家溝人，當年委托在教委辦任會計的二舅王桂孝，好不容易從秦家溝小學爬了出去。可不曾想，王秀林一個無意中的轉接電話之舉，卻遭到了趙志強的猜忌，可憐的王秀林，一直到他頭頂著秦家溝小學副校長的頭銜被下放到了秦家溝小學，在心里頭對趙志強還一直是感恩戴德。

王秀林頭頂著副校長的“官帽子”回到秦家溝小學，現任校長范春雷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他以為王秀林是回來接班搶位子的。于是，范春雷便想方設法設置障礙牽制王秀林，不想讓王秀林在秦家溝小學施展拳腳。校長和副校長天天“斗法”，已經成了秦家溝小學的一道風景。其實，范春雷大可不必如此緊張，因為趙志強下派王秀林的時候，給王秀林戴的那頂副校長的“官帽子”只是給王秀林的一個安慰，趙志強根本沒有日后想提拔王秀林之意。

王秀林回到秦家溝小學之后，因為沒有了在教委辦工作時那么多雜務上的牽絆，反倒可以靜下心來安心復習功課，并于1996年7月順利考入了為期兩年的戶縣師范半脫產民師班。每周六、周日去戶縣師范上課，平日里還是要在學校里執教。

出租車于下午兩點十分到達了秦家溝小學校門口，錢進一行人步入秦家溝小學。

校長室內，校長范春雷正在躺椅上呼呼大睡，滿屋子都是渾濁的煙酒之氣，錢進不由皺了皺眉頭，也沒打擾正在酣睡的范春雷，帶著人轉身去了隔壁辦公室。隔壁屋子里，副校長王秀林正在和幾個教師眉飛色舞地談天說地，看到錢進等人進屋，連忙一臉驚喜地站起身迎接。

“錢主任、各位領導，歡迎大駕光臨！”說著，王秀林熱情地跟錢進等人握手。

錢進并不認識王秀林，但王秀林認識錢進，錢進身邊的孫副主任趕緊向錢進介紹王秀林，王秀林滿臉堆笑，滿是期待地看著錢進。但錢進對王秀林并沒有表現出王秀林意想之中的熱情，只是點點頭“唔”了一聲，這讓王秀林感到有些失望。

隔壁屋子的喧鬧聲把正在校長室午睡的校長范春雷驚醒了，他氣嘟嘟地爬起身想過來訓斥老師們幾句，沒想到卻看到了正站在屋子里和老師們說笑的錢進等人，范春雷的冷汗頓時就下來了，他不知道錢進是什么時候來的，來了又是所為何事？又看到了滿臉諂笑站在錢進身邊的王秀林，這更是讓范春雷心里堵得慌。

“錢主任，歡迎、歡迎···”范春雷趕緊小跑幾步，過來跟錢進握手。

“范校長，你的午覺睡得好香甜啊！”錢進斜了范春雷一眼，話中帶刺。

“哪里···就瞇了一小會兒···”范春雷尷尬地一笑。

錢進等人隨著范春雷進了校長室，王秀林隨后也跟了進來，范春雷不由皺了皺眉頭，但王秀林也是校級領導，有權力參加這種接待，范春雷一時還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把王秀林從校長室里趕出去。

孫副主任說明了錢進此行的目的，按照流程先讓校長范春雷匯報工作，然后再實地查看校舍、調查教師和學生現狀等。范春雷在校長的位子上浸淫多年，對付上級檢查很是有一套，腹稿都不用打，張嘴就來，侃侃而談。

在范春雷匯報的間隙，王秀林給錢進等人沖泡了熱茶，然后就悄悄退了出去。王秀林的消失讓范春雷暗自高興，他真的怕王秀林在自己匯報的過程中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給自己和領導添堵。

王秀林之所以從校長室退出來，自有他自己的小算盤。王秀林知道，有校長范春雷在，自己就絕對沒有太多接近錢進和在錢進面前表現的機會，王秀林退出來是要另辟蹊徑討好錢進。

王秀林急匆匆騎上自行車跑回了家里，王秀林的老父親正在門前的樹蔭下搖著蒲扇納涼，王秀林把老父親拉回了家。王秀林指示老父親去雞窩捉四只小公雞，還要用紙箱子裝好。王秀林的父親啥也沒問，按照王秀林的安排去做了。王秀林也沒歇著，拿起一條蛇皮袋子就去了村子西頭自家的玉米地里掰玉米。這個季節，正是老玉米煮著吃的好時候，王秀林想掰一些送給錢進等人嘗嘗鮮。

二十分鐘后，王秀林帶著一蛇皮袋子老玉米和四只裝在大紙箱里的小公雞，急匆匆趕回了學校。在學校門口的樹蔭下，王秀林喊醒了正在駕駛室打瞌睡的司機老劉，把他帶來的東西裝到了車廂里。

幾分鐘后，王秀林悄無聲息地溜到了正在校園內巡視的錢進一行的隊伍當中，依然還是滿臉堆笑，不多言也不多語，一副乖巧懂事的樣子。

錢進等人在秦家溝小學校內轉了一圈，孫副主任把學校存在的問題和學校的有關想法以及建議記在了本子上，錢進一行人就要告辭了。

秦家溝小學的校范春雷和副校長王秀林倆人畢恭畢敬地把錢進等人送到大門口，司機老劉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錢進跟范春雷和王秀林握手告別，一轉身看到出租車車廂里的東西。

“老劉，這是···”錢進指著車廂里的東西問司機老劉。

“哦，”老劉從駕駛室探出頭，伸手指了指王秀林，“是王主任送給各位領導的禮物···”

王秀林在鎮教委辦工作時就和司機老劉認識，老劉叫的還是王秀林在教委辦工作時候的“官稱”。

“王副校長，你這是干啥？”錢進回過頭看著王秀林問，言語中沒有責備，也沒有歡喜。

“嘿嘿，就是幾個老玉米，又不是啥好東西，送給領導嘗嘗鮮···”王秀林紅著臉解釋，一副很害羞的樣子。

說著，王秀林走近出租車，拉開車門把錢進等人一一推搡著請進了車里。老劉發動了車子，錢進從車窗伸出手搖了搖，車子就駛離了秦家溝小學大門口。

車子剛走，校長范春雷恨恨地朝地上淬了一口濃痰，鄙夷地瞅了王秀林一眼就轉身進了校門。王秀林卻絲毫未察覺到范春雷充滿惡意的舉動，還在朝著已經遠去的出租車揮手。

出租車里，錢進想了想突然說了一句：“王秀林這個人倒是有點兒意思啊！”

“是，這人哪地方都好，就是喜歡搞這個···”教委辦負責政工的陳副主任一直看不慣王秀林的這種獻媚討好的作態，話語里就帶出了一絲鄙視意味，“那老玉米和小公雞要吃你們吃啊，反正我是不要，我怕咯牙！”

車廂里的孫副主任和杜副主任笑了笑沒有言語，錢進一時間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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