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腳步移動越來越快,但移動范圍卻只在方寸之間,他整個人好似漩渦一樣,竟將洪七的掌力吸了進去。
洪七驀地神色一變,以他的武功自能瞧出王重陽是在以一門極為高深的功夫將他的力道像是海綿吸水一樣汲取掉,不知道什么時候便會反過頭來對付他。
但是洪七出掌如電,外人只瞧得見,洪七不斷對王重陽拍掌,王重陽被他的掌力完全圍堵住。
洪七的掌力不可能真如錢塘江的浪潮無休無止,他猛地收回掌力,驚濤拍岸亂石穿云的勁道登時平息掉。
王重陽亦立定站住。
可是洪七著實能感覺到王重陽周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氣勁,含而不發。有得自他的掌力,也有王重陽自己的力量。
王重陽猶如一株參天大樹立在那里。
洪七想起自己才練降龍十八掌的時候,打那些新栽楊柳,自是輕而易舉,可是面對根子深入泥土的老樹,便不能撼動了。
王重陽就是一株老樹,不,一株百年大樹!
洪七一頓之后,再度出掌。
一連一十八掌,每一掌有六道勁力變化,足計一百零八種變化,十八道掌力有前有后,卻有條不紊地轟向王重陽。
王重陽亦無法像之前那樣汲取洪七的掌力,但他也沒有反擊。
任由洪七滔天的掌力全數落在自己身上。
阿蕪都不禁為王重陽捏了一把汗,即使王重陽功夫比洪七高,硬接對方的掌力,那也不是明智之舉。
王重陽挺拔的身體在洪七的掌力下,竟彎曲起來。
黃藥師眼睛一咪。
蘇離神色一凜。
一燈一驚。
阿蕪驚嘆一聲。
洪七眼神呆滯。
因為王重陽一彎腰,好似弓弦拉滿,積蓄滿了勁力。
接著王重陽身子挺直。
一股想象不到的尖銳勁力,往洪七沖過去。
洪七閃之不及。
但那勁力也從洪七身側擦過。
原本被洪七踩裂開的大青石登時四分五裂。
洪七木然半響,最后一嘆,道:“我輸了。”
王重陽并無得色,說道:“降龍十八掌果真厲害,貧道也拿不出更厲害的掌法來應對,只能借力打力了。”
黃藥師冷笑道:“你這借力打力的功夫,倒是不比百年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慕容家的‘斗轉星移’差了,遠在江湖中任何一門四兩撥千斤的武功之上。”
王重陽微笑著搖頭道:“慕容家的斗轉星移著實厲害,不過我的功夫和斗轉星移料來是截然不同的武學。”
他輕聲一嘆道:“我這門武功絕不止借力打力,如若能推演完整,當不輸于達摩東傳的武功。”
蘇離暗道:“王真人這武功倒是暗合太極拳的拳理了,不過張三豐都要一百歲之后才將這門功夫大成,王真人短短時間,確實沒辦法將其推演完善。”
他瞧得出適才王重陽雖然將洪七的掌力汲取,卻也有某種限制,沒法完全將太極的韻味詮釋出來。
否則一套拳法下,定能將洪七的掌勢破解得干干凈凈,讓洪七心服口服。
更重要的是,王重陽仍是以神照功的底子來硬生生承受洪七的掌力,而非是太極拳那樣,純以精妙手法,以小博大,以弱勝強,以柔克剛。
這便是王重陽目前武學的局限性,如果他見了完整的九陰真經,只會贏得更加輕松。
場內唯有蘇離和阿蕪身負九陰真經能看出王重陽精妙之余的不足。
阿蕪更是心道:“倘若我處在洪大哥那位置,倒是不必硬碰硬,王真人也非毫無破綻,只是我卻無他們那般功力。”
她隱約覺得洪大哥和王真人并非遙不可及。
此念一生,暗自還有點抱歉。
她卻不知,她身負九陰真經和獨孤九劍,俱是含有最上乘的武學道理,洪七是定有不及兩門神功的創始者,此時的王重陽亦不在兩人之上。
阿蕪這般評價,其實更是獨孤求敗和黃裳對場中較量的感官。
王重陽朝蘇離和黃藥師看了一眼,悠然道:“接下來是黃島主出手,還是蘇小友先來?”
不等蘇離開口,黃藥師道:“我來。”他雖然對天下第一頗有執念,可見到洪七落敗后,心知憑他不完全的太玄功,絕非王重陽敵手,不如先替蘇離迎戰,成全蘇離。
他知蘇離甘冒奇險,不顧體內隱患,也對天下第一志在必得,作為兄長,既然不能勸阻,那只有幫蘇離一把了。
不過這前提也是他覺得自己沒有勝算了。
畢竟黃藥師心高氣傲不假,卻不是自欺欺人之輩。比不過,就是比不過。
他一步踏出,先道:“你適才沒耗費多少功力,我也不給你休息的時間了。”
說話間,還看了洪七一眼。
洪七老臉一紅,這不是罵他沒用嗎,連消耗王重陽都做不到。
但這次洪七沒有諷刺黃藥師,反而輸給王重陽,有些同仇敵愾,他道:“王真人的功夫最巧妙在于他的步伐,你可以從這方面著手。”
黃藥師道:“你都看得出來,我如何看不出來?”
洪七呸了一聲,說道:“好心當成驢肝肺。”
王重陽笑了笑,同時心下佩服洪七和黃藥師兩人,不愧是當世的武學宗師,這么短時間,就瞧出他這門武功的根子。
他適才能汲取洪七掌力,實是跟自身步法大有干系,那是自道門中的“步罡踏斗”得出的靈感。
只是給對方瞧出關節,自是不能再用了。
黃藥師動了,他繞著王重陽邁出奇異的步伐,每一步俱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接著,黃藥師速度越來越快。
場中竟出現了好幾個黃藥師。
眾人明明知道其中必有虛影,卻也沒法分辨,究竟哪個才是真實的黃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