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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零章 鉅子的底氣

  “直道…”

  始皇帝咀嚼著李恪的奏本,心里的感覺很有些一言難盡。

  李恪的構想好么?當然是好的。

  秦軍征伐受困于輜重,始皇帝作為掌舵人,早有了一應的構思。事實上,他不僅要在北方修建馳道,在南方也要修建大量的馳道。

  只是這一切都不是現在該做的事。

  北方這兩年的重心是長城,南方這幾年的任務是大渠,而在中原,則是阿房宮、驪山陵,以及勾連六國舊地的道路工程。

  大秦的民力是有極限的,戶籍人口總數不過三千余萬,如今全國發徭發役早就超過了三百萬,十丁抽一,這差不多就是大秦的極限。

  始皇帝不在乎老百姓過得好不好,法吏也不在乎黎庶究竟能不能活得下去,可作為統治者,他和法家都得保證這個國家可以正常地運行下去。

  別的不說,廣袤的土地總需要耕種吧?

  沒人種地,軍隊和官員吃什么?他始皇帝拿什么發餉,拿什么讓百戰百勝的秦軍賣命?

  始皇帝深吸了一口氣。

  始皇帝發現自己過分看重李恪了。

  出離大秦四十多年的墨家,還有這個十九歲就名噪天下的年輕人,他們用無數奇跡般的響動在始皇帝心中構建起一座大樓,讓他下意識地以對丞相,甚至是商君的期盼來等待李恪的第一封奏疏。

  仔細想來,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始皇帝自嘲一笑,輕輕把面前的書簡一卷。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讓他在蒙毅手下鍛煉幾年,待琢磨成材,依舊可以委以大用。譬如說幾年以后,讓他主持北方馳道就是一種不錯的思路…

  始皇帝已經在心里為李恪打好了分,敲敲書案,強大精神。

  “恪卿,馳道…直道確實于國有利,你且說說,你想如何操持?”

  李恪撇了撇嘴。

  他已經看出始皇帝狀態的變化了,甚至在選定這一策前,他就知道始皇帝心中早有定計,畢竟歷史上,直道就是這位和蒙恬一道操持出來的偉大工程。

  不過…我的想法,你真以為自己猜得清么?

  李恪自信一笑:“陛下,且耐心些。”

  “莫非恪卿尚有妙論?”

  “墨家從無妙論,唯有行法。”李恪從另一個袖子中抖出一卷小小的簡書,在自己面前攤開,“直道工程,分作四段。第一段,自云陽,至雕陰,在雕陰過洛水,立足水陽。”

  始皇帝挑了挑眉:“過洛水?”

  “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若是如馳道般見水則止,如何可稱直道?”

  始皇帝終于又燃起一絲興致:“第二段呢?”

  “第二段,自雕陰至膚施,過無定水。第三段,自膚施至九原,橫跨大河。第四段,自九原至高闕,這段便不需要過河了,施工起來最為簡單。”

  李恪說得輕輕巧巧,好似全然沒有發現,始皇帝已經震驚莫名。

  “橫跨大河!”

  李恪淡淡一笑:“九原位于河套中段,大河寬廣,流速不快,仔細籌謀一番的話,架橋不難的。”

  始皇帝張了張嘴。

  李恪說架橋不難,可整個大秦上下,對于橋的概念還停留在渭水的灞橋上,那只是幾座練成片的浮橋…

  “恪卿,這橋架于舟上,舟又浮于水上…大河之水便是再平緩,這橋也立不穩吧?”

  李恪奇怪地看著始皇帝:“陛下,您可曾想過,獏川的施工平臺、霸韁堰的攔壩,還有南境的大渠分水壩都是何物?”

  “莫非…它們也是橋?”

  “應當說,它們才是橋。”李恪豎起手指,很認真地更正了始皇帝的話,“如咸陽灞橋這等漂來浮去的物件,最多只能稱之為浮橋,算不得橋。”

  “你要在大河上架的,就是…就是…”

  “是橋,不是浮橋。”李恪在面前的圖冊上劃了條線,“直道過洛水、無定水、大河,架的皆是橋,無論是木橋還是石橋,總之有根有底,平整寬闊,大軍過境而不動彈,車馬奔走而不搖晃,這才是直道的橋。”

  始皇帝坐正了身體,又一次攤開李恪的奏疏,仔仔細細地看,每字每句地分辨。

  然后他發現,李恪的奏疏與往日的奏疏并不相同,厚重的竹簡當中,文字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圖示!

  從地圖,到路面的剖面圖,再到橋梁的大體設計和簡單思路,再到各種特型路面的施工特點…

  只要能用圖示的,李恪似乎極少用到文字。

  一切盡在線條構成的世界當中,看著這些圖,始皇帝幾乎就可以看到與往日的馳道工程全然不同的施工畫面。

  李恪的工程,少有人!

  他急聲問道:“恪卿,如此浩大之工程,你需要多少時日,幾多民夫?”

  李恪掰著指頭算了算:“洛水大橋兩千人,無定水大橋兩千人,跨河大橋一萬人,剩余四段工程各五千人,再加上后勤,調配,總計大約需要三萬五千民夫,然后維持安全,組織施工又需要一萬左右兵卒。若是這些皆可配齊,臣有把握,兩年之內,疏通直道。”

  “三萬五千人?兩年?”

  李恪撓了撓頭:“臣打算做八休二來著,若是人力不足,做九休一也是可以的,人數上大致可以消減到兩萬八上下,不能再少了…”

  始皇帝深深吸了幾口大氣。

  “恪卿,你欲為何職!”

  李恪的十指交疊起來,擺在腿上,輕輕地壓:“直道工程,重在三橋,雕陰、膚施、九原。臣曾與蒙將軍交道,蒙將軍有意令蘇角將軍將九原軍政,臣與其有舊,墨家在他處不虞有失,所以臣的重心便在雕陰與膚施。陽周為兩地中心,臣希望可為陽周縣長,祭酒直道,不過上郡郡守人選,陛下得聽取臣的意見。”

  始皇帝的眉頭皺起來:“為何不求上郡郡守?”

  李恪颯然一笑:“直道之重雖在上郡,但其穿越四郡,臣若為一郡之守,許多時候反而不好調配。相較之下,陽周縣長秩不過五百石,肯定不是臣的主職,如此也方便臣游走于工地各處。”

  始皇帝知道李恪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

  上郡庇護內史北翼,兩郡之交無險可守,李恪初來乍到,便是始皇帝相信他,這道任命也很難被群臣認同。

  他閉著眼睛沉思片刻:“高,擬令。恪卿為直道祭酒,兼陽周縣長,位同寺丞,秩八百石,另晉為五大夫爵,合其官職。”

  透明人似的趙高登時跪倒,高呼:“得令!”

  “恪卿,朕會令內史各縣配合你所動,九原、云中有恬卿照拂,朕亦不擔心。至于上郡郡守人選,你意屬何人?”

  “隴西李氏,中詹事,李泊。”

  “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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