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后,春天沒有急于回家,而是磨磨蹭蹭地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這才騎上摩托車去了街頭的“麗人化妝品店”。
戶山地處北溫帶季風區,雖然已經過了驚蟄節氣,但氣溫回升緩慢,此時的戶山鎮依然籠罩在肆虐的西北風中,天氣異常干冷。
大街上已少有行人,偶爾走過的也都是把各自包裹得嚴嚴實實、急匆匆往家里趕的路人。供銷社、信用社等國營單位早就關門落鎖,只有幾家個體的小商鋪和飯店、酒館還在開門納客,耐心地等待著客人的上門。
許丹的“麗人化妝品店”還在營業,店門虛掩著,從窗戶上透出昏黃的燈光。
春天的摩托車剛剛在店門口停穩,一臉驚喜的許丹已經笑盈盈地從店內迎了出來。
“來了?”許丹面帶羞澀,體貼地伸手拿過了春天手里的頭盔,“快點進屋吧,屋子里暖和···”
春天側身進了屋子,店里空蕩蕩的,一個客人也沒有。
屋外寒風肆虐,屋內卻溫暖如春,墻角的大火爐已經燒得通紅,遠遠地就可以感覺到它散發出暖烘烘的熱量。
春天心有余悸地朝著隔壁的游戲機室看了看,生怕自己的到來再次干擾了許丹的生意。
“甭看了,沒人!”許丹莞爾一笑,“新年過后我已經把游戲機給關了,以后再也不做了···”
“為何?生意不是挺好的嗎?”春天滿臉疑惑。
“來玩的大多是戶山中學的學生,這不是聽林小麗說現在是你在主管學校的學生管理嗎?我怕游戲廳會給你的工作帶來不便,所以···所以我還是干脆把它關掉算了!”許丹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那投入的錢都賺回來了嗎?”春天一愣,他沒想到許丹會站在自己的角度來想問題。
“哪有那么容易?”許丹微微一笑,“彩電、游戲機、游戲卡,前前后后我投入了四千元,也就是能收回十分之一吧!”
“那就別關停了,可別因為我而耽誤你賺錢,再說了,咱們的關系···”春天想借機表明自己的態度。
“沒事,是我自愿的,”春天的話還沒說完,許丹突然開口打斷了他,“電視機可以搬回家送給父母,就當是做閨女的孝順他們的。‘小霸王’游戲機就送給大姐的孩子練打字,孩子大了也應該接觸一下新鮮的事物和知識。再說了,我也不是指忘著這個賺錢,一開始只是想靠它招攬個人氣···”
面對著許丹善解人意的解釋,到了嘴邊的話春天只好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許丹笑著招呼春天坐下,然后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春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又濃又澀,估計是在茶壺里悶得時間太長了。
趁著春天喝茶的間隙,許丹回身從柜臺上的挎包里拿出一摞紅包,遞到了春天的眼前。
“這是正月初三我去你家的時候,老人們給的喜錢,你幫我退還給他們吧,老人賺點錢也不容易。再說了,他們年紀大了,應該是我們做小輩的孝敬他們才對,我們哪能花老人的錢呢?”許丹說著把紅包擺到了春天的面前。
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四個紅包,耳聽著許丹溫情款款和通情達理的解釋,春天再一次愣住了。
“你,你不會是嫌錢少吧?”雖然不知道紅包里面的錢是多少,但春天吭哧了半天,還是終于想出了一句很蹩腳的臺詞。
“不管錢多還是錢少,都是老人們的心意,你回去告訴他們,心意我領了,但錢堅決不能收!”許丹紅紅的臉龐閃過一絲倔強。
看來這個姑娘還真的有些不一般,既聰明能干又知情達理,怪不得二伯母一眼就瞧上了她。春天沉默不語,在心里暗自嘀咕著。看來太絕情的話自己今天還真的不能說出口,要不還真的有些對不起許丹的溫情和體貼。
“說起來咱們還是校友呢,”許丹扯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春天的對面,拉開了一副拉家常的架勢,“上初中的時候我比你高一屆,我對你有印象的···其實我只比你大七個月,如果我晚一年上學的話,咱們倆說不定就是同班同學···”
許丹輕聲細語地說著,嬌俏的臉就飛上一絲艷艷的紅。
“你對我有印象?怎么會?”春天驚訝地喊了一聲,“我那時候名不見經傳,學習又不好,是個默默無聞的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人···”
“我說的是真的!”許丹一雙秀目瞥向了春天,眼神里透出一絲焦急,“初一的時候你在宋秀文老師的班級里吧?你在班里的個子最矮,跑操的時候總是排在第一排···我那時候在初二六班,女生里面個子最高,跑操的時候我總是在最后一排···咱們兩個班的隊伍總是首尾相接,我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你,屁顛屁顛地跟在我們的隊伍后面。嘻嘻···不過你那時人雖然長得瘦小,但看起來很可愛、也很有精神頭兒!”
許丹的最后一句話好像是在安慰春天,面對許丹言之鑿鑿的說辭,春天只能訕訕一笑。
春天雖然對這個高自己一屆的師姐許丹沒有絲毫的印象,但他可以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初中和高中學段跑操總是排在第一排的事情。
接下來兩個人好像找到了共同的話題,說了一些上學時候老師和學生的奇聞趣事。
時間過得很快,天很快就要黑了,春天起身告辭。看看天色已晚,許丹也沒挽留,而是把桌上的四個紅包塞到了春天的大衣兜里,兩個人拉扯了幾次,春天只好無奈地收下。
送春天出了店門,許丹再三叮囑春天開車要慢一點,還讓春天捎話,說她過幾天會再次去石門溝子村看望家里的老人。
春天一時無語,已經再次涌到嘴邊的話只好又一次硬生生地咽下去。
春天發動了摩托車,揮手跟許丹告別,在凜冽的西北風中絕塵而去。
許丹癡呆呆地在寒風中靜立著,目視著暮靄中春天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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