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向 37.4 證明那個要素
亂紀元468年,芳明星和白鈦星的戰爭發生了本質性的改變。
由宙行完成的突破,再到燃輪的表態,不僅僅是對白鈦產生了史詩級沖擊,同樣是對八瓣花聯邦產生史無前例的震蕩。
為何而戰?!因何而戰。戰爭最終達成什么目的,終將達到什么樣的結果?
燃輪內部,各個社會階層進行了廣泛辯論。
報復白鈦星!毀掉白鈦星?嗯,這是四百年前的聲音。
在那時——失去了家鄉,友人,以及美好平安環境的民眾,心里充斥著一團火,如果這時候勸說那時的人平靜理智,必然會被撕成碎片。
當然,那時候民眾的情緒化是理所當然的,可是不代表利用這股情緒就是正確的。
那時八瓣花聯邦的前身——各版塊的政府就一直在利用民眾的情緒,而后,就一直利用到了今天,就如同斷不了奶一樣。
而今天是需要思考,慘痛的入侵代價需要牢記,不過為何未能成功抵抗這場邪惡的入侵,這需要思考。
燃輪政治家們在仔細研究后很艱難地承認,那時芳明星也缺乏正義。
無論怎么辯解,當時對流浪狗都強調要保護其權益的芳明星,卻漠視另一顆星球的人類危機,很難說這是正義。嗯,不僅如此,還高高在上地提出了種種諸如,停止專制,足夠自由,(允許資本拿下白鈦資產)之類的條件,才會開放移民。
如果那時芳明星政府秉持足夠正義,拿出命運共同的方案,不僅可以浩浩湯湯團結芳明星,亦可以將白鈦星的入侵理由駁斥到底。
四百年,以極端對極端,最終共同朝著深淵下滑,下滑,再下滑。
雙星之戰,必須結束,亂紀元必須結束。
燃輪現在直接控制了2億人。經濟間接影響了全球。已經有資格代表這個星球發出聲音。
可是——頑固派們,還在歇斯底里地叫囂“叛徒”。
就在宙行發出“雙星穩定方案”后,聯邦最高層下令太空艦隊給與勸說。
是的,對于宙行這史無前例的戰爭英雄,聯邦高層還是希望能夠籠絡的。就是真的不能籠絡,那么還是可以在戰爭后期大規模派遣部隊進入白鈦星搶占勝利果實。
這算盤打得精妙,但是唯一的問題是,如果燃輪不支持,這一系列計劃,如同鏡中花水中月。
別的不說,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對上白鈦星搶功有興趣。
荷山這類軍閥頭目心里是怎么想的:“開什么玩笑,就算和平時候,太空快速降落都有風險,更何況是登陸,對面一個火炮打過來,那都報銷,你聯邦要玩自己玩。哦,沒保障,想讓我們當壯丁,呸。”
而至于聯邦體制內的那些將軍們,心思就更不愿意了,因為他們如今在芳明星的利益,根本不沒必要去冒險,拿那個功勞。
八瓣花聯邦的頑固派們,陡然發現新型經濟體和自己不是一條心,這些利益板塊現在都在通……,都和燃輪站在一塊。
浩洋板塊,還有大湖區,兩大熔鹽礦產開采集團,紛紛支持燃輪的穩定星辰環繞的戰后工程方案。認為聯邦應當摒棄舊思維,考慮一下長遠的未來發展。
這無關乎陣營的問題。利益立場的問題。
大裂縫工程完善后,燃輪現在有了星球上的法統(信譽),相反守舊派的經營方式破產,沒有任何增值和持續發展的可能,所以法統已經朽壞。
到底怎樣能讓自己的資產(科技實驗室,工業生產資料)不衰落,這是個現實問題。若是根據政治正確站在頑固派這邊,到頭來自己面黃肌瘦?這該怎么辦?
地方實權派中,孫思瓊在這場風波中沒有發出聲音。但是鐵龍脊這樣大鯰魚(形容渾水中溜得很),則是很赤裸裸發言,聯邦政府必須改組!
鐵龍脊不僅僅是口頭這么說說,自己麾下的兵團則是不正常的在機動,大有逼宮上臺的意思。
回顧歷史。當年燃輪思潮碰撞的時候,陸似為首的曾經改良派對孫思瓊所期待的,莫過于此!但是當下,恰恰是鐵龍脊這樣充滿野心的人想要這么做。
只是現在,燃輪內部反而沒人看的上鐵龍脊了。鐵龍脊現在想要奪權,能做到的也差不多進行部分讓步。依舊要維持聯邦主導權。現在,燃輪翅膀硬了。
2月1號,方舟號空間城。
啟示南站在投影通訊室內,在撥通通訊兩分鐘后,陸博雅的投影出現了。
當年陸博雅聯系啟示南必須要保持非常謙卑淑女禮節,然而現在,啟示南在見過陸博雅時候,說話語氣是非常注意了。
兩位女士根據當下局勢,交談了數分鐘。
啟示南在對話中非常想要抓住陸博雅話語中可利用的點,陸博雅似乎非常無奈。
陸博雅:“宙行指揮官的資料,我方已經上報給聯邦了,我想您是有權限查詢的。”
啟示南:“你們上報的資料,僅僅是他的考核檔案。”
陸博雅面對這目光,露出玩味的笑容:“哦,看樣子,你們是要——嗯嗯。”話鋒一轉,反問道:“就算,你們搞到了宙行的,嗯,諸如籍貫,家庭,這些隱私的材料,又能怎么呢?他是燃輪人(受到燃輪保護)。”
被軟釘子頂回來后,啟示南沉默了,
數秒鐘后,啟示南:“這四百年來,神臨沒有對白鈦人妥協。”
陸博雅也沉默了,四百年來,神臨和白鈦由于是神系相近,所以在戰爭中最無權對兩個星球命運發言。而眼下,和平到來了,神臨該如何自處呢?
十分鐘后。
通訊結束。
在一旁看資料的北何璐,對關閉投影的啟示南問道:“沒問到想問到的東西吧。”
啟示南:“你剛剛不都聽到了嗎?”
北何璐搖了搖頭,關掉了自己面前的資料屏幕,說道:“那兒(白鈦星登陸區)已經開始獨自行動了。”
啟示南惱怒道:“那就不給他戰爭權限。”
北何璐抬頭望著自己(一孕傻三年)妻子,緩緩搖頭道:“你知道,就算我們去年能阻住,明年,后年,大后年也阻不住。”
北何璐回望芳明星方向,不禁道:“燃輪那些人,比我們年輕啊。”
白鈦星上。
宙行現在的行為非常有意思。
戰爭方面,是一個人懟整個白鈦星上的所有戰將。在白鈦星這個文明廢墟中,在宙行看來,整個白鈦的軍事系統都是破破爛爛狀態,無一人可以擋自己。
單純的勝,已經沒有意思了,索性追求勝利背后的意義!
宙行對白鈦公開了自己的戰法。——火力覆蓋,在多少秒,多少秒之內完成沖鋒,甚至常用的戰術欺騙手段,每一場戰役,都會在一個月后,將全部的信息發給白鈦對面。
宙行:“不僅僅,是要打你們的,更是要告訴你們,你們是怎么被揍的。”——這是何等的父愛如山。
2月13號,上午3點,在白鈦的帝國議事大廳中。
皇帝,以及諸多將軍們進行新一輪的軍事會議,嗯,因為宙行又發過來新的戰術報告了。
不得不說,這些報告還是有用的,至少將軍們已經不再純送兵流了。可是作戰技術有了提升,但士氣反而更加低落了。
因為,不是技術可以彌補的。差距太大了的。
宙行的進攻打法很簡單,就是火力轟炸加突擊。宙行的防守也很簡單,戰術欺騙加運動切后路。但是——速度,反應種種方面,將軍們總是做不到那樣的指標,而指標落下一步,對磕就是送。
新一輪交鋒下來,帝國的將軍們剿滅了其他芳明星的降臨軍,而遇到宙行反而更加慌了。
打不過,真的打不過——這是白鈦將軍們的理由。但是,沒人敢承認是自己慫了。
在大殿上,全身盔甲的皇帝,目視著屏幕上的宙行那昂揚的戰術解說。
這解說姿態仿佛雙方不是敵人,而是導師在教導學生。
皇帝一言不發。
宙行的行為很難為這個世界的人理解。皇帝似乎猜到了,可是,就是猜到又如何呢。
在寶石山脈這邊,再次結束戰斗的宙行,蛻皮一樣脫掉作戰服,然后進入淋浴室,數分鐘后裹著毯子,坐進了通訊倉。
通過投影來到安全區的一些少年營中,這些都是白鈦的少年。白鈦現在總自然人口不超過十萬,否則也不被宙行肆無忌憚的橫掃,未來主管能動性,也就是這些孩子們了。
宙行對這些少年來說是入侵者,所以少年抵觸情緒是有的,不過,宙行沒有在意。
沒心沒肺的,檢查他們的功課,然后帶著他們實驗,領著跟著他們檢驗歷史上生產情況。甚至一起玩壞掉七八個生產設施。面對“遲早要擊敗你”的言論笑著點頭。然后,又開始科普兩個星辰維持穩定軌道,需要的艱辛工程量。
這一幕,其他白鈦人(貴族)看在眼里,皎清更是陷入了反思。
‘你們已經照射陽光四百年了’這句話,在皎清心里不斷響起。
何為剛陽,開放?冰冷的宇宙航行時代并不適宜神揚意飛。需要的是心細雕芥。可是眼下呢?
皎清看著(通過額冕信息觀察)宙行,覺得要好好談一談。
在電子生產線,皎清上交了現在的生產體系資料。
皎清緩緩問道:“你是來指導這個星球嗎?”——深挖意思是:你來這個星球,是幫我們接手的嗎?
宙行瞅了瞅她:“指導?不不,我是來走我的道路的。”
皎清:“你的道路?”
宙行:“落后就要挨打。”說到這,揚起手,對她做了揮手狀態。
皎清見狀不由退了一步。然后看到宙行那得逞的壞笑,忍不住哼了一聲,表示不悅。
宙行恢復了嚴肅,敘述道:“我走的路對不對,我現在無法確定。可是現在這里沒有路,是事實。我來走,讓更多的人有開辟道路的信心,這就是對了。”
皎清:“所以,你對那些男孩子(白鈦星的弟子),非常,嗯,(努力整理措辭)縱容!”
宙行理所當然道:“那不叫縱容,他們有陽光的權力。”
皎清:“如果,你走錯了呢?”
宙行豎起了手指,對皎清點了點道:“在驗證問題的時候,總用復雜的條件,否定驗證行為本身。這就是你們的問題。”
宙行的眼睛出現了一絲忿忿。皎清欲辯,卻想到當下情況,不由掐斷了自己話頭。
宙行的開放,是皎清從未見過,也從未敢想過的。
將自己的戰斗手段對對手全盤托出。——毫不在意,白鈦人的學習、追趕,帶來的威脅。
這是用無上的魄力在做一場對比實驗!對比實驗最重要的就是讓其他要素相同。
戰術的獲取,軍事生產資料一致(都是白鈦本土的工業生產設備),支援艦隊條件上差不多(宙行這兒反而沒多少太空支援)……這一系列外部條件都一樣了。那么結果還不相同,那么唯一的原因就很明顯了!
而這唯一未明的原因,過去一直是被掩飾。
所有人都忽略這個原因,因為——大家普遍的理由:其他復雜的要素不都比那個原因要重要,總強調的那個原因,是不懂復雜世界!
現在宙行這個天真的小朋友對這個世界發問了:你說有復雜的影響,總說這個要素不一定有用,總不愿去踐行,那就將一切客觀條件全部拉平。戰一把,明確這個要素的重要性。
這個要素為:自基礎開始的正義—》主觀能動性—》勝利!
宙行看著皎清,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是剛伸手,意識到自己夠不著,訕訕作罷。緩緩說道:“現在,我向前沖,哪怕隕落,也會留下信標。正義,會讓如我一般的人繼續試著走。嗯,前仆后繼,你知道為什么嗎?”
皎清盯著宙行。
宙行揚起頭道:“這就是‘幼稚’的正義。只要是對的,有希望,能讓所有人都能發展的道路,那么總有人會與亙于大道上同反動力量相撞。莫笑我們頭破血流,妥協的必定是那阻礙希望的死物們。”
皎清避開了宙行的目光。當宙行走開后。
五分鐘后,在安靜大大廳中。
從久遠的歷史回憶中回過神來,皎清啞然一笑,道:“‘人思背后有人意’的原則,我是什么時候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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