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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明日邊緣

  湯山整整三天沒怎么出門。除了吃飯,他基本上都將自己關在房里下象棋。

  三天里,湯山與方塘再沒什么親熱的舉動。自從那天從醫院回來之后,兩人之間就像忽然多了一道屏障,一時無法沖破。見面微笑致意,還煞有介事側身讓路,搞得像兩個高尚的紳士。

  男女之間過于彬彬有禮,其實是一件十分討厭的事。

  兩人各有心事。方塘在前男友的問題上,有難言之隱;湯山也對初戀情人江素萍念念不忘,全怪陳瑜生多事,告訴他江素萍的真正心思。若非如此,湯山差不多快要把這段單相思放下了。

  三天里,湯山多次有過出門去找江素萍的沖動。但每一次到最后關頭都放棄。

  這倒并非他仍然害怕面對江素萍,畢竟在社會上晃蕩了兩年,他已不是當初那個羞于表達的中學生;而是因為,這幾天東城良哥的人總是如影隨形地出現在他周圍。

  湯山并不怕再見江素萍,但怕將自己的麻煩帶到她身上。

  這幾天,湯山下棋之余,便在窗口暗中觀察,總能看見一個或幾個怪里怪氣的家伙,在樓下小巷子里晃蕩。

  他們時蹲時站,有時像個大人物一樣煞有介事地打電話,有時無聊了,便與路過的小孩子玩斗雞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到最后,總是小孩贏了,那家伙便換個地方繼續蹲著。

  有一次,一個家伙實在憋不住,走到巷子底部拉開拉鏈,準備解決問題,恰好一大媽路過,見狀大怒,吐口唾沫罵道:

  “臭小子,鬼鬼祟祟在這里小便?你爹媽怎么教你的?你是狗啊,還是豬?”

  那家伙反應倒挺快,趕緊縮回去,嘴里還理直氣壯:

  “誰說我小便了?你見到地上有一滴尿嗎?”

  大媽怒氣更盛:

  “哎喲,小玩意都掏出來了,還說不是小便?”

  那家伙繼續理直氣壯:

  “誰說玩意掏出來了就要小便?我自己的東西,掏出來看看不行啊?你管得著嗎?”

  大媽一時倒被噎得無話可說,看了看地上,確實干燥無比,只好悻悻離開,但一邊走一邊指著那家伙的褲襠,咬牙切齒:

  “你就自我欣賞吧。膽敢尿出來一滴,看我不把它連根拔掉。”

  那家伙嚇得襠部猛烈一縮,瞬間尿意全無。穿好褲子,走到另一邊去打電話請示:

  “良哥,我離開崗位一會行不行?”

  良哥罵道:

  “日你妹,又想干嘛去?不要告訴我,你大白天的,憋不住了要去*。”

  那家伙趕緊解釋:

  “不是不是,我只不過想找衛生間撒泡尿。”

  良哥大怒:

  “日你媽,這也算理由?隨便找一角落放掉不就完了?”

  那家伙滿面委屈:

  “良哥你不知道,這幾條巷子里的大媽,監管水平簡直就跟美國的FBI一個檔次。別說撒尿了,講話不小心噴滴口水,都能被抓現行。”

  良哥一聽,有點啼笑皆非:

  “你就當著她的面掏家伙開撒,我不信她還能沖過來,將你那玩意強行塞回去。”

  那家伙快哭了:

  “塞回去算是仁慈的,人家說要連根拔掉。可兇猛了。”

  良哥聽到這里,不怒反笑:

  “日你妹妹的,你也太沒出息了,被一個街頭大媽嚇成這樣?這幾年怎么跟我混的?我不信你還能被一泡尿憋死。”

  那家伙帶著哭腔道:

  “還沒憋死,但膀胱估計憋麻了。剛才被大媽一嚇,縮回去之后,便再沒一點感覺。我怕長此以往,會弄出個尿不禁的毛病。”

  良哥愣了一會,最后只得無奈地說:

  “去附近找個商場,應該有衛生間可以解決問題。記住,速戰速決,要是那小子消失了,我唯你是問。”

  那家伙像個獲得特赦的囚犯,拔退便往巷子外面狂跑。

  湯山在樓上窗口,看著那家伙跟大媽吵架,看著他打電話,又看著他離去,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原來也是個重要的人物。可樓下這幾天輪換著的那些家伙,卻實在不是合格的特工。

  問題在于,被一群毫無技術含量的草包圍著,遠比一個高明的特工盯上更痛苦。

  這其間的區別,就像有形的蚊子和無形的病毒,前者讓你夜不成眠,后者讓你悄然生病。

  一開始,湯山以為,周偉良搞清楚了兩年前襲擊案的兇手,就是他與陳瑜生,所以才派人跟蹤他。

  后來想想不對,以周偉良的為人,要報仇不可能這么鬼鬼祟祟地跟蹤。連湯小艷都下手暴打,對待真兇湯山,就更不會留情面了。

  那么,周偉良很可能還是為了老頭子的棋局殘頁。

  湯山無數次后悔,兩年前從這里出去之時,不該在橋上自稱是老頭子的徒弟。在他看來,良哥的人這次悄無聲息地找上他,就是他自己沒遵守老頭子臨終告誡。

  事實上,湯山還是想錯了。良哥的人找上他,并非因為他兩年前在東里橋頭暴露了自己與老頭子的關系,而是陳猛刻意引導的結果。

  湯山做夢都沒想到,兩年前他離開西郊船廠的那晚,被陳猛偶然看在眼里,并且由此猜到了他與老頭子的關系,繼而猜到了大人物尋找的棋局殘頁,就在他手上。

  三天以后的下午,湯山接到了陳瑜生的電話。對方劈頭便問:

  “你怎么每天都不見人影?也不來看看你哥哥我?天天跟那妞泡在一起?小心*精*盡*人*亡。”

  湯山笑道:

  “你以為我是你啊,什么事都只想著下半身,小腦決定大腦。”

  陳瑜生嚷道:

  “那你天天在搞什么名堂?”

  湯山嘆道:

  “沒搞什么名堂,下下棋,睡睡覺;做做美夢泡泡澡。”

  陳瑜生:

  “既然這么無聊,不如咱們還是重操舊業吧。”

  湯山問:

  “你走得開嗎?不要照顧你娘?”

  陳瑜生:

  “我娘早已出院了。暫住在我姐家。所以我這幾天一個人在家,寂寞得很。”

  湯山笑說:

  “那正好,沒人礙事,你可以放心把妞往家里帶。”

  陳瑜生聲音很沮喪:

  “拉倒吧。最近哥哥我沒什么桃花,放眼望去,每個妞都對我堅貞不屈,目不斜視。就像我是宮里逃出來的太監一樣。”

  湯山笑岔了氣:

  “你不是一向自詡猛男么?從沒見過你這么不自信呀。”

  陳瑜生很不滿:

  “還猛男呢,都怪你這張烏鴉嘴。”

  湯山愣了一下,沒領會對方話里的意思,問道:

  “你沒妞,怎么倒怪上我了?我可沒哪個妞面前說你什么壞話。”

  陳瑜生火冒三丈:

  “那天在醫院,你于我媽面前信口雌黃,說什么‘猛男殺豬,帥哥泡妞’,聽著順溜,還挺押韻。可萬沒想到一語成讖。”

  湯山笑得前仰后合:

  “我那不是為了逗你媽開心嗎?”

  陳瑜生:

  “逗我媽開心你沒別的詞啊?現在是我媽開心了,而我也真沒妞了。只能去殺豬。我不管,話是你說的,你得繼續跟我去打下手。豬我來殺,腿還是你來抓。咱們就是一屠夫組合。”

  湯山笑道:

  “你不會是又想跑到那個村里去吃回頭草吧?上次跳河逃過一劫,這次要給人堵在被窩里,那你就只能做鬼也風流了。”

  陳瑜生嘆了口氣:

  “不去了,鄉下的女人容易上手,但風險也大。上個床睡個覺而已,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出了事劃不來。”

  湯山又笑:

  “拉倒吧,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精*蟲*上腦之際,刀山火海也只顧往前沖,什么時候事前做過風險評估?”

  陳瑜生又嘆氣:

  “行啦,你也別一個勁擠兌我了。這回是真想去正經殺豬,其實也跟下半身是否改邪歸正沒多大關系,主要上回我媽住院花了不少錢,欠了點債。現在想靜下心來掙點錢。”

  湯山不再笑了,嘆道:

  “你媽上次住院,手頭緊張你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卡上還有一千多塊,起碼可以頂一頂。”

  陳瑜生道:

  “你那一千多塊就算了吧,又要泡妞又要交房租,能撐多久?放心,錢是我姐借的,她事先連我都沒告訴。不想讓我有壓力吧。”

  湯山又問:

  “對了,你媽的最終檢查結果出來沒有?到底什么毛病?”

  陳瑜生:

  “我姐將書面結果拿去了,告訴我說沒什么大事,過段時間再去復查。她只讓我安心去掙點錢還債。”

  湯山沉吟不語,他其實內心還是有點抗拒天天與豬腿豬下水為伍;而且,那次的村民追殺事件,至今讓他心有余悸。

  陳瑜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頓了頓,接著勸道:

  “我知道你小子不屑于做個屠夫。但你既然目前沒什么正經事,就當是幫我的忙吧。況且你手頭上也不怎么寬裕,每天鄉下跑一跑,多少能分一點小錢。吃飯泡妞不成問題。”

  湯山見他說到這個份上,就不好拒絕了。再加上,他這幾天正與方塘處于冷戰期,心情郁悶;而樓下每天都有幾個草包,像蚊子一樣圍著,搞得他很心煩。

  湯山心想,不如再跟陳瑜生去鄉下跑一段時間,一則與方塘暫時拉開距離,或許有助于關系的調和與恢復;二則也能夠甩開周偉良手下如影隨形的跟蹤。

  湯山心思轉了一大圈,最后對著電話問陳瑜生:

  “打算什么時候正式開工?”

  陳瑜生見他答應了,大喜道:

  “趁熱打鐵,明天就收拾家伙出發吧。”

  湯山一錘定音:

  “明天早上八點,我去你家,不見不散。”

  第二天,被荒廢了很多天的殺豬業務,他們兩人又重新撿了起來。這一天陽光很好,雖是隆冬季節,看起來卻是遍地春色。兩人的心情,也像天氣一般晴朗。

  他們滿以為,這一天是新生活的開端。

  萬沒料到的是,他們步子邁出去,開啟的,卻是屠夫生涯里的最后一戰。

  這一戰他們敗得相當徹底。

  從此以后,他們年紀輕輕的人生,也各自滑入了黑暗的深淵。(https:///book/14896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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