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老姬和小姬
就在這時，甄步行的語音視頻電話直接彈了過來。
“姬楓兄，晚上好啊，感受到群里成員們的熱情了么？群里這些人，都是我認可的同輩修士，天南地北各大世家都有，你剛剛接觸修行的圈子，遇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在群里問他們就行，這些人都挺熱心腸的！”
視頻電話中，甄步行正躺在搖椅上，手捧著一塊紅得透亮的西瓜，美滋滋吃著。
“我這又欠了不行兄你一個人情，實在多謝…”
“謝什么謝，我應該謝你才對，你拯救我于水火的大恩大德…算了，不說這個了，這次打電話給你，是有件事想問你，關于你那位養父，世伯姬致遠的。”
“老姬他…怎么了？”
原本還在對甄步行的前半句，說自己有大恩大德于他的姬楓，聽到話題落到了老姬身上，頓時緊張起來。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世伯二個多月前，在電視臺安排的員工體檢中，查出患了絕癥，這件事你知道么？”
“啪！”
姬楓嚇得手機直接掉到了地面上，玻璃屏裂開。
“喂喂喂！姬楓兄你冷靜點，慌個雞兒啊，別說世伯絕癥現在已經好了，就算沒好對我們而言也不算什么大事啊！”視頻電臺那一頭，甄步行看到姬楓嚇得手機都飛出去了，連忙開口叫囔解釋道。
絕癥…好了？
姬楓差點被當場嚇死，就現在小心臟還是噗通噗通跳個不停。
他撿起屏幕碎掉的手機，急切問道：“不行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是通過家里的一番查證，才知道具體情況，我慢慢和你說。
大概是兩個多月前吧，電視臺組織了員工去市醫院進行每年的體檢福利，世伯他作為正式員工也在此列，然后便被查出了肝癌。雖然是肝癌早期，只要好好接受治療，還是存在著一定可能治愈的，最不濟也可以延長生命。
但是世伯卻直接拒絕了醫生的提議，給出的理由是不想接受化療，余生在病床上痛苦度過，希望能夠在人生最后的時間里，瀟灑而平靜地過完。
但不肯接受治療的真正原因，我想姬楓你也很清楚。”
“嗯，我清楚，這個老家伙實在太摳門了，摳門得連命都不要，都不想拖累我這個兒子。”
姬楓想起了這兩個多月來，很多很多的事。
先是老姬的身體逐漸消瘦，臉色也越發蒼白，總是克制不住的咳嗽，還常常用手按著自己的上腹。
問他，只說是最近電視臺加班有些辛苦，不小心感冒了，已經吃過藥了。
再然后，老姬找了個含糊其辭的理由，將現在這套房子過戶到了自己的名下，還以開玩笑口吻說什么以后家里的財政大權，就都交給自己了，以后如果遇到什么經濟上的困難，或者到了社會后找到了情投意合的姑娘，要和對方去別的城市買房定居，直接帶上房產證把房子賣了就行。
姬楓當時真以為是一個玩笑，于是也開玩笑說自己趕明兒就把房子去買了，然后攜巨款私逃，讓老姬從此一窮二白露宿街頭。
沒想到，這所謂的玩笑，原來是老姬在安排自己的后事。
早期肝癌接受手術與化療，就算不能治愈也能延長生命，但是隨之而來的，則是高昂的治療費用，除非是把這套房子給賣掉，不然肯定湊不夠。
老姬他認命了，不想把父子兩人好不容易擁有的家給賣掉，更不想因為這件事拖累了自己這個兒子，只想力所能及地把一切最好的都留給自己。
甚至為了怕自己反對，而在自己面前對患病之事只字不提…
姬楓思緒有些恍惚，飄回到了很多年以前，那場和老姬的人生初相見。
一場無情的大火，將自己生活了八年，當做自己家來看待的孤兒院付之一炬。
火災發生后的幾天，許多原本共同生活在孤兒院的同伴，都被好心的社會人士一個接一個領養走，而剛剛過完八歲生日的自己，卻拒絕了任何的領養，固執地堅守在已經成為廢墟的孤兒院。
說來也是好笑，當時年稚的自己就固執認為，那些被領養走的小伙伴都是叛徒！
因為大家明明說好的，要永遠留在這個家，這個大家庭的成員要永遠都在一起！
抱著這樣固執的念頭，哪怕中間被強制送走，年幼的他也用盡辦法，重新逃回了這座已成為無人廢墟的孤兒院。
為了生存下去，他找來了報紙和破衣物做成了一個簡陋的小床，擺在了寒風和漏雨比較少的焦黑色破房內，餓了就守在路邊的垃圾桶旁，見到有人要將未吃完的食物丟棄，就趕在對方丟到垃圾桶前，上前詢問對方能否將食物留給很餓的自己…
一般來說，他不會去垃圾桶里面翻找食物，因為這實在不衛生，也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小乞丐…除非，有時候運氣太差，肚子又餓得實在頂不住，喝再多的水都不頂用，這才會趁著半夜沒有人的時候，去垃圾桶里面翻找一些較為干凈的食物。
有一次，因為搶了野狗的食物，差點被野狗咬了。
但就算日子很是艱難，他也從未曾放棄過堅守“陣地”！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快一個月吧，他遇到了年輕時的老姬。
那是一個初冬的清晨，被腹中那團火從睡夢中燒醒的他，腳步虛浮走出門去，想去找點食物果腹。
然后，他便見到了清晨河邊，正在一顆歪脖子樹上系麻繩，準備上吊自殺的老姬。
他注意到了老姬，老姬也注意到了他。
原本都已經踩上凳子，脖子都伸進繩圈的老姬，想了想還是從凳子上走了下來，來到這個衣衫襤褸且單薄的小男孩面前。
“小乞丐，你的爸爸媽媽呢？”
“我才不是小乞丐，我也沒有爸爸媽媽！”
“天氣這么冷，怎么穿這么少？這衣服叔叔反正也用不到了，你拿去吧。”
說著，姬致遠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動作輕柔蓋在了這個小男孩的身上。
“叔叔你是要自殺么？”
“是的啊。”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自殺是懦夫才有的行為！”
“可叔叔我就是個一事無成，什么都守護不住的懦夫啊！”
“叔叔你難道沒有什么遠大的理想么？”
小男孩鄙視地看了姬致遠一眼，挺直背脊挺起小胸脯，無比驕傲地道：“叔叔你看看我，我就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所以哪怕每天吃不飽飯，我都會很堅強地活下去，叔叔你一定要和我學習才行！”
望著眼前這個頭發亂如鳥窩，渾身上下滿是灰塵，身材枯瘦面色菜黃，宛若將要被餓死街頭小乞丐模樣的小男孩，竟如此一本正經一臉驕傲說出這樣的話，姬致遠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就連先前決意上吊赴死的悲傷心情，都被沖散了許多。
“哦？那我倒要好好聽聽，你這個小鬼頭的遠大理想是啥了？”
姬致遠被勾起了興趣，也不忙著去自殺了，直接盤膝在草地坐了下來。
“說出來怕嚇到你！我的理想那可就非常厲害了，要成為正義的伙伴！咕咕咕…”
很是不合時宜的，這時候小男孩的肚子發出了劇烈的抗議聲，直接把這遠大理想所帶來的莊重肅穆氣氛破壞殆盡。
好在他臉上滿是灰塵黑不溜秋的，不然鬧出的大紅臉可就 “哈哈哈！就算是理想再遠大再厲害，但是也不能填飽肚子啊。跟我走吧，叔叔帶你這個擁有遠大理想的小鬼頭去吃點東西，不然眼睜睜看著一個未來的正義使者餓死在面前，那我的罪過可就大嘍！”
“正義的使者，是絕對不會被美食所利誘腐化的！就算你給我再多好吃的，我也不能讓叔叔你自殺成功！咕咕咕…”
“行行行！自殺的事，今天就先算了吧，我們先一起去吃點好東西吧，叔叔早上早餐也沒吃呢！我想想啊，我們可以去吃大肉包、茶葉蛋、千層餅、南瓜酥、豆漿油條、皮蛋瘦肉粥…”
每說一道美食，小男孩就忍不住咽咽口水，肚子也像是觸動了聲控開關，“咕咕咕”表示感動。
姬致遠笑著伸出手去，摸了摸這個小鬼頭臟兮兮的腦袋。
突然有一種，像是找到了支撐自己在世間活下去的意義。
不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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