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風眠仔細分辨,也看不出差別。
如果不是親眼看著那塊玉碎的,玉的碎片還在他那,他甚至都會懷疑那天是不是被她掉包了…
“這…”
“同一塊玉切割的。”梁蘭雙神色平靜,語氣頗為不屑:“當年他和他哥一起去山上,他哥先下來,說他被埋在山里頭了,給了這玉給我,讓我去找人,他拿鋤頭先上去,讓我趕緊來。”
沈風眠想起那塊生坑玉牌,心里頓時明了姜遠山具體是做什么的了。
“我帶了人去山上,他卻已經下來了,說他是姜遠山,姜遠橋被埋了。”
兩人明顯不是同一個,面容聲音雖然差不離,但她梁蘭雙當時年輕得很,沒愚蠢到連枕邊人都分辨不出的地步。
梁蘭雙冷笑一聲,盯著姜遠山的照片:“他大概也意識到什么,拿了些錢塞給我,讓我帶著…我兒子離開。”
軟磨硬泡,威脅哀求。
各般武藝全使上,目的只有一個。
“我以為他得罪了什么人,不好跟我說,所以才死遁。”梁蘭雙抽出手帕,掩唇輕咳:“我帶著孩子,舉目無親,為了不影響他的大事,只能連夜離開。”
她們遇到了什么,沈風眠不得而知。
但想也想得到,居無定所的孤兒寡母,傍身錢又不多,在那時候肯定吃過不少苦。
沈風眠很難想象,姜遠山的從前居然是這樣的。
但他們到底沒有深交,他也無從評判他是什么人。
他只能輕聲喟嘆:“后來呢?”
“…我想著他又沒真的死,我也不能改嫁,就帶著兒子換了幾個地方。”梁蘭雙目光有些空洞,像是沉陷在那些痛苦的記憶中有些難以逃離:“后來,我兒子生了重病,我錢都花光了,實在沒辦法,托人去尋他。”
那時候的姜遠橋,已經成了所有人眼里的姜遠山。
他一夜暴富,雖然說不明錢財來歷,但他有錢了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可是對梁蘭雙派去的人,他連瞧都不瞧,直接甩了一百塊錢過來,說她老公死了,她也帶著孩子離了姜家,就不再是姜家人,以后大家橋歸橋,路歸路,沒事少來往。
沈風眠頓時了悟:“所以那天您說已經老死不相往來…”
“事實如此。”梁蘭雙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神色愈加冷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姜遠橋這人,就算是要死了都沒一句實話,他這是報應,活該的。”
沈風眠不知道說什么,嘆了口氣。
梁蘭雙沒準備久留,頓了頓就轉了身。
“對了梁小姐。”沈風眠叫住她,略有些遲疑:“姜先生生前立過遺囑。”
看他們這架勢,梁蘭雙怕是恨他恨進骨子里頭了…
沈風眠有些糾結,但還是硬著頭皮道:“除了他給我的玉牌之外,其他的東西,他都留給了您的兒子,蛋蛋。”
“蛋蛋…”梁蘭雙身形一晃,但馬上又穩住了,聲音冷漠:“沒有蛋蛋,他那臟錢我不會要的,他姜家活該斷子絕孫。”
難道?
沈風眠有一個不好的猜想,但沒好直接問。
他站在原地,看著梁蘭雙挺直脊背,一步步走下臺階。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半生坎坷,但梁蘭雙從荊棘叢里生生走出了一條陽關大道。
沈風眠垂眸看著掌心的玉,無法判斷她說的是真是假。
到底活下來的,是兄,還是弟?
他無法確定。
他只能點燃三支煙,倒著插在姜遠山的墳前:“走好。”
離開公墓,他便將這事擱在了腦后。
本就是萍水相逢,不過是聽了一段故事而已,他還是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吧。
他也沒把這塊玉留下,童皓聽說他又弄到一塊相同的玉,喜不自勝,高價挖走了。
這一下,沈風眠真是能吃半年了。
他琢磨著,江云市這古玩城他都快轉完了,沒太多收獲,不如…
“出去玩?去哪兒?”接到沈風眠電話的秦清悅有些驚訝:“那事你處理好了?”
“嗯,玉轉給童皓了。”沈風眠捏了顆圣女果在掌心,慢慢揉著玩:“自從我來了江云市,光顧著開店了,想著還沒到周邊玩過,趁著進了筆財,想歇歇,你有什么好的建議么?”
秦清悅難得地沉默了一會。
半晌,她才略艱難地道:“說實話…我也沒去玩過。”
“…不是吧,你都來這么久了。”
“愛信不信。”
沈風眠轉念一想,倒也是,以秦雪舞這種敬業人設,肯定不會閑著沒事到處玩。
對他來說,喝茶聊天買古董,怕已經是消遣了,加上秦清悅這人在外頭悶不吭聲的,更不會主動提要出去玩兒什么的,而且又學醫…
沈風眠一拍手腕,圣女果高高拋起,又被他利落地接住:“好說,我查一下,到時你抽個時間,跟我一起去。”
“…我沒時間哎,最近排了好…”
“我跟你講,勞逸結合,懂伐?就算是機器人,天天連軸轉也要抽空上點潤滑油吧?”
秦清悅剛說一個好字,童皓就笑著推門進來了:“油?什么油?”
他目光驚奇地打量了沈風眠一眼,頗為意味深長:“想不到啊,沈哥你居然好這口?”
“…走開。”沈風眠朝著手機快速地道:“就這么決定了,到時我去接你。”
童皓這才發現他在打電話,無聲問道:“誰?”
沈風眠冷笑一聲,掛了電話把手機扔桌上:“秦清悅。”
“啊!啊啊啊啊啊!”童皓掩面哀嚎:“我死了!我不活了!我的女神你聽我解釋啊啊啊!”
沈風眠淡定地看他耍寶,童皓嚎了一會也演不下去了,一抹臉:“你怎么都不攔著我。”
“找我什么事?”
“這話說的,沒事我還不是一樣來找你嘛。”童皓掃了他一眼,頓了頓,還是頹然道:“好吧,真有事,我爺爺說,讓我過來跟你學一段時間,求收留啊大佬!”
沈風眠一挑眉:“跟我學?”
“對啊!”童皓清清嗓子,學著他爺爺的語氣:“這沈老板的確有些本事,你那當鋪不大,請個鑒定師太費錢了,索性你去跟著沈老板學學,只要你用心學,我對你沒啥要求,只要你能在沈老板這學個皮毛,也夠你經營當鋪了。”
“你這…”沈風眠有些哭笑不得,這不瞎胡鬧嘛!
好歹堂堂童家大少爺,過來跟著他天天逛地攤,算怎么回事?
正想好好跟他掰扯掰扯,他電話響了:“稍等。”
“沒事沒事,你先忙,正事要緊。”童皓很利索地揮揮手。
沈風眠掃了一眼,發現是律師的電話,便直接接了起來:“你好。”
“你好,沈先生,是這樣的,姜遠山先生的遺產已經生效…”
“你確定?他真的叫蛋蛋?”沈風眠頗有些不可思議。
律師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進行確定,停了一會才回道:“是的,沒錯。”
這就奇了怪了,當時梁蘭雙的態度,是恨入骨髓,連姜遠山死了都沒掉一滴淚的,應該是下定決心要死了都不相往來,又怎么會…
莫非梁蘭雙改了主意?或者是錢帛動人心?
不過這些也不關他的事,不管梁蘭雙怎么想的,這到底也算是轉了一圈,又圓了姜遠山的愿望吧。
“好的,謝謝你。”沈風眠很想得開,也挺樂觀:“那這事就是了了,他們的事隨他們折騰吧,辛苦你了。”
童皓很懂的沒追問這些事情的細節,等沈風眠掛了電話直接進入主題:“那我也跟小八一塊叫你老板吧,老板,我需要做點什么?”
“…”慢著,他什么時候答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