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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三不禁令

  那一瞬間,秦雪舞腦袋一片混亂。

  秦父依然在叫罵,在斥責。

  怪秦雪舞不肯把東西放進珍緣館,罵他不孝順,讓他趕緊把真東西還給他。

  可是這些,秦雪舞通通聽不見。

  他只是站在那里,心臟像是被人捏住,用力搓揉一般,帶著無法控制的力道,讓他渾身微微顫栗。

  腦海中忽然閃過許多畫面。

  悅悅拼命抗爭,最后在媽媽支持下,遠赴榆興上大學。

  家里出事,父母離異,悅悅憤恨的眼神。

  一樁樁,一件件。

  最后定格成眼前悅悅臉上平靜甚至溫柔的微笑。

  秦雪舞忽然感覺有些毛骨悚然,打了個寒噤。

  “你打什么擺子!我告訴你…”

  “行了!”秦雪舞扭頭瞪向他,厲聲道:“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停了你的卡!”

  本來在放肆怒罵的秦父,突然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鵝。

  瞪大的眼睛里,滿滿的不敢置信。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曾經瘦弱的少年,如今已經獨當一面。

  秦父心里非常清楚,他之所以能過得這么舒適,是因為原該他扛著的責任,全壓在了秦雪舞肩頭。

  所以,他敢罵他,敢斥責他,卻絕對不敢惹怒他。

  秦雪舞沒有管他,徑直走到秦清悅面前,定定地看著她。

  纖細的手指,捧著一個白凈的瓷碗,櫻桃襯著她的手,格外好看。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仔細地看著。

  平靜的眼神,淡定的微笑。

  梳直的長發垂在腦后,遵守約定穿著的素色長裙。

  明明是最純真無害的模樣,偏偏讓秦雪舞感覺是那么的陌生。

  看的越清楚,他也就越肯定自己的猜測。

  因為秦清悅根本沒想過要瞞著他,完全沒有遮掩。

  可是,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

  “悅悅。”秦雪舞感覺喉嚨干澀,壓低聲音:“你跟我來。”

  他以為她會害怕。

  秦清悅笑容不變,輕巧地放下瓷碗,抽出一張紙,仔細地把手指擦干凈。

  “好啊。”她乖巧地起身。

  這出鬧劇,最終以秦父搬出別墅為落幕。

  誰也不知道,里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但他們都很確定,秦爺,以后怕是只能是秦先生了。

  秦父走的時候,帶了不少東西走。

  大到沙發百寶柜,小到木雕云紋湯匙。

  他甚至連做飯的阿姨都帶走了,說是吃不慣別人的手藝。

  對這一切,秦雪舞都沒有阻止。

  等到外頭安靜下來,他才緩緩坐了下來。

  空蕩蕩的客廳里,他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秦清悅穿著一件清涼的白色露肩荷葉邊短裙,緩緩下樓。

  看清楚她背著的小包,秦雪舞聲音沙啞地:“你去哪?”

  “出去吃飯呀。”秦清悅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聲音輕快地:“哥,你要我幫你帶飯嗎?”

  看著這樣的她,秦雪舞心里堵得慌。

  “不用。”他狼狽地轉過頭,忍住鼻酸。

  秦清悅哦了一聲:“奶奶那里我送過飯了,你不用擔心。”

  說完,她娉娉婷婷地走了出去。

  不一會,就傳來了車子發動遠去的聲音。

  秦雪舞怔怔地坐了片刻,忽然抬手捂住了臉。

  何至于此!

  秦清悅沒有去吃飯,而是徑直來了臻品齋。

  看到她,小八很熟練地一指辦公室:“秦小姐,老板在里面。”

  “好的謝謝。”秦清悅推門而入,不期然看到一幅頗為養眼的畫面。

  通往后邊園子的窗戶大開著,陽光暖洋洋地傾泄在窗臺邊的桌子上。

  沈風眠嘴里叼著一根毛筆,左手抻紙,右手執筆,大筆皴擦,揮灑自如。

  當真是一氣呵成,而生滿紙云煙,一派跌宕磅礴之氣。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創作中,甚至沒有察覺到秦清悅的到來。

  秦清悅沒有打擾他,輕輕走到他的身后。

  紙上是一幅山水氤氳的畫面,近處是兩株精細到了葉脈的松樹,而后的景色便逐漸隱入云海。

  山,水,云,霜雪,層層疊疊,皆以墨色濃淡區分。

  循序漸進,卻又意猶未盡。

  從淡雅之中,能看到清新自然飄逸的脫俗氣質。

  從渾厚揮灑自如的朦朧中,又可以看到細致入微的的筆墨變化。

  這簡直是水與墨的完美結合,氣象雄渾,筆墨恣肆卻遵循法度,畫風清逸瀟灑,自成一體。

  等他落了款,秦清悅才緩緩走上前。

  這幅山水,將萬水千山化為那一團團氤氳之墨,于筆墨中窺見宇宙瑰麗、博大。

  但最令人心動的,卻是這墨色中最深邃的生機。

  “來了。”沈風眠并不意外,他將筆洗中的水換了一道:“畫的怎么樣?”

  秦清悅目光緊盯著這幅畫,慢慢點頭:“畫的真好。”

  “我就喜歡你說大實話。”沈風眠笑了笑,將筆洗好以后,拿起手帕輕輕擦干凈手:“挑個畫軸?送你了。”

  送她了?

  秦清悅終于移開目光,掃了他一眼:“為什么?”

  “不為什么,因為我高興。”沈風眠從柜子上頭取出一個畫軸,比劃了一下:“吶,這個還不錯。”

  這畫她確實很喜歡,既然他想送,秦清悅也沒拒絕。

  “就這個吧,挺好的。”她在桌前坐下,目光一轉:“我以為你會問我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聽這話,沈風眠就笑了。

  “確實想知道,但是也不是那么必要。”

  秦父突然搬出去,也沒說繼續出國,反而有留在江云不再出去的感覺。

  這任誰都會覺得奇怪,但是…

  沈風眠皺了皺眉,微微傾身,認真地看著秦清悅:“相比之下,我更奇怪你為什么打破自己的原則。”

  只這一句話,秦清悅就紅了眼眶。

  她用力地握緊扶手,輕輕地吸氣:“我就知道…你一定看出來了。”

  當聽說沈風眠沒有去宴會,她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

  沈風眠聽到她承認,也并不意外:“我只是覺得遺憾。”

  “我沒有辦法。”秦清悅與他對視,眸中水光瑩瑩:“我知道,從我動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是文物考古人。”

  身為文物考古人,他們入行之初,就曾經宣誓,畢生都會嚴格遵守李濟先生的“三不禁令”。

  一、文物考古人不收藏古董古物;

  二、文物考古人不買賣古董古物;

  三、文物考古人不鑒定古董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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