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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一章 名將之姿

  數萬鐵騎踐踏在草原上,長長的隊列連天接地,拱衛著正中那頭駝樓的巨獸。

  燕然大營東北四十里,燕然山在這里開始平緩,背有山,側有陵,玉帶盤繞,共結出一段入原前的一段狹長起伏的丘陵地帶。

  這里就是李恪選定的戰場。

  有賴于卓青浴血報信,李恪得以在數百里外提前知悉庫爾勒來犯的消息,十路斥侯接連奔出,于兩個時辰前終于確定了前敵的規模。

  三十五旗。

  匈奴慣以千人基數為一旗,豎旗一桿,結陣而行。可必竟是部落分治,他們的軍制又不同于秦軍的嚴謹,在組旗時多是大部為主,輔以一定數量的小部,所以千騎少見千騎,更常見的是千兩三百騎的數目。

  李恪由此估算,匈奴的數目是四萬上下。

  這個數目很重要,決定了李恪究竟是固守大營,還是示弱藏兵。

  而現在,遙遠的大營里除了羊和馬,只剩下緊閉的轅門和空無一人的軍帳與篷房。

  在山丘的尖頂上,霸下立穩四足,直立而起。視野在李恪面前變得開擴,在他腳下,大軍依丘型結陣,正中左右是平戎軍乙丙二曲,圍繞他們的則是輕騎軍十個千騎,田橫、蘇角一前一后,各自策馬傲立在軍陣正中。

  天邊揚起沙塵。

  十里之外,一隊隊匈奴騎兵躍出視野,他們以橫陣鋪開,每個軍隊前都豎有一旗,旗子的數目不多不少,總計三十五面。

  “四萬大軍…”李恪扶著露臺的欄桿輕聲說道,“公子,你說狼居胥山還剩下多少可戰?”

  扶蘇一時有些接受不了李恪的跳躍,指著前頭大軍說:“烏泱泱數萬強敵秣馬厲兵,你怎么還有空想狼居胥?”

  “想想怎么了?”李恪沒好氣拍了拍欄桿,輕聲將令,“擂鼓,布陣。”

  傳令的從人以特殊的節奏敲打傳聲銅管,轉眼之間,氣笛鳴響,甲背的平臺上揚起李恪與扶蘇兩面黑白帥旗。

  戰鼓擂動,聲震于野。

  蘇角看了眼身后高高聳立的霸下,振奮下令:“平戎,三號戰陣,雁行備弩!”

  “嗨!”

  軍陣正中的平戎軍兩曲策馬散開,順著山勢排出前后上下,騎士們在號令聲中下弩拉弦,斜指向地面。

  這一切,遠處的庫爾勒都看在眼里。

  他咬著牙滿臉的恨意,試圖在前方明晃晃的騎陣中找到那群惡魔般的重騎的位置,他為他們備了厚禮!

  可他們卻不在那兒。

  前方的主力是匈奴人已經戰了一年,早已熟悉的秦甲鐵騎,后面則是與匈奴人裝束近似,由卑賤的夏奴組成的輕騎后軍,到處也沒有那支恐怖的鱗甲重騎的身影。

  莫非…貪身怕死的秦國將軍把他們藏起來了?或許就在那只巨獸上?

  庫爾勒噴出一口粗氣,打馬提速橫掠過軍陣。

  “兒郎們!勇敢的,燕然山的孩子們!”他高喊著,聲音嘶啞,幾近破音,“敵人在前面!搶奪我們的牛羊,在我們神圣的冬原肆意妄為的敵人…就在前面!”

  “殺光他們!用你們的彎弓扎進他們的心臟,用你們的利劍切開他們的喉嚨!讓他們知道,燕然山的男兒!無敵!”

  “殺殺殺!嗷!”

  狼嚎聲此起彼伏,整個軍陣士氣大漲。庫爾勒在一面山鷹旗前勒住馬,向著陣首的騎士高喊:“耶明,帶著你的族人,沖破敵陣!”

  “贊美天!”

  耶明高聲回應,徑直打馬,躍眾而出。

  自他以后,五旗方陣緩緩而動,自慢而快,以耶明為矢鋒,組成一個巨大且密集的三角騎矢,向著秦軍戰陣猛沖。

  李恪靜靜看著匈奴變陣,突然問:“上次戰的時候,庫爾勒好像是親自領著大軍沖鋒的吧?”

  “是吧?”扶蘇不太確定。

  “才過了一個冬天而已,居然也開始遣人試探了。”李恪指著突出來的那個矢陣,無不嘲諷,“縮手縮腳像個秦人的將軍,他怎么對得起勇士的名號!”

  露臺上一時充滿了笑聲。

  笑聲中,李恪聲音冰冷。

  “五旗可試不出我的深淺…令,測距,揚旗,三段戰法。”

  “嗨!”

  霸下又是一聲長嘶,在各個陣前主持發令的騎將紛紛抬頭,看到甲背又揚起兩桿大旗。

  一旗青玄,上繪著交錯的三個風字,一旗凝碧,無圖無字,靜置于臺。

前敵距離二里外,安全,備三段射  萬色旗令讓復雜軍令的傳遞成為可能,在李恪的麾下,每一個將佐都能接收到明確的任務,知道自己當行之事。

  號令聲錯落而起,密集的馬陣分散出前后,間隔五步,成上中下三列。

  遠方的沙塵越揚越高,在霸下的甲臺上,三個墨者單膝跪在一個青銅直環背后,那直環上有一枚直針,針上各色標計,可以把距離精確到百步。

  敵,二里!

  凝碧的距旗降下,換上玄黃。平戎騎士們齊齊高舉起弩,矢鋒斜上,一動不動。

  敵,一里!

  距旗升作艷紅,高高飄起!

  各陣之間驟響起軍號!

  “風!”

  “大風!大風!大風!喝!”

  第一列,射!

  弩矢飛起,直向敵陣!沙塵之中撲出擎弓張弦的游牧騎兵,才抬起眼,就看到數千枚弩矢呼嘯而近!

  利矢透體,血花飛濺!

  坡上的平戎像機械般對此視而不見,一列射畢,低頭壓弦,二列射。

  二列壓弦,一列扣矢,三列射!如此周而復始。

  騎弩的射程僅在百五十步,彎弓的射程足有八十余步!可這短短的七十步間隔對匈奴而言卻如天塹,強壯的耶明身中六矢,墜馬,跪地,視界里面一片血紅!

  在血紅色中,又一片黑云從天而降!

  “嗚…”

  汽笛長鳴,距旗降下,平戎騎士們平靜地把騎弩的弦松開,掛回鞍鉤。

  千余輕騎從他們的縫隙中穿插而上,把遍地的弩矢收回背簍,順手切掉那些還辨得清的夷狄人頭,直接懸在腰上。

  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就像是機關運行時鉅子咬合轉動,行云流水,節奏明晰。

  高臺上的扶蘇看得賞心悅目,忍不住贊:“戰陣對敵,司馬錯有奇軍天降,白起善分進合擊,王翦有以逸待勞,恬師則長于聲東擊西。世之名將皆有不同于常人之戰法,而你掌軍數年,這種態勢越發顯白了!”

  李恪覺得自己應該客氣一下。

  他指著遠遠的敵陣說:“烏泱泱數萬強敵秣馬厲兵,你怎么還有空閑拍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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