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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三妻四妾

  兜兜轉轉,李恪終于來到了呂公的住處。

  此地乃沛縣五段里,位于北城,民風活潑。

  在閭右一路且行,李恪在呂奔的陪同下來到一處單宅的朱門雅舍,宅舍雖小,卻依舊營造出重檐疊嶂,屋舍連片的華貴氣象。

  這里就是呂公逃出單父之后的新居所,歷史上,劉季便是在此處闖進了呂公的酒宴,一番你請我愿的戲碼之后,從此娶到了雄起的資本。

  李恪突然想,這一世劉邦已經沒了貴人,他究竟還能不能在邙殤二山斬蛇而起,成就漢家三百年的不世之業呢?

  他似乎聽到了歷史脫軌的刺耳聲響。

  一行人在門外站定,呂奔對李恪拱了拱手,上前道門。

  不一會兒,大門輕輕搖開,守門老丈一見是呂奔,當即喜出望外:“少主又將書讀完了?”

  呂奔羞澀一笑:“老丈,大父在么?叔父來了。”

  “叔父?”

  守門老丈奇怪地念叨一句,探出腦袋在李恪等人處瞟了一圈,卻沒見到一個熟識。

  他皺了皺眉頭:“少主,又是哪家沽酒的尋去你處了吧?此事先前也生過多次了,一個個與丁公生前數面,生后卻非要作出一副熟識的姿態,此等人寡廉鮮恥,俱不是善類!”

  呂奔漲紅了臉,結結巴巴:“老丈,非也…”

  “少主就是太心善!”守門老丈訓孫子一樣訓了呂奔一句,抖擻精神擠出門外,“且告訴你等小人!呂家仙釀承至猴山仙人,每日產量皆有限,非鄉非里不沽,非富非貴不沽!你們莫以為攀些親眷,呂家便會將仙釀沽予你等!如你等凡夫俗子,去濮陽尋那些兌酒的呂氏去!”

  一片沉默…

  李恪尷尬地撓了撓鼻翼,輕聲嘀咕:“機關明明是我制的,怎么就被包裝成猴子了呢…”

  哐當!

  老丈軟了…

  “賢婿!賢婿!且叫我看看,我的賢婿究竟如何英俊之姿,雉兒每次來信,皆要夸破天去!”夸張的喊聲從三樓傳到二樓,再從二樓傳到一樓。廳堂飛紗被人掀開,李恪看到一個白袍老人光著腳板,扯著袍子疾奔而出。

  不用說,這位肯定就是他久聞其名的丈人呂公了。

  李恪長身站定,一揖到底:“雁門李恪,見過丈人。”

  呂公三步并作兩步撲上來,一把拎住李恪袖子,不叫他以額觸地。

  他的聲音突然就正派了。

  “賢婿,你如今乃天下名士,身負李氏、墨家諸多榮耀,切不可對一士伍行此大禮。若是傳揚出去,世人不會贊你敬老,只會啐你仰財!”

  李恪直起身,不屑一笑:“我便是我,世人贊我是我,世人啐我亦是我。若是對流言穢語諸多顧及,我是不是就不該娶雉兒,而該早早托去槐里,請那些遠親宗族替我尋一貴戚之女?”

  呂公怔了怔,突然說:“此事正當。呂氏雖有名門血脈,但如今皆是商賈,早算不得名門。若是要對你仕途有利,還是得尋一貴戚之后方可。”

  李恪被老頭逗得哭笑不得:“我的丈人誒,此話若是傳到雉兒耳中,我怕雉兒會叫滄海將那朱門砸了。您是不知,我那幾個家臣如今不見得視我為主,卻一個個對雉兒服帖得很。”

  “我等不懼她逞兇!”呂公霸氣地一擺手,豪氣干云,“婦人之見,不足為憑。雉兒對你有意,便許她個偏妻、下妻,可不能一直慣著。”

  “怪不得雉兒那時連劍都抽出來了…”李恪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吐了個槽,換上笑,扶住老頭步入內堂,“丈人,我為您烹茶如何?”

  “不可…”

  “不可為一士伍烹茶,是吧?”李恪嘆了口氣,招手喚來呂奔,“丁兄為我而死,我卻不得分身,以至于其遺子無人照料,孤苦鄉中。幸得有丈人。丈人將奔照拂得很好,恪,感懷莫名!”

  說著話,李恪又行大禮,這一次呂公終于沒有阻攔,也沒有避讓。他撫著須坦然受禮,看著李恪和呂奔,眼睛里全是贊嘆。

  “老夫有二子三女,長女長姁早已嫁人,小女媭尚在閨中。二子澤、釋之,皆不如奔賢,不如遠矣!”他深吸口氣,扶起李恪,又扶起呂奔,“你既來沛縣,當是要將他帶走,我只問你,你尚未立身,欲將奔如何處置?”

  李恪淡淡一笑:“繼承家業。”

  “家業?丁區區身家,能有甚家業!”

  李恪好險沒被老頭的大氣閃了腰。呂丁鼎盛時少說十萬金的家產,而且大部分都是現金,這么座金山似的資產在呂公眼里,居然是有甚家業?如此說來,雉兒是妥妥的豪二代啊!

  他強忍著問老頭家產的沖動,平復呼吸,扯回話題:“丈人為奔多有安排,這一年多來,他日日讀書,時時悟道,如今只欠聞見世事。我之意,奔經商不為營生,只為經歷,所賈之物也不該是名滿天下的呂氏酒液,他應當從操就業,經營家什。”

  “這等粗笨之物…”呂公的眉頭越皺越緊,“你還是欲要他往北?”

  “以苦酒為基,遠赴塞外,飽歷寒苦。”李恪輕聲念誦,“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若身死途中如何?”

  “丁兄多災,養其堅韌。北地風貌殺不死人,奔的條件又好過其翁遠甚,若還是死在道上,想來丁兄也不會怪我。”

  呂公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看著呂奔,正色問道:“奔,你欲如何?”

  “翁走過的路,奔皆想走一遭!”呂奔年輕的臉上滿是堅毅,“翁十三游商,我現年十四。翁舉家百金,我庫中鎰盈。正如叔父所說,若是如此我還要死在道上,死而無怨!”

  “好!好!好!看來我是看錯你了,哪是我二子不如你,便是雉兒,亦不如你!”

  呂奔的前路就這么定了。

  李恪把呂羌喚進來,跟他說了之后的安排。他是護持呂奔行商的關鍵保障,李恪要呂奔去履世,又不是要呂丁唯一的兒子真的埋骨草原…

  三言兩語之間,正事就此安排妥當,呂公叫下人從庫房中車出一車車的美酒,守了一天,滄海終于滿足了心愿,真的泡在酒缸里飲起了蒸餾的白酒。

  那場面…

  李恪和呂公并作在三樓,碰一下盞,飲盡了盞中傳統工藝釀造的寡淡清酒。

  “恪,早先所言之事,皆我肺腑之言。”

  李恪不由微皺起眉頭:“丈人,我并非好色之徒,便是官聲名望,我也不需哪家貴戚為我彰持,此事您多慮了。”

  “雉兒我一手所養,行事盡承我衣缽。我之所思,便是她之所思。”

  “丈人!”

  呂公遺憾地嘆了口氣:“我何嘗不希望你夫妻琴瑟和鳴,奈何世事并非盡如人意。若是往后真有抉擇之時,你只需記得,偏妻,下妻,我呂家只要一個名分。”

  李恪被他話中的蕭瑟攪得心煩意亂,一擲盞,起身行禮,揚長而去。

  露臺上只剩下呂公孤老的身影。

  “叔父…若不是你一生行事讓始皇帝恨極,我呂氏一門…何必要如此作踐自己?無妄,無妄啊!”

飛翔鳥中文    大秦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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