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杏壇 第一四五章 柳家受教

春天計劃晚上要去拜訪一下柳旭偉，看看這些日子的困惑能不能得到柳旭偉的指點。

天將黑的時候，春天從街頭的小賣店里買了兩瓶酒，拎著去了柳旭偉的家。

柳旭偉也是剛剛從學校回到家，看到春天登門，連忙吩咐妻子準備酒菜。

兩個人在客廳喝著茶說著閑話，春天就把校團委的事情詳細地跟柳旭偉說了一遍。

柳旭偉抽著煙沉默了好久，春天耐心地等待著他說話。

“小春啊，”抽了一支煙，柳旭偉終于開了口，“咱師徒兩個不說外話，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現在等于是攪進了趙志強和王一川這個利益爭斗的圈子，好多事你可要小心啊！”

柳旭偉語重心長地接著說：“趙志強這個人根子硬、心腸黑；王一川是心眼小、野心大。這兩個人攪在一起，肯定有一場好戲看。這么多年的共事，他們兩個人的情況我是知根知底，你攪在這里面危險啊，只怕到時候被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柳旭偉的話讓春天驚出一身冷汗，他壓根兒沒想到事情會有柳旭偉說的這么復雜和嚴重。

“柳老師，事情會有你說的這么嚴重嗎？”春天小心翼翼地問。

“你以為呢？”柳旭偉看了春天一眼，“在戶山鎮教育系統，說起來你還是個新人，尤其是戶山鎮教育的官場，你算是剛剛起步，更是兩眼一抹黑。年輕人不要以為憑著自己的一腔豪氣和熱情就能干好工作，這樣做弄不好就會處處碰壁，這些虧，做老師的我當年都吃過···教師行里不好混，教育的官場更不好混，看看現在戶山鎮的教育，能一心一意撲在學生身上的教師有幾個？說句實在話，我現在都有點后悔去希望小學干校長，每天的精力都是用在迎來送往和喝酒應酬上，還有多少時間是用來思考學校的教育和教學？我說這些你現在可能不會懂，等你有一天坐在我這個位置上你就會明白，權和利的誘惑力真的很大，也真的會讓人身不由己···”

柳旭偉的話讓春天聽得一頭霧水，在他的心思里，在戶山鎮教育的官場博得一席之地，除了馮術跟他說的可以讓父母臉上有光之外，春天想的更多的是可以做更多的工作，可以更好地為家鄉，為這個貧困的山區孩子們做一點實際的事情。

“唉，不跟你說這些了，還是跟你說點實際的吧。”柳旭偉又接上了一支煙，“第一，關于學校團委的工作，趙志強的主意沒有錯，你剛剛接手團委書記的工作，前三腳必須要踢開，必須讓全校師生看到你跟王一川不一樣的一面，組織師生搞活動就是很好的一個切入點；第二，盡量不要插手學校團委的經濟賬目，雖然這里面的利益和誘惑很大，團委不是還有組織委員和宣傳委員嗎？大可放手讓他們去做。人哪，不能只是盯著眼前的蠅頭小利，要往長處看。毛主席不是說過嗎？‘風物長宜放眼望’，講的就是這個道理；第三，最好能想辦法避開趙志強和王一川的爭斗。趙志強在戶山鎮被劉文化憋了兩年，正有一口惡氣沒地方出。而王一川呢？趙志強當時抱著團結和利用的原則，給王一川放了一部分權力和利益，可趙志強不會想到，嘗到甜頭的王一川會輕易罷手嗎？王一川不但不會罷手，反而會更加變本加厲，因為王一川肯定已經把趙志強的小辮子攥到手里了。雖然不到萬不得已，王一川的這一招肯定不會用，因為這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做法。但是，王一川背后那十幾個人的小圈子，卻是不容小覷的一股勢力。所以，這兩個人真要斗起來，說不定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

“柳老師，這些事情你都知道？”春天一臉的驚訝。

“你以為呢？”柳旭偉淡然一笑，“戶山鎮有多大？戶山鎮的教育官場才有多大？教委、中學和小學的各級領導加起來總共不到二十個人。你以為你老師是不問世事的圣人嗎？這些年逼也讓他們給逼出來了···你以為教育界的官場是好混的？睡覺的時候都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不定什么時候有人就會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自古至今，知識分子殺人用的都是不見血的陰招，所以啊，這個圈子不好混吶！要不是你師母在鎮政府工作，讓他們這些人多少還有點忌憚，我早就成了他們權力爭斗的犧牲品嘍···”

柳旭偉的話讓春天出了一身冷汗，讓他開始對自己身不由己踏入戶山教育官場的前途感到有些茫然。

兩個人說著話的時候，柳旭偉的妻子把酒菜端了上來。

春天給柳旭偉斟上酒，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說話。

“說說你團委的工作計劃吧，我知道你不會打無準備之仗，讓我這個老團干給你把把關···”喝了一杯酒，柳旭偉笑著對春天說。

“謝謝柳老師，”春天嬉笑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鄭重其事地打開了話匣，“第一，我想繼續沿襲王一川的團費和學生入團的這些收費標準，雖然他的收費高的有點離譜。可是，如果我一上任就修改王一川的收費標準，就等于是打王一川的臉，我暫時不想跟他為敵。但是，這筆剩余的費用，除了團委的日常開支和學生活動經費外，剩余的我想建立一個扶貧基金，咱們戶山中學上不起學的孩子還有好多啊！我自己的班級里就有好幾個家庭貧困的學生；第二，我想讓吳曉干團委組織委員，負責團費的收取和團委的經濟賬目，吳曉這個人我信得過。這也是趙志強賦予我的權力，人選他讓我提，估計他應該不會反對；第三，除做好團委和級部的日常工作外，下一步我想把主要精力放在初三美術班上，盡最大努力為我們戶山鎮輸送出去幾個美術生，也借這個機會遠離這個是非圈···”

“你這個小春吶，還是蠻有主意的嘛！以后指定混得比我這個老師強！”春天的話語剛落，柳旭偉就撫掌大笑，滿眼里都是贊賞。

“哪有啊，柳老師見笑了···”春天摸著后腦勺憨笑。

柳旭偉肯定了春天的這些做法，又補充了幾點中肯的建議。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春天今年九月份被評為“戶縣優秀教師”的事情上。

“小春啊，優秀教師這件事情你指定是被趙志強給涮了！”柳旭偉看了春天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這件事情雖然全鎮教育系統的老師幾乎都知道，可真正能明白這件事情內幕的沒有幾個人。你想啊，趙志強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你一點表示都沒有，他會這么輕而易舉地把優秀教師送給你嗎？這是其一；其二，韓長征在這件事情里面，你不覺得有很多巧合嗎？那些巧合能經得起推敲嗎？其三，趙志強說的那個文件我以前在他辦公室里看過，教育局是有這么一個規定，不過這個文件規定的對象是代課教師和沒有參加正式分配的實習教師，你是縣人事局正式分配的老師，雖然沒有轉正定級，但也不應該在這個行列。趙志強這是在打擦邊球，就是到時候事發，他也可以以沒有全面領會文件精神為由來推脫···”

春天目瞪口呆地看著柳旭偉，他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

“小春，不要怪老師沒有早點告訴你，”柳旭偉有點尷尬地搓了搓手，“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來著，可是我又怕你不冷靜，事情鬧大了對你也沒啥好處，你要面對的不只是趙志強一個人，還有趙志強背后的勢力，還有韓長征和韓長征背后的宋秀文，你要挑戰的是幾個人或幾個團體的利益，你一個人孤身作戰，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還有，”柳旭偉看了一眼悶著頭抽煙的春天，“這事如果你鬧將下去，就憑這點小事對趙志強根本不會構成任何威脅和影響，但你跟他交惡是肯定的了。可是，你以后還要在趙志強手底下混呢，現在戶山鎮的教育系統畢竟是趙志強的天下···”

柳旭偉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語，讓春天心底豁然開悟。

對柳旭偉，春天除了尊敬之外，心里又多了一份感激。

如果，當時春天在第一時間知道事情背后的這些真相，說不定真的會鬧個天翻地覆。

可現在，柳旭偉的話讓春天開悟了許多，看來，戶山鎮的教育絕不是一塊清靜之地，“詩書天下，禮樂文章”只能是存在于世外桃源的一個夢想。也許，自己對名利的追求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雖然春天不知道趙志強和韓長征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說到底，這還是一個權利交易的社會，自己該何去何從？獨善其身還是隨波逐流？

柳旭偉的一番話語，讓春天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夜深了，春天披著一身月色，頂著滿頭的星光，腳步踉蹌地回到了學校。

注定，這一夜，春天將會無眠。

因為春天不知道，不知道以后將怎樣面對欺騙他的和被他視之為恩人的趙志強，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用卑劣手段竊取他利益的同事韓長征。還有，春天也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去對待他以后的工作和那些求知若渴的學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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