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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零章 齊王墮落了

  漫步穿過濕漉漉的逼仄谷道,腳下是一灘灘混濁的水,這是齊墨們清理的結果。

  因為打戰時,這個小小的谷道里擠了太多人,突起的山石上滿是血漬污垢,考慮到接下來要在這片地方住上不少日子,李恪實在有些受不了血肉模糊的修羅景象。

  莫非說,這就是所謂上位者的思想潔癖?

  李恪突然想到這個深奧的心理學命題。

  在他的安排下,齊王寨的盜匪在恐懼與茫然中死掉了一百來人,李恪沒想過。

  在他的計劃外,還有八十多個俘虜戰戰兢兢,等待著命運的宣判,李恪不在意。

  相比這些飄搖著或消逝掉的生命,他更在意齊王寨中臭蒿的味道是不是濃,出入的通道是不是臟,還有水…

  谷內沒有活泉,天天叫人打水的話,吃喝洗漱都有些放不開啊…

  李恪摸著下巴,不知不覺又忽略了生命的價值,轉而思考起接下來的生計問題。

  應曜小跑著上來匯報。

  “恪君,繳獲與庫中物資合計清點完畢,撇開那些個金銀財器不提,有劍百四十六柄,刀二十七柄,雜門長兵四柄,弓六十六副,箭三千余,弩七十二副,矢兩萬余…”

  “弩矢有這么多?”李恪驚奇道。

  “是,一應皆以油膏封于柜中,想來是當年齊國潰卒徑直從武庫中搬出來的,上頭還有將作的火漆。”應曜點了點頭,“此外,谷中還有大弩兩架,槍二十余枚。”

  “大弩!”

  所謂大弩,就是床弩、車弩一類的古稱。

  戰國秦時軍器裝備在某些領域畸形發達,如秦弩射程就達到六百步,大致是帝王制時期單兵射具的距離極限,后來的蹶張弩作為秦弩的發展,射程變近不說,就連操作也從一人變成兩人,退出了單兵射具的范疇。

  床弩也是一樣,秦大弩射程千三百步,將近兩千米,這個數據在華夏歷史一枝獨秀,是真正的黑科技。

  便是千多年以后,大宋可鹽可甜的神臂弩也不過二百四至三百四十步的射程,有效距離不足五百米。

  然而,那些了不得的數據都是秦弩的。

  齊弩在制作與設計上遠遜于秦弩,單兵弩射程大致在三百步上下,大弩經過試驗,可瞄的距離也僅及四五百步遠。

  但畢竟是賺到了。

  李恪讓楚墨把大弩拆開保養,力爭在剿彭越時能達到最佳狀態,隨后就進到滿是臭蒿味的主寨,開始查閱那些被撇開不談的東西。

  金,給齊墨幫補家計,銀,到時讓胡陵來人帶回去售賣,玉石珠寶同理操作,糧秣酒肉劃為輜重。

  問題是還有一個肉票。

  李恪饒了饒頭,叫人把肉票請進寨來,然而…

  “趙柏?”

  平原君五世嫡孫,武靈王血脈后嗣,封君安陽,游歷天下的安陽君柏這次是一點貴氣也看不出來了。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兩側顴骨高高突起,大大的眼窩深深凹陷。

  他的手上,腳上,凡是皮膚裸露之處,污垢之下皆有青紫,好幾處還能見到未愈合的傷口,傷口處皮肉翻卷,膿血橫流。

  他的眼神是木然的,木然得沒有生氣,明明正對著李恪在看,卻好似根本沒認出李恪的面貌。

  真到李恪喊了他的名字。

  “趙柏?你怎么弄成這副樣子?”

  趙柏木然的眼珠動了動,瞳孔收縮,終于生出一絲微弱的火苗。

  “大兄?”

  李恪騰一身起,繞過案幾快走幾步,還未接近,一陣沖天的臭氣就把他又轟了回去。

  他捂著鼻子,一臉帶著嫌棄的關切:“柏君,那日朱府一別,我聽說你趁亂逃了…這怎么…”

  “大兄,你是來救我的么?”

  渾黃的眼淚花子順著臟兮兮的臉流下來,趙柏的聲音顫抖著,像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小心地向著李恪邁出腳步。

  李恪隨著退了一步:“呃…你姑且這么想好了。”

  “大兄果然是來救我的…”情到真處,性在酣時,思及這一個多月的苦楚折磨,趙柏再也忍不住委屈。

  他哇一聲哭了出來:“大兄,我過得好苦哇!”

  整整兩個時辰之后,重新香噴噴的趙柏裹著清爽的繃帶,換上干爽的新衣又一次站到李恪面前,整個人精神盡復,除了看上去還是消瘦,再沒有半點狼狽苦楚的樣子。

  他點了餐,要吃烤豬,而且指名道姓,要吃豬舍中那只鼻頭有一團烏黑印跡,右臀處還有道清晰牙印的公豬。

  這讓李恪不免浮想連篇。

  墨者們依著李恪的形容從庫房中翻出了趙柏的家傳寶劍,李恪拿到手后,原物奉還。

  “柏君,你是怎么跑來巨野澤的?”

  趙柏感激地接過劍,小心翼翼掛回到腰上:“大兄有所不知。那日在壽春朱府…”

  那日在壽春朱府,李恪圍剿英布、朱家,險象環生,趙柏雖說不明就里,但也憑著聰明勁看出了一些端倪。

  英布豬突的時候,他就在不遠處的林子里躲著,又想幫手,又怕挨打,這么糾結著糾結著,一不小心就睡了過去。

  結果一覺醒來,朱家被抄了,人也抓光了。

  他茫然四顧,覺得沒有顏面和李恪道別,就獨自一人踏上了會稽尋賢的道路。

  他的好運似乎是到此為止了。

  在會稽郡,他到處尋訪志在反秦的文武高人,聽聞項氏賢能,就上門去招撫。

  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項氏居然是秦庭的走狗,一聽說他的來意,當場就要抓他獻給郡守!

  李恪一臉古怪笑意:“項氏要抓你獻給郡守?”

  “正是!”趙柏惡狠狠啃了一口豬腿,咬著牙,切著齒,“他還叫莊來擒我,幸得莊還有些良知,在野外,被我說得掩面而逃,連包裏都落下了。”

  “了不起…然后呢?”

  “然后,我又聽聞新鄭張子房,世之大賢…”

  他憑著項梁的資助,去到新鄭禍害張良,滿大街打聽“刺秦義士張子房何在”,于是張良被逼遠循,新鄭張府貼上了大大的封條。

  李恪聽得險些笑出聲來,強忍著,一本正經說:“張子房有鬼神之材,我與他打過幾次交道,確是不凡。”

  “是吧?奈何秦狗盤查太緊,那張子房也是,明明刺了秦,為何又要住在新鄭城中…真不智也!”

  再后來,趙柏就掃聽到巨野澤有齊王建。他心想著,暴秦強大,非合縱不可抗衡,所以準備來巨野澤勉為其難掛個齊國相印。

  可誰知,齊王建是見著了,但齊王建一見他就兩眼放光,不僅奪了他的寶劍玉帶,還逼他寫信,到安陽勒索贖金。

  若不是李恪恰盯上這塊寶地,再遲上幾日,就不是他食彘,而是彘食他了…

  斷斷續續說完自己的悲慘經歷,趙柏鼓著腮幫子,淚眼汪汪看著李恪。

  “大兄,連齊王,楚宗都墮落如斯,這抗秦之事,莫非真無法了么?”

  李恪被問地啞口無言,想了半日,只能溫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慢些食,別噎著。食完先給家中去信報個平安,等養好了,就回家安安生生陪陪你媼,莫再出來了…”

飛翔鳥中文    大秦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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