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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路人臉的三當家

飛翔鳥中文    大秦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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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百三十七,死六十二,斬首二百有六,俘百九十八…”

  篝火邊上,李恪掃了眼統計的書簡,又看了看身負重傷,基本告別隨后戰斗的由養,痛苦地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怎么就沒人告訴我,彭越的水匪居然比馬上的匈奴還難纏?”

  因為某些原因,已經做了好些天護衛的田橫啐了一口:“恪君,薛郡的獄掾哪有我齊墨精銳,今夜若是用了我等,哪有叫彭越脫逃的道理!”

  李恪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橫君,田師兄,你怎么說也是士子,能不能別總是站在武者的角度思考問題?”

  “噫?”

  “如今場面可是安陽君要剿匪,你齊墨還在三郡之地上和彭越交斗呢!就算有朝一日真要加入安陽君麾下,也不該是今天的事。”李恪嘆了口氣,“彭越和你們斗了兩年,對墨家劍式太過熟悉,光是由養還好說一些,若是一下子冒出來千八百,他便是再傻,也該知道所謂的安陽君是齊墨的手段了。”

  彭越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一戰恪君寧可用更卒湊數,也不叫齊墨上陣一人,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舍不得齊墨去死?”

  “非也非也,我還以為恪君是信不過我齊墨的本事,這才叫我等遠離戰場,看家護院!”

  “天爺誒!”

  李恪哀嚎一聲,隨手把書簡丟進書匣,對由養說:“由養,可能支持?”

  正任由柴武裹扎傷口的由養呲了呲牙:“先生,皆皮外傷,不曾傷到筋骨。”

  “好好將養,儒已經癃了,我可不希望以后的墨家九子不是斷手就是跛足,也忒見不得人了。”

  “誒!”

  李恪笑了一笑,好奇問:“聽柴武說,你今夜不僅是勇猛無鑄,還擒了個大人物?”

  由養喪氣地嘆了一聲:“叫彭越跑了,只換來一個三當家…”

  “原來是三當家。”李恪無所謂地笑了笑,“彭越此人,才可稱人杰。能與橫君纏斗兩載而不傷及筋骨,足可見其本事。由養,你此番將他打得丟盔卸甲,損兵折將,足可以自傲了。”

  由養皺眉不悅:“先生,區區一水匪,作奸犯科,欺善怕惡,哪當得起您如此高抬!”

  因為那是游擊戰鼻祖啊。

  李恪搖頭失笑:“不說這些,咱們的安陽君呢?”

  田橫看了應曜一眼,應曜又看向伍廉,伍廉想了半天,不確定說:“好似是尋了些臭蒿,驅了蚊蟲就回去睡下了。”

  “手下將士為了他的名聲鏖戰一夜,他倒是睡得安穩…”李恪嘟囔一聲,對伍廉說,“把他喚起來,審訊三當家這等大事,主公不在我等不好做。”

  “唯!”

  不多時,趙柏又一次打著哈欠被叫了起來。

  李恪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起,這小子的標配就是打著哈欠,耷拉著眼,整日一副睡不夠的樣子。

  他把這歸結成青春期嗜睡,正需要通過充分的睡眠來長身體。

  如此算來,前兩年他若是多些瞌睡,說不定就能長到八尺,哪像現在,不過七尺四五就已經放緩了長勢,這一世難過八尺。

  身高是一種硬傷。

  怪物一樣的滄海近丈高,項籍有九尺,許久不見的旦這會兒應該也過九尺了…

  再然后,張良是堂堂的八尺美男,扶蘇也在八尺上下,他若是攀不上八尺,以后豈不是只能和矮帥矮帥的陳平比體量?

  想到這兒,李恪皺巴得眼耳口鼻皆不在一處,唬得趙柏以為自己做錯了事,低眉順目,再不敢打一個哈欠。

  三當家何精被人帶了上來。

  田橫三人退避,由養回車廂修養,場上只剩下柴武號令,小將當值,分外精神。

  他持劍抖擻,沉聲喝問:“堂下何人?”

  “呸!”

  柴武差點拔劍,忍了半晌,又問:“堂下啐者,可是何精!”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翁!”

  鏘一聲響,李恪被驚醒過來,正看到柴武殺氣騰騰,怒視堂下。

  這是鬧什么吶…

  李恪甩了甩腦袋,說:“武,要砍就帶下去砍,主公年少,見不得這些懊糟場面。”

  柴武登時大喜,倒持劍抱拳一諾:“嗨!”

  這一幕把何精嚇了一大跳,終于想起來眼下可不是往日的黑澀會斗毆,英雄氣概根本不會讓對面的頭目惜才。

  堂上的是貴人,只要是貴人,骨子里就厭惡他們這種作奸犯科的豪俠…

  他有心退縮。

  可是豪俠之所以是豪俠,正因為俠之一字,很多時候面子都比命重要得多。

  又要命,又要臉…

  何精掙扎了幾息,終于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哼!久聞安陽君俠義重信,原來竟是個提線的木偶,只能任由下臣僭越,卻不敢多言半句!”

  李恪和趙柏同時驚異地高看了何精一眼。

  趙柏感慨說:“不想居然是個有眼力的。武卿,他知道太多了,如恪卿之言,砍了吧。”

  柴武越發喜甚,原先的手就沒放下,這會兒直接轉過半個身子,對著趙柏一聲應諾:“嗨!來人…”

  “且慢!”何精鼻涕都嚇出來了,“我十八殺虎,二十入寨,見過風浪不知凡幾,你們以為區區恐嚇就能令我出賣兄弟?”

  “哦?”李恪的眼睛瞇起來,臉上似笑非笑,聲音愈發冰冷:“你自度勇武,卻不知似你這般,主公帳下車載斗量。若你不愿交出實情,我等還留你何用?”

  “這…”

  “武,因何不行主公將令!”

  “來人,叉下去!”柴武心領神會,殺氣滔天,“此人由我親自行刑!”

  半晌之后,滿身是血還來不及擦拭的柴武喜氣洋洋回來報訊。

  “稟先生,切了兩個腳趾,都招了。”

  “是么?”李恪淡淡笑了一聲,“既如此,拔營,回師。”

  “嗨!”

  看著柴武走遠,趙柏一臉茫然地看向李恪:“大兄,我不明白。”

  “甚不明白?”

  “何精…”趙柏皺著眉,一字一頓,“你與我說,彭越危機之時,是他奮勇斷后,為彭越開了生路,是吧?”

  “是。”

  “他能舍卻性命為彭越撞開生路,足見其忠,可方才我等召他,便是我也看出他有變節之意…”

  “你沒看錯,他確有變節之意。”

  “可是忠勇之人何以變節?變節之人,又為何需酷刑才愿交代?”

  李恪怔了一下,像是重新認識趙柏一般,細細將這少年打量了一遍。

  英俊、雅致,談吐不凡,舉止有禮,這個少年受過良好的教養,胸有大志,卻沒有與之相對的狡詐和玲瓏。

  甚至說他胸有大志都是錯的,在他心里,不過是見不得曾寄居在自家的親戚高居在頭頂之上,這才有了一腔熱血的反秦之意…

  李恪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談這個話題。

  “柏,你覺得人心與頑石,可是一樣?”

  趙柏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不是笨人,隱約覺得李恪想聽到的不僅是“不一樣”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其實李恪根本不奢求他的答案,只讓他消化了一陣,便繼續說:“銳身救主是為忠,其時他們苦斗了一夜,他正有滿腔熱血。這個時候,人的決斷是他的本意,但卻不見得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是本意,卻不是深思熟慮?”

  “他或許不怕死,但至少在那個時候,他心中不曾想過死,只想怎么把彭越救出去。”

  趙柏似乎明白了一些:“所以待他回過神來,他怕了?”

  李恪爽朗一笑:“是啊,他怕了,他想活,卻并不是一開始就想要變節。你想想,最先的時候,他其實想以豪勇動你之心,只是我們一番打岔,徹底亂了他的節奏,他無計可施,才有了變節之意。”

  趙柏認真想了一會兒,終于點頭:“所以那變節也是一時沖動,被武帶下去后,他又后悔了,是吧?”

  “正是如此。”李恪滿臉孺子可教的表情,柔和地拍了拍趙柏的肩,“一時沖動是感性之根,是好事,也是壞事,他讓人心變得復雜不定,難以琢磨。更重要的是,人的意志會因此松動,何精若是沒有生過變節的心思,武其實逼不出他的話來。”

  趙柏又變得不明白了。

  他愣在那里,久久,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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