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杏壇 第三二二章 馮家有難

馮術此行帶回來一個噩耗，他的妻子劉淑珍已經被確診為肺癌中期，正在東州市人民醫院接受系統的治療。馮術這次回來，一是要把他和劉淑珍的工作給安排一下；二是要籌集給劉淑珍治病的費用；三是想盡最大努力爭取學校和鎮政府的支持，看能不能給劉淑珍報銷一部分醫療費用。

馮術回到家后稍作休息，就急匆匆去了趙志強的家。

趙志強和妻子譚艷在家正準備做晚飯，看到馮術登門夫妻兩個連忙停住了手里的活計。看著面容憔悴的馮術垂頭喪氣地坐在面前，趙志強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憐憫和同情之意，譚艷更是在馮術對劉淑珍病情的講述中陪著掉了幾滴眼淚。“中年喪妻”，原為人生三大不幸之一，這種事攤在誰身上都好受不了。劉淑珍目前這種情況，比讓馮術做鰥夫還要更受折磨。但是，既然已經攤上了這種事，馮術也只能正確面對，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越是這個時候，越能看得出夫妻之間情意的深淺。雖然明知救治下去最終有可能是人財兩受罪，但不管是出于夫妻感情還是出于人道，馮術目前都不能撒手不管。

面對馮術長吁短嘆后提出的條件，趙志強略一沉吟后當場拍板答復。第一，關于劉淑珍和馮術的工作問題，趙志強說下周一就讓教導處重新安排，馮術這些日子盡可以在醫院安心陪著劉淑珍治療；第二，關于馮術提出的爭取學校和鎮政府報銷劉淑珍部分住院醫療費的問題，趙志強也給出了明確答復，學校這個層面的，校委會下周一會開會研究，盡最大努力給劉淑珍解決一點實際困難，鎮政府那方面的需要馮術寫一個申請報告，由學校和教委蓋章后再送鎮政府審批。趙志強這樣的安排也沒錯，因為劉淑珍是民辦教師的身份，不能享受公費醫療實報實銷的待遇，平日里的問醫取藥都是自掏腰包。可是，畢竟劉淑珍得的是罕見的大病，這種病要治療起來可能是一筆很大的開銷，窮教師有了困難，不找黨委政府還能找誰？趙志強以前從沒有碰到過這種事情，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替馮術打算的。

像劉淑珍這種情況的民辦教師，戶山鎮還有一百多人，好多民辦教師都自嘲他們是“二等功民”，干的是跟公辦教師一樣的活，領的卻是公職教師三分之一的薪水，流的是跟公辦教師一樣的汗水，吃的卻是自家地里種的糧食，看不起醫生生不起病、小病靠扛大病靠天，如果要是碰上像劉淑珍這樣的病，就只有兩個選擇，要么等死，要么傾家蕩產。故此，這些民辦教師們給他們這類人總結了“三怕”，一怕生大病，因為看不起；二怕有喜事，因為要隨禮；三怕麻煩人，因為人情還不起。

得到了安慰的馮術告別了趙志強夫婦，顧不得天黑路不好走，又騎上摩托車趕回了石門溝子村。

馮術回老家是要找家人籌集為劉淑珍治病的費用，還要安排一下劉淑珍就醫期間的護理問題。劉淑珍的這次生病，手術前后至少要在醫院住一個月左右，馮術仔細盤算過了，他不能一個月的時間都呆在醫院里，他放不下戶山中學這塊陣地，他怕自己不在學校的這段日子，他的職位會被人頂替，那到時候對馮術來說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絕對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情。

回到了石門溝子村的家中，馮術的父親馮昌喜正在堂屋里喝酒，母親則還在廚房里忙活。

馮術坐下后就狼吞虎咽地吃喝起來，看著形容憔悴的兒子，馮昌喜深嘆一口氣。說句實話，兒媳劉淑珍除了身份不是公職以外，論容貌、論性情，絕對是百里挑一的人物，馮昌喜也一直以老馮家能娶這么一個好兒媳而自豪。可誰承想“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劉淑珍好好的一個人說病倒就病倒了，這常常惹來馮昌喜的長吁短嘆。不過，在劉淑珍生病這件事情上，老馮家人在村子里隱瞞得很好，村子里幾乎沒人知道，就是大大的時候有拜年的人問起，馮家人也都眾口一詞，說是劉淑珍在娘家照顧生病的母親不能脫身。

兩杯酒下肚后馮術身上暖和了起來。趁著母親不在，馮術就趕緊把劉淑珍的病情和當下要辦的事情給父親馮昌喜說了。

馮昌喜聽后半天不語，除了幾聲深深的嘆息就是沉默。馮術也明白是自己所說的事情讓父親為難了。可是，好面子的馮術既然不想在學校大院里求得援助，那就只能回家求助于老父親。

沉默半晌，馮昌喜開口了：“錢我手里還有五六千，這次你全帶著吧！不夠的話吃完飯去你叔伯那邊湊一湊，出了這種事就只能依仗自己家里人。至于陪床的事情，請別人去也不合適，我看還是我去吧···”

馮術一時間無語，他知道父親馮昌喜這么安排也實屬無奈。按理說，伺候兒媳婦讓公公去怎么著也不合適，畢竟男女有別，又是端屎又是把尿的，肯定不方便。可老馮家目前就是這種狀況，劉淑珍和馮術的母親從結婚到現在關系一直不好，婆媳兩個見面不是吵就是鬧，沒一刻安靜的時候，究其原因就是馮術的母親是個虛偽好面子的人，一直嫌棄劉淑珍是個民辦教師，說她拖了馮術的后腿。就現在的婆媳狀況，如果讓馮術的母親去陪床，劉淑珍就是不病死也得被氣死。而劉淑珍的娘家人更是指望不上，當年因為劉淑珍固執己見非要嫁到馮家，把娘家人幾乎全給得罪了。結婚這么多年了，馮術很少登老丈人的家門，劉淑珍也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一個人回娘家一趟，受到的還是娘家人的白眼。因此，這個時候根本不適合去驚擾劉淑珍的娘家人。所以說，馮昌喜這么安排雖說有些無奈，可也是目前唯一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最后，馮術和馮昌喜悄悄兩個人約定，劉淑珍生病去東州市人民醫院治療的事情要暫時瞞著馮術的母親，以防節外生枝。

第二天是周六，馮術的身影出現在了戶山中學大院內。

洗頭刮臉，換上一身干凈衣服，走在路上的馮術看起來神采奕奕、精神百倍。馮術目前的姿態也不全是做樣子給家屬院的老師們看，妻子劉淑珍治病的費用和陪床的事情都解決了，馮術心里就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心情好自然精神就好，馮術不想學校的老師們看到他禿廢不振的樣子。

當馮術的身影在戶山中學出現后，好多關心劉淑珍病情的老師或個別好事者，紛紛以各種形式向馮術打探劉淑珍的病情。馮術自然不會傻到像祥林嫂一樣走到哪里都念叨著妻子劉淑珍的病情，家人里面除馮術和他的父親馮昌喜是知情者以外，其他人一概不知。戶山中學里面也只有校長趙志強和他妻子譚艷是知情者，除此以外馮術一個人都沒告訴，包括對劉淑珍病情一直牽掛的春天和許丹。所以，面對老師們或關心或好奇的詢問，馮術都是以“小毛病”、“正在治療”、“很快就會回來”···”等借口給搪塞了過去。

春天和許丹是在上午十點多鐘才知道馮術回到學校的，春天連忙讓許丹準備酒菜，自己去邀請馮術來家里吃飯，馮術笑嘻嘻地跟著春天來了。

趁著兩個人喝酒的空閑，春天悄悄讓許丹回娘家借了兩千元錢，想準備待會兒讓馮術帶著，不管錢多錢少總算是一點幫襯。無論馮術以前曾經怎樣對待過春天，但現在馮家有難，春天不會袖手旁觀。

可是，面對著春天和許丹的好意，馮術卻當場回絕。馮術告訴春天和許丹，劉淑珍得的只是“肺氣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過兩天就回來了。既然馮術這樣說，春天和許丹也只好作罷。

午飯后，馮術稍事休息，就帶著為劉淑珍籌集的治療費再次踏上了去往東州市的路。

后天，將是劉淑珍正式手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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