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末年梟雄志 一千一百九十四 皇帝居心不良
查到后來,一些檢查組的官員是在是扛不住壓力了。
一面是皇帝的高壓,一面是士人同僚的懇求與威脅,他們就像是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兩頭不討好。
他們只能哭著求那些宦官高抬貴手,收一收,再查下去,大家都要完蛋了。
這要真查下去,十個人里九個都要出問題,剩下一個還要看運氣拼概率。
傷不起啊!真的傷不起啊!
于是這些宦官才紛紛住手,然后順手把官員們遞過來的賄賂揣到了懷里,宣布回程復命。
雖然最后宦官們還是收了賄賂停了手,沒有趕盡殺絕,可是五分之三的不合格率已經相當的聳人聽聞了。
郭某人的目的既然達到了,那么也就不耽誤宦官們難得出去一次賺外快了。
這五分之三的敗類中間,各種種類的敗類都有。
要么就各種走形式的孝順。
要么就是各種偷偷摸摸的貪腐。
要么就是名不副實的才華和名望。
要么就是抄近道走關系試圖混過公府復試卻才能有限的高門士族子弟。
反正愣是看不到幾個真的有品德和才華的。
八月初,有問題的舉士的名單就放在了郭鵬面前。
與此同時,被郭鵬要求嚴查的延德年間所有舉士的背景資料問題也已經完成了一部分,也被放在郭某人的桌案上。
反正問題是挺觸目驚心的,舉孝廉,舉出來的是一群不孝不廉。
雖然對這一套體制一清二楚,深諳各種運行的規律,但是當這些東西被放在臺面上讓身為皇帝的郭某人審查的時候,郭某人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制度的初心絕對是好的,漢武帝搞舉孝廉也絕對不會想要搞一群不孝不廉出來。
可問題在于,制定制度的是人,執行制度的也是人啊。
這樣想想,科舉也不是沒有問題,后來一樣搞出了明末黨爭,明末黨爭的表現之一,就是地域之爭。
而早在明初,這個情況就有苗頭。
因為經濟發展不均衡而導致南北方錄取人數不平衡,引發大案,逼得朱元璋狠狠殺了一批人,最后搞出了南北榜來平息事態。
后期也整出了座師門師之類類似于門生故吏遺毒的潛規則,引發地域之間的派系之爭。
可想而知,沒有完美的制度,或者說制度都是相當完美且理想的,但是運行起來,總歸要出問題。
出問題的不是制度,而是制度之外的人。
但是正如同和平與亂世的選擇一樣,再怎么虛假的和平,也比真正的亂世要好。
和平時期死人都是偷偷摸摸的,亂世死人是大大方方的。
再有問題的科舉也比完美的察舉要好。
至少,大家都要考試,至少覆蓋面是所有讀書人,至少,不看出身門第,不看你爹你爺爺是否做過高官,公平性上要更好一些。
科舉并非是完美的,可總歸是能讓底層人民看到希望并且抓住希望的,從宋朝開始,靠著科舉逆天改命的窮小子并不少。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這是科舉的真實寫照。
也是自陳勝吳廣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之后一千年,仁人志士們給出的最好的答案。
所以無論如何,廢察舉立科舉,都勢在必行。
延德七年八月初六,郭鵬召開了政務會議。
開會的時候,郭鵬把調查組的一份幾十張紙的本年度孝廉審查報告甩在了許靖的臉上。
“這就是你為孤選出來的孝廉?不對吧?孤怎么覺得應該加上兩個不字,叫不孝不廉才對吧?嗯?”
郭鵬陰陽怪氣的聲音叫許靖瑟瑟發抖,他跪在地上撿起那些報告稍微看了看,就一腦門兒的冷汗,話都說不清楚。
“陛……陛……陛……”
“好好說話!”
“是!陛下!”
許靖被嚇了一哆嗦:“察舉民間賢良人才,本身也是有風險的,地方郡守、刺史負責選人,臣只能在禮部進行復試,但是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臣,實在是不能確保每一個人都是品德優秀……”
“那也不至于五分之三都是不孝之輩吧?”
郭鵬瞇著眼睛靠在椅子上看著許靖:“而且就算你看不出人心,他們的學術水如何,許卿,你當真看不出來?公府復試是擺設嗎?嗯?”
許靖被嚇得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余各高官顯貴部堂大佬們也都像鵪鶉一樣不敢多言。
其實他們很想說,真要說起來的話,這公府復試,還就真是擺設。
和地方察舉一樣,都是走個過場。
只要選上孝廉那都能做官,公府復試并不黜落誰,只是職位的高低好壞不同而已。
有些人真的有本事,不需要事先得到試題,那就讓他上。
有些人水平不到家,需要公府復試配合,那許靖出完題沒多久,真題就能送到那人手上,專人輔導幫他作答,他只需要背下來就可以了。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
皇帝也一直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才不相信起于舉孝廉的皇帝不知道這里頭的貓膩。
當年皇帝是怎么一波操作猛如虎的,大家都略有耳聞,只是現在不敢談論罷了。
準確的說,全社會的士人們都知道舉孝廉的貓膩,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不說罷了。
不說破,咱們還能做朋友,說破了,誰還和你做朋友?
早幾年這樣的事情肯定也有,現在皇帝讓人去查,查的官員們人人自危。
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要查到自己身上,除非那些沒走舉孝廉之路的人,剩下的在建國以后加入魏政府的,都有危險。
這些年加入魏政府的孝廉茂才,少說也有千八百號人,這要是都給查出來問題給擼了,上哪兒說理去?
而且這個問題還不是簡簡單單的是否一口氣擼掉的事情,這是皇帝在正大光明的干涉士人權利的事情。
自從郭魏政權發展壯大以來,皇帝就和士人達成協議。
他不干預士人自己的選官系統,他不干預舉孝廉,他繞開了舉孝廉系統自己搞了另外一個自上而下的系統,而作為交換,士人也不干預他的。
大家誰也不干預誰,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鄉村路,我走我的孝廉道,一起分割魏帝國的政治資源。
就那么簡單,延德前六年也是這樣過來的,怎么今年就出問題了?
還是那么正大光明的查問題出問題,而且那個陳留郡的混賬東西怎么就忽然曝光了?
這樣的事情真的要說起來年年都有,怎么就在今年曝光了?
怎么就在今年深諳潛規則的皇帝就忽然爆發了?
這不正常。
敏感的人們立刻意識到,皇帝居心不良。
之前的一些列政治波動,搞不好都在為了這些問題做準備。
繼五經十四家法把士人們折騰的要死要活、愣是推行了標點符號以后,皇帝居然把自己的手伸到了士人們無論如何也不會退讓的領域。
察舉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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